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街88號 他死了
“除了有位客人來買了點東西之外，沒有其他事情了。”淩渡如實回答。
白青弦看向淩渡的目光卻有些吃驚，他甚至懷疑自己一時興起招進來的小試用工是不是也有什麽特殊的能力。要不然一個月都做不成兩筆生意的清閑驿站，竟然在淩渡看店的短時間裏招呼了兩批客人？
“是來買飲料的？”白青弦還記得清閑驿站的上一個客人就是來買礦泉水的。
“她買了一瓶可樂。”淩渡沒等白青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就走到第二個貨架附近，指着剩下幾個裝着面霜的木盒子說，“還買了一盒放在這裏的面霜。”
白青弦幾乎要問淩渡鼓掌，這小家夥簡直就是清閑驿站的小招財貓啊。
“不過我還沒跟你說這裏商品的售價吧？”白青弦看了看貨架上剩下的面霜，想起這是在他故土那些女修中很受好評的保養品，雖然不知道具體有什麽效果，但對于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來說應該是非常珍貴的東西。
曾經故土坍塌之前，那個世界也有一段瀕臨末日的時期，修道之人感悟天地，比普通人更知道末日的可怕，也更知道他們根本無法從末日坍塌中逃離。
那個時候，無論是普通煉氣士還是修為頗高的修士都陷入瘋狂，整個世界混亂且陷入黑暗，曾經仙氣飄渺的修真界就這麽變得烏煙瘴氣，就連白青弦都一度用酒來麻痹自己。
也只有被白青弦認定是摯友的那個人，依舊能在末日臨近時露出笑容，把白青弦推進冰譚清醒，然後拉着他到處收集修真界珍貴的植物、礦石和各種各樣的寶物，像面霜這樣的東西清閑驿站還有很多，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麽時候胡亂塞進來的。
那個時候，白青弦的摯友就說他一定會找到逃離這個世界的辦法，但在離開之前一定要把這些珍貴的、好看的、好玩的東西一起帶走，不然讓這些東西随着修真界一起湮滅的話也就太可惜了。
但最終離開的，只有白青弦。
不，那個人還在，就在這裏。
當白青弦閉上眼睛，他還能夠感覺到清閑驿站的正下方，那個人的神識之火尚未熄滅，白青弦的臉上也能重新露出和摯友一樣的笑容。
“關于這個面霜的價格……”淩渡倒是不知道自家老板剛才睹物思人，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想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門，當然要把價格開高一點，所以就報了個有些離譜的價格。”
“哦，多離譜？”從回憶中醒來的白青弦覺得自己心髒怦怦跳，難道他們清閑驿站可以買冰箱彩電和電腦空調了？說不定還有足夠的錢申請最快的網線？
淩渡伸出手指比了個“二”的手勢：“足足兩百塊！”
白青弦：“……”
淩渡：“？”
“老板，這個價格……不會是太便宜了吧？”淩渡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從頭頂上壓下來，清閑驿站的燈光開着卻讓他眼前一黑。
能讓女修格外中意的保養品自然不是凡物，熬制這種像面霜一樣的藥物顯然需要各種珍貴的材料，白青弦心裏的定價也至少得六位數才行，這也是清閑驿站怎麽都做不成生意的原因。
價格實在是太貴了。
“也不是太便宜了。”白青弦撫過淩渡發頂，這次少年并沒有躲開，“只是我沒及時告訴你各個商品的價格，你還這麽努力做成這筆買賣，不管價格太高還是太低都很了不起，等轉正以後就給你加工資。”
淩渡馬上兩眼發光。
“不過現在的話，試用期再延長一天！”白青弦走到櫃臺後面，開始擺弄拎回來的新款電飯煲，想到冰箱彩電和電腦空調就這麽飛了，白老板還是決定延長試用期以示緬懷。
混蛋老板！淩渡雖然猜到自己報出的價格可能稍微便宜了一些，但還是決定為自家老板保留“混蛋”這個頭銜。以淩渡的閱歷，他總覺得除了清閑驿站之外，再不會有哪家店把山寨貨賣那麽貴了！
“客人能買走那罐面霜，也是一種緣分吧。”白青弦看到少年洩憤一樣開始用力拖地，就自顧自說了一句。
作為感悟天地的修士，白青弦應該和其他修士一樣相信緣分，相信自己的命。
但從逃離末日坍塌的那一刻起，白青弦就已經是在逆天而行，他現在的命只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裏。而所謂的緣分，就成了随口一提的廢話。
“對了，淩渡。”白青弦突然想起一件昨天忘記的事情，就從櫃臺的下面取出一件東西放在臺面上，“這是清閑驿站的入職禮物。”
聽到“禮物”兩個字，正在用力拖地的淩渡精神一振，可等他擡起頭卻發現擺在櫃臺上的……竟然是他昨天跑出去幫忙買的塑料花盆，還是最便宜的那個。
昨天去的時候白老板給了他一張五元紙幣，回來的時候竟然還有的找零。
淩渡還是走近看了一眼，發現這會兒塑料花盆裏已經裝滿了土。但除了土之外，真的什麽都沒有。
