第38章 (2)

“不過,你能同意就好,我很欣慰啊。”

女人撥弄着卷發,嗓音含笑:“跟着我過來簽個合同,那一百萬就是你——”

剩下半截話還沒說完,倏地卡在了喉嚨裏。

只見楚遲思猛地側身,刀刃從袖口間劃出,她手腕微折,動作狠辣而精準,猛地向身後刺去。

她動作極快,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刀刃便穿透了西裝襯衫,直直紮入身後保镖的胸膛深處。

那人教過她:

這是心髒的位置。

保镖措不及防地睜大眼,嘶啞着吼了一聲,緊接着狠狠抓住了楚遲思的手腕:“你,你幹什麽?!”

楚遲思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她死死握着刀柄,用盡全身力氣向下,再向下。

刀尖極深地紮入,再被拔出。

細密的血珠落在她的臉上,浸濕了細密的長睫,沉進漆黑的眼睛中。

極致的紅與白,鮮豔奪目。

握着手腕的手松了,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而面前的道路被空了出來。

不遠處就能看到宴會燦爛的燈光,還有跳着舞,笑聲陣陣的人群。

楚遲思毫不戀戰,轉身便向人群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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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碌一天,又是參加拍賣會,又是跟唐梨博弈,又是四處收集信息的,其實早就沒有什麽力氣了。

但楚遲思清楚地知道,這裏不是山頂別墅,也不是Mirare-In總部,她對這個地方并不熟悉,也沒有餘力做更多的布置。

一旦被抓到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她拼盡全力地跑着,淩冽的風刮起長發,足尖已經穿越了長廊的陰影,踏在黑與白的交接箱,眼前就是明亮的燈光。

一步之遙,近在咫尺。

可是,一個黑壓壓的身形如影随形,粗粝大手猛地捂住口鼻,捂住她即将溢出的喊聲。

刀刃被猛地拍落在地,手腕生疼不已,呼吸被人掐滅在喉嚨間,她掙紮着,卻還是被向後拖,拖入黑暗之中。

無比熟悉,一片死寂的黑暗。

“唔,唔!”楚遲思拼命掙紮着,可是喊聲被壓在手背裏,雙臂都被死死地折在身後,動彈不得。

沉重的力氣壓上後脊,慢慢地向下壓來,猶如不可挪移的磐石,迫使着她向下跪。

“楚遲思,好久不見。”

Omega向她走來,身後黑壓壓地站着五六個人,只有一名穿着保镖的黑衣,其餘幾人都穿着宴會的禮服,剛才很好地隐藏在人群中。

楚遲思垂着睫,嗤笑了聲。

女人慢悠悠地走來,在楚遲思面前蹲下:“我還以為自己演得挺好,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楚遲思被押着跪在地面,領口紐扣被扯掉一枚,如墨長發淩亂垂落,襯得膚愈白,唇愈紅,似碎了滿地的透明玻璃:

“……好久不見?哈哈。”

那聲音淡淡的,平靜得聽不出任何起伏,仿佛此時此刻那個狼狽不堪,長發淩亂被壓制在地上的人并不是她。

她才是高高在上,掌握着一切的那個人。

楚遲思彎了彎眉,嗓音輕慢:“別說笑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嗎?”

她眼眶蔓着些淡紅,濃長的睫染上水意,微彎着笑起來時,便含了一分妖冶幽然的豔麗。

就像一只落入網中,被囚困住的天鵝。

“怎麽樣?被我拖着耗着這麽久,想盡一切辦法使盡手段,還是毫無進展吧?”楚遲思柔柔笑着,嗓音愈輕,“我告訴你——”

“你們換一個,我殺一個。”

保镖們壓着身體的力道不斷增加,可卻依舊擋不住她,手臂上被勒出道道紅痕,楚遲思卻恍然未覺,聲音冰冷刺骨: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這已經第三萬三千六百四十五次重啓了,你不着急嗎?”

“在我身上耗費這麽多精力,你們還剩下多少能夠調度的’資源‘?還有多少想要試一試的人?”

