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白玉為堂金作馬
“子澈哥哥果然厲害。”
莊子澈微微一笑,拍拍林煦的肩膀：“煦兒以後要不要也金榜題名呢？”
略微沉吟了半晌,林煦擡眼看了看在一旁心事重重默不作聲的姐姐黛玉，又想了想方才毅然決然的搖搖頭：“我平日裏瞧着父親也太累了些，雖然我們家的榮耀也是旁人比不了的,只是我卻想着，若是一輩子能悠閑一些也未嘗不是什麽好事。”
子澈聽了便微微一笑,誰知林煦猶豫了半晌竟又道：“何況如今外祖家出了這樣的事,此情此景也是叫我萬分絕了這仕途的心思了。”
“我的好弟弟果然是長大了,如今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呢。”
才剛進門的黛玉同子澈相視一笑,這些日子,甚至是林如海都訝然的發現林煦不但深受先生的贊嘆，且平日裏待人接物都是格外的成熟,黛玉也曾憂心過林煦小小年紀如此會不會過分了,誰知林如海卻大笑道：“你小的時候是個什麽樣子自己倒不記得了，還有你哥哥，煦兒如此，我反而還覺得這弟弟果真是不如你們兄妹了。”
他們兩個可是穿越過來的，那能一樣嗎？
後來黛玉也慢慢釋然，穿越又如何？古人成熟的早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又何況是自己的弟弟呢。若真要奇怪，她們家的這又算是什麽，放眼望去，這滿城裏的笑話可還少嗎？
黛玉也心知林如海并不欲林煦日後走仕途之路，無論礙着不礙着忠順王一流，林熙林煦說到底都不算是林如海正兒八經的孩子，他們林家到底還是同沒有男丁一樣，到如今的這一輩，也算是徹底的要歸隐于世了。
其實說到底，這何嘗又不能算做是一件好事呢，林家世代為朝盡忠，原著中也不過是淪落了個斷子絕孫的下場，如今雖說林熙林煦皆非正統，卻也不至于凄涼如從前，無論怎樣，按着古人的說法，林如海這一脈到底是保留了下來。
黛玉有時候冷眼瞧着林如海也是一臉的心滿意足，便知，她和哥哥的存在便已經彌補了一切，或許，這便是她們兩個陰差陽錯的來到這個世界最大的意義了吧。
那麽賈府？
有些事或許只能用命中注定這四個字來解釋吧。
三春去後諸芳盡。
呼啦啦般大廈傾。
黛玉不知自己是否是心內一直惦念着此事，總之當賈府終獲抄家之罪的消息傳來之時，她心內的最大感受竟是一種忽如其來的釋然和輕松，這塊石頭，終是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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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常常會因此而不得其眠，那種輾轉反側的滋味，有時真叫黛玉心內恨不得自己此前從未讀過紅樓，從未了解過這一切的一起。
論起此事，還是在放榜前夕。
這日賈母正同王夫人等喝着茶，如今巧姐的婚事已然是定了下來，鳳姐不過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樣子，對于王夫人專權一事也再無任何抱怨和掙紮。一時間賈府倒是看起來也頗為一派祥和自然，本來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正好不融洽，誰知衆人正融洽着，外邊就突然亂哄哄的鬧了起來，賈母等還未吭聲，因着如今都是王夫人管家，她自覺面上不好，故而便沉了臉喝道：“老太太還在這裏，誰這麽放肆竟敢大聲喧嘩。”
忙忙的就有人要出去，賈母等人也正疑惑着，忽的就見賴大衣冠不整的跑了進來，也不顧跟前都有些什麽人便撲通一聲的跪倒在賈母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來：“老太太，兩位老爺都被撤了官職，東府那邊的大老爺已經下大獄了，聖上已經下旨要抄了我們家啊。”
賴大的話音才落，衆人手中的茶杯紛紛落地，小丫頭們頓時都同賴大一起哭鬧了起來，王夫人更是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本來安安靜靜的屋子瞬時便全部亂了套了。而此時外面已經有了官兵闖入的聲音，到處都是亂哄哄，哭鬧聲和官兵的呵斥聲混雜再一起，早已分不清什麽是什麽了。
賈母楞了許久，放佛沒有聽懂賴大的話，也沒有在意衆人的反應，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的掃了衆人一眼，環視了一遍自己這個住了許久的屋子，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紋絲不動的鳳姐和鴛鴦，嘴角勉強翹起道：“鳳丫頭。”