少年看向混蛋老板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白青弦卻對這種眼神的指責無動于衷，還是笑着說：“這個花盆以後就放在店裏，小淩渡一有空就要來看顧它，每天分三次用瓷瓶裏的水澆灌，和那邊的發財樹一樣只澆一小杯就好。”
“會長出什麽？”淩渡對此表示質疑。
“嗯，應該能長出點什麽東西來……吧？”
混蛋老板，你自己說話的時候麻煩自信一點，有底氣一點啊！聽到白青弦的回應，淩渡看向那個塑料花盆的眼神就更加無奈了。不過想到這個塑料花盆買來之後就被用來裝一盆沒什麽用的土，淩渡就對這個花盆有種他們一起被混蛋白青弦刷了的同命相連感。
只要不延長試用期，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淩渡氣得呼呲呼呲，但還是用力拖完了地，擦好了櫥窗玻璃，将貨架細小角落的灰塵一點點擦拭幹淨，最後還沒有忘記給樓梯拐角處的發財樹先生澆水。
“發財樹先生”，這是白青弦對那棵發財樹的稱呼。
很奇怪，但淩渡還是沿用了。
“辛苦了。”淩渡忙完的時候，白青弦剛剛看完電飯煲的說明書，正讀着說明書後面附贈的簡單菜譜考慮中飯吃什麽，“中午吃焖飯好不好？”
雖然店裏窮，但經歷了幾個世界後，一些基本的調味料還是能找到的。
“都可以。”因為感受過白青弦做的雞肉粥，淩渡對店裏的員工夥食還是很期待的。
“吃完午飯之後店裏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了，到時候你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比如學習做題之類。”白青弦将淩渡早上帶過來的那套試卷推到他面前，“對于你們來說，學習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我已經不打算上學了。”淩渡又将試卷推到一邊。
白青弦再次将試卷推回去：“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在雜貨店當店員？”
淩渡倔強地又一次推開：“難道這個世界就不需要雜貨店店員？學習又不能讓我早早賺到錢。別以為讓我學習是為我好，你多給我布置點工作，早點讓我轉正才是為我好！”
“我倒是沒有在為你着想。”白青弦很有耐心地翻開那套試卷遞回去，“只是突然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老板，你又想做什麽？”淩渡又有了很不妙的預感。
“從今天開始，每天一套試卷。”白青弦笑眯眯地看着淩渡，“如果不能做及格的話就延長試用期怎麽樣？”
“老板，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人。”淩渡努力說着違心的話。
“那就八十分吧。”白青弦說着，還從那套試卷裏抽走了參考答案。他對其它世界的數理化什麽東西一竅不通，但至少有辦法掌握這個世界的主要文字，核對一下答案還是沒有問題的。
“我可以辭職嗎？”淩渡後悔了，只要努力找，應該還是有可能在別的地方找到工作的吧？
就算讓他去工地幫忙幹活也可以，至少每天都可以有錢拿。
“當然可以。”白青弦比劃了一下店門口的方向，“試用期員工當然随時都可以離開。”
如果淩渡選擇走，白青弦絕對不會開口挽留，這個瀕臨末日世界的所有人對他來說都注定是過客，就算一時興起招了個少年當員工，這一點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淩渡卻并沒有邁動腳步，像是在回憶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又或者是在考慮自己的試用期到底還有多久，半晌才擡頭問白青弦：“老板，我只是應聘店員而已，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條件？”
“可能，我就是喜歡看人為了問題而糾結時的可愛表情吧。”白青弦依舊是滿臉笑容，“生活中的問題是問題，試卷上的問題自然也是問題。”
“現在是不是後悔說我是好人了？”白青弦突然收斂笑容，“小淩渡，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想不想聽個小故事？”白青弦坐進櫃臺後的椅子裏，“曾經我和一位摯友出游，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一位女士陷入危及性命的困境。我的友人在那時二話不說就走上前去幫忙，而我則是站在原地無動于衷的那個人。”
“這個故事有沒有告訴你一些什麽？”白青弦笑着問淩渡。
“也許我該去老板摯友那裏應聘？”淩渡下意識覺得白青弦在開玩笑。而且他其實也沒有那麽讨厭做題。
“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