那漆黑眼睛裏燃燒着什麽,不是火焰,而是一種詭異而幽深的黑暗,混亂無序的瘋狂:

“不過,再來多少次都無所謂。”

“每一個人都會被我逼到走投無路,被我逼到瀕臨崩潰——包括你也是。”

被囚困住的天鵝啊,鐵鏈穿透她的皮肉,一圈圈地束緊了骨骼,讓沾着血的白羽落了滿地。

天鵝她斂着羽,收着聲,蒼白而孱弱,卻掩蓋不住骨子裏那一股繃緊的狠勁。

瘋狂,卻極致美麗。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暗色,她高居臨下地打量着楚遲思,忽地輕嘆口氣。

她轉過身子來,從身旁人的手裏拿過了一個豔紅色的小瓶子,在手中掂了掂:“本來啊,我不是打算用這個東西的。”

她慢條斯理地擰着瓶子,笑着說道:“要是不小心把你弄崩潰了,對我們可一點作用都沒有。”

瓶子上有着精巧細密的紋路,金線順着紅色玻璃蜿蜒而下,似嘶嘶吐着信子的蛇,慢慢地将她纏繞。

瓶蓋砸落,甜香湧了出來。

只是淡淡嗅了一下,腺體處便湧起一絲微妙的熱度。

楚遲思呼吸一滞,心中警鈴猛地敲響,搏命想要向後退去,卻被保镖用力壓制着肩膀,退無可退。

“剛剛你們兩個人在花園裏,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有一點在意她,不是嗎?”

女人彎眉笑笑:“楚遲思,你數數自己這幾天來猶豫了多少次,你真的你自己所說那樣毫無破綻麽?”

楚遲思神色一怔,呼吸有些顫抖:“我……”

緊接着,下颌被人猛地掐住,冰冷的液體灌了進來,順着喉嚨向下流淌。

所經之處酥酥麻麻,連帶着骨頭都燒了起來,要将她燒成灰燼。

“咳,咳咳——!”

楚遲思劇烈地咳嗽着,液體順着脖頸向下流,浸濕了一絲不茍的衣領,滿目都是潋滟的水色。

她劇烈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身體也慢慢地軟了下去,得被幾名保镖拉扯着胳膊,才勉強不至于倒下。

女人輕笑了笑:“真乖。”

她從身旁保镖手中接過一張面巾紙來,慢條斯理地擦着,頗有些玩味地欣賞着楚遲思狼狽的樣子。

誰知道,下個瞬間——

楚遲思身形瘦削,爆發力卻極強。

女人沒想到在藥物的作用下,她仍舊能甩開兩名壓着她的保镖,向自己沖了過來。

細窄的刀片穿透衣物,狠狠地紮在肩坎處,劇痛瞬間席卷了神經。女人想要尖叫,聲音卻被堵在喉嚨裏:

“我告訴你,主動權在我的手裏。”

楚遲思目光憐憫,聲音很輕:“我才是莊家,是操盤者,你哪怕再來幾千次幾萬次,結果都不會改變。”

這是一場無窮無盡的博弈,這是自己精心布置下的納什均衡。①

有再多的參與者也無所謂,為了達到期望的最高值,沒有人會改變彼此的支配性策略,所以——

你不會贏,我不會輸;

我們就這樣永遠地玩下去。

楚遲思眼底一片血紅,指節用力攥着刀片,倘若不是藥物的作用,這一刀會毫不猶豫地劃在脖頸上。

“啊,啊啊…”邱小姐吃痛,方才還陰狠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茫然無措,眼淚都掉了下來,“你是…你在幹什…麽?”

楚遲思動作一頓,冷笑說:“這點疼就受不住了?逃跑得倒還挺快。”

她正準備拔出刀子,身後卻壓過來一個陰沉沉的黑影,将纖細的手腕暴戾地壓在地面上。

楚遲思偏頭,從那名高大魁梧保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熟悉的影子。

她無聲地笑:“又見面了。”

那名保镖力氣極大,又是帶着天然優勢的Alpha,指節猛地用力,幾乎要将她腕骨捏碎。

他眉眼陰冷,一邊死死壓制住楚遲思的動作,一邊擡頭望向無人處的陰影:“另一個人呢?”

有個聲音回答他,亦或是她:“已經派人拖住她了,您想要怎麽辦?”

保镖冷聲吩咐說:“再拖十分鐘左右,然後把這個的手機收了,扔到儲物間裏鎖起來。”

聲音應和着:“好的。”

除了他之外,沒人能夠聽到。。

唐梨本來在到處找老婆,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原本看見她都繞着走的賓客們,忽然就變得熱情起來。

衆人裏三圈外三圈地圍過來,各種獻殷勤,奉承之詞成堆地砸在她身上,砸得唐梨有點懷疑人生。

她好不容易抓了個空隙,逃出來,敲了敲系統:“怎麽回事,你們又出bug了嗎?”