彼時鳳姐強忍着內心的酸楚，和鴛鴦一起一左一右的護住賈母，輕聲安慰道：“老太太，鳳丫頭一直都陪着你。”
待黛玉知道賈府被抄家的消息時，已經是第二日了，林如海一夜未歸，又囑咐管家看好黛玉不許她出門，黛玉已覺不對勁。等到早上稍早的時候承敏便趕來了林府，這才知道原來黛玉還未得到消息，誰知黛玉一見她是這幅樣子心裏便明白了，承敏趕忙攔下了要去賈府的黛玉。
“你怎麽這會子倒犯起傻來了。這是聖上下的旨意，誰敢違抗，那些個抄家的人都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賈府的些人，何況這次聖上又下旨一定要嚴懲，如今滿朝堂的人更是連一個敢開口求個情的人都沒有，你又是何苦要去，把自己牽連進去了又是如何是好？我在告訴你一句，這次抄家可是順了我父親的意，便是聖上不下旨他也不會叫賈府那些人好過，何況如今聖上都是這個意思，你若是真想幫忙，倒不如想想對策為好。”
見黛玉冷靜了下來，承敏才又說道：“何況林大人也是早料到了你這一點，才不叫你出門的，你也該為林大人和莊家考慮清楚了才是。為今之計，你倒不如替你外祖母一家在牢裏打點打點，他們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如何能吃的了那樣的苦呢。”
黛玉聽了點頭稱是，誰知才要派人過去，便見林煦匆忙跑了進來道：“姐姐，子澈哥哥才派了人來，說叫你放心，他一早便去幫你在外打點了，必然想了法子不叫賈府老太君吃苦，如今姐姐唯有在家安心等待便是，別叫他和父親擔憂便好。”
聽了此話，黛玉便忍不住落了淚，拉着承敏的手戚道：“我竟不知此刻該做些什麽，只覺得心內一團亂麻，每每想到外祖母正受着苦而我還在這裏養尊處優，真真叫我怎能安生的了。”
又過了幾日，賈府女眷和衆仆從都被安培在城西外郊，而賈珍等一衆都被安排在城東，莊子澈又打聽了，賈母雖然受了些驚吓，好在林如海的面子還是有的，故而并沒有受到獄卒的刁難，只是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到底還是弱了些。本來酷暑難耐，城郊的牢獄中就更是惡臭異常，老人家依然是要撐不住了。
黛玉聽了便萬分焦心，只是林如海已嚴令不許她出門，承敏見她顧念賈母，又怕她自己亂想，便索性小住林府陪着黛玉寬慰她。又過了好幾日，待風聲過了，林如海這才安排了黛玉由莊子澈等一衆家仆護着前去看望賈母。
“聖上已下旨，你的幾位舅舅罪行不一，各自流放邊疆，到了那裏只怕是要在多吃些苦頭，此外鳳姐只怕是要保不住了，我竟想不到她一個婦道人家卻是做了如此多的惡事。”
臨進牢房前，黛玉想着林如海的話，卻也不知自己是要如何面對賈母了。
“其餘衆人紛紛貶為庶人，衆奴仆也将一一變賣，只是好歹是保住了你大嫂子和蘭哥，聖上念她守寡多年且又不管事，蘭哥此次也中了一百八十多名，故而特此赦免了他們一房。只是你大嫂子帶着蘭哥回了娘家之後已放出話來說是今生已同賈府再無任何瓜葛，雖說是絕情了些，只是到底保住了蘭小子。政兄這一房，到底也不算沒落了。”
黛玉一路看着各個牢房裏蓬頭垢面的衆人，聽着她們口中喚着自己的名字，眼前的此情此景同昔日的錦衣玉食相交回應，黛玉忍不住眼角濕潤，便加快了腳步來到賈母跟前，才要說話，眼淚卻是忍不住直落了下來。
“外祖母。”
賈母躺在鳳姐懷裏，見是黛玉來了便掙紮着起來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孩子，才剛見了面就哭，快把眼淚擦了叫外祖母瞧瞧。”
黛玉忙忍了淚，細細的問了賈母的近況，又忙叫清蘭等去分發自己帶來的食物等，便聽鳳姐說道：“林妹妹，我自己做了什麽我都清楚，我如今也求我的巧姐日後能安穩，也就心滿意足了。”見黛玉點頭應允，鳳姐擦擦淚又嘆道：“想不到當初被攆出去的茜雪竟還念着當年的主仆情誼，原來這兒的牢頭竟是她當家的，這些天她日日給我們送着她做的飯菜，也實屬不易。”
“還有早就離了我們家嫁給芸哥兒的小紅，雖說她父母也關着，到底也沒忘了我們。”
鳳姐凄凄慘的一笑，似乎已經釋然了許多，巧姐也低着頭默不作聲，賈母瞧着黛玉的表情卻是微微一笑：“好玉兒，放心吧，這一天，我們已經是等了許久了，如今終歸是來了，我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世事都經歷了，也不算白活，就是死在了這裏，倒也圓滿，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