系統說:“程序正常運行中。”

唐梨蹙了蹙眉,’系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不是之前那個聽起來挺活潑開朗,很容易就能套出話來的女人。

更像是一個人工合成的聲音。

他們又在弄什麽東西?唐梨揉了揉額心,心裏有些隐隐約約的不安,提着長裙到處溜達。

宴會趨近尾聲,最後一支舞曲結束後,賓客們開始紛紛離場,可是唐梨到處找了好久,都沒有見到楚遲思的身影。

她是不是已經提前離開了?

唐梨搖搖頭,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把路過的服務員一個個堵住,一個個厲聲問過去,吓得沒有服務員敢再靠近她。

堵服務員雖然給熱搜提供了不少內容,但還是有一點成效的,起碼讓唐梨堵到了兩名到處亂跑的助手。

派派抱着一大堆點心,吃得狼吞虎咽,奚邊岄則坐在她身旁,認認真真地在一張表格上寫着什麽。

唐梨大步流星,一把揪住派派衣領:“喂,有沒有看到我老婆?”

派派罵道:“呸!我怎麽知道!”

唐梨譴責道:“你們兩個助手怎麽當的,連遲思這麽好脾氣的人都能跟丢,要你們有何用?”

兩名助手:“…………”

“遲思姐可能已經先回去了,”奚邊岄四處看了看,“這個…我們原本的計劃是單獨行動。”

她沒什麽底氣,聲音愈小:“一辦完該做的事情就獨自立刻離開,千萬不能引起你的注意……”

唐梨挑眉:“是嗎?”

奚邊岄小心點了點頭:“嗯。”

不知道怎麽回事,唐梨心中總有點隐隐約約的不安。

令人窒息般的不安感一刀刀在骨骼上劃出裂痕,無比深刻,卻又無比熟悉。

她上一次不安時,楚遲思出事了。

那…這一次呢?

唐梨在椅子上坐下來,她彎下身,雙手扯着紅色長裙,“呲啦”一聲,豁大裂口襯着小腿上的白皙肌膚,猙獰地向着她笑。

長裙瞬間變短,方便行動。

撕裂的邊緣襯着肌膚,白與紅形成了強烈對比,像立在硝煙中的一面破損旗幟。

唐梨撕開裙子之後,把高跟鞋也踹到一旁,她赤腳踩在地面上,順便點開系統頁面看了眼:

【剩餘生命值:85】

【鎖血狀态:尚未啓動】

省着點應該夠用,實在不行的話,還有個鎖血外挂在這裏,一時半會死不了。

唐梨思忖着,在心裏喊了聲:“系統?”

人工合成的機械聲回複她:“系統自動升級中,請耐心等待片刻。”

走了?那我不得大鬧一場。

唐梨笑了笑:“謝了。”

她彎腰繼續撕扯着裙擺,一條接着一條,将長裙硬生生地撕到大腿位置,然後繞着腿綁了個兩個死結。

派派愣神:“你-你在做什麽?”

長發垂落着,将側臉浸沒在陰影裏。唐梨聽到聲音後,斜睨了她一眼。

那眼睛裏一絲一毫的笑意都沒有,詭谲而冰冷刺骨的幽魂慢慢鋪展,展露出毫不掩飾、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意:

“你說,我還能做什麽?”

唐梨彎着眉睫,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拴着瘋犬的鏈子快斷了,得找她幫我重新綁上。”

作者有話說:

唐梨:找不到老婆!!我要鬧了!!!沖鴨!!!!!

這一章的楚遲思:???

文案裏的楚遲思:乖,聽話。

能鎮住楚遲思的必定不是普通人,同理,能鎮住唐梨的也不是普通人。

打個小補丁,兩個人都挺黑的(特別是某一個),不能算是絕對的好人。

【引用與注釋】

①:納什均衡(Nash equilibrium)在一場博弈中,所有參與者都犧牲集體利益,且選擇對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方案。

最著名的例子“囚徒困境”:兩個小偷被分別關押,兩人坦白關8年;兩人抵賴關1年;一人抵賴一人坦白,坦白者釋放,抵賴者關10年。最後的結果一定是兩人因為擔心對方會背叛而選擇坦白,同時被關8年。

簡單來說,就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同歸于盡都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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