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街88號 一天真的能夠開出漂亮的花……
聽那神魂說交易所一男一女的人偶都是以他和未婚妻為模板制作的時候,白青弦确實有些吃驚,但這似乎又在清理之中。只是看着眼前失去生命力的軀殼,難以想象這個人在修真界時是什麽樣子。
當他以為得到了可以推翻宗門的力量時,是否和白青弦見過的年輕修士一樣意氣風發?在正道宗門從他身邊奪走摯愛的未婚妻之前,他們相依相偎站在一起時又是什麽樣子?
現在提這些似乎已經沒有用了,那修士虛弱的神魂至今藏身在醜陋枯槁遍布黑斑的殘軀中,全身業債。
“現在……卻要以這副樣子……死去……”
也許是心已經死了,鬥篷男的神魂即使有寶物的庇護也還是漸漸散去了,那副已經被榨幹的軀殼也像是徹底失去了養分一樣幹裂、四散,最終化為一灘黑灰。
利用天地元力進行修煉的修士身上不會出現那樣可怕的腐臭味,其中的原因恐怕和這個家夥長期吞噬人類的靈魂有關。在這個沒有天地元力可以修煉的世界裏,一心還想着要複仇的鬥篷男依舊不放棄增進自己的修為,所以在用靈魂治愈神魂的同時,可能還嘗試着利用這些人類的靈魂進行修煉。
這種邪術,即使在邪道中也為人唾棄。
其中原因,恐怕是邪道中人也都知道利用人類靈魂來修煉這條邪路走到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就像眼前之死都厭惡着自己的鬥篷男,和那一堆腐臭味彌漫的黑色灰燼。
而在黑灰之上,一顆蘋果大小的琉璃珠停留在那裏,只是蒙上了一層黑灰。
白青弦走過去想要觸碰那枚琉璃珠時,站在在上面的黑灰卻像是遇到了什麽非常可怕的東西一樣四下散開,使得那顆琉璃珠在地下室昏黃的燈光下也顯現出奇特的流光溢彩。
「謝謝。」
白青弦将珠子收在手中的時候,腦海中又出現了世界意志傳達的信息。
“那些交易所的管理者都是靠這個人的力量維持的人偶,所以今天之後管理者塵歸塵土歸土,88號交易所也将不複存在,也許這個世界的末日會遲來一些。”白青弦知道世界的意志能夠聽見。
「也請盡快離開。」
但世界意志只是留下這樣一句信息,然後再沒有任何動靜。
這是在下逐客令?
白青弦無奈搖頭,卻并不打算在這個時候離開這個世界,現在他手裏拿着的這枚珠子顯然有着穩定神魂的力量,他必須盡快煉化這顆珠子,并且用它穩住摯友最後一絲神魂。
所以下定決心之後,白青弦就取下發帶上的鑰匙,帶着那枚失去主人的寶物直接進入“清閑驿站”的空間,其人影也在鑰匙被催動的瞬間消失在了狹小昏暗的地下室。
外面的世界沒有天地元力,所以白青弦只能進入“清閑驿站”煉化寶物,這間極其稀有的空間類寶物是由白青弦與摯友共同煉制而成,只要為“清閑驿站”源源不斷提供靈石,其中的天地元力就不會斷去,這也是白青弦将摯友的身軀藏在其中的原因。
煉化寶物,鞏固神魂,這對白青弦來說并不費時,但需要花費的時間對普通人來說卻需要用“年”來計數。
修真無日月,雖然修□□的修士壽命悠長,但絕大多數的歲月都在閉關和煉制寶物中度過,明明數百歲卻心智不成熟的修士也比比皆是,閉關數年對白青弦來說就像是稍作休息。
于是地下室中燭火散去,角落堆砌的人偶四肢硬化碎裂。
外面的世界春去冬來,一眨眼便是九年。
再回到久違的天街時,淩渡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他在林家的幫助下拿到了恢複了學業,考上最好的高中,最終進入湖岸大學成了林林的學弟。
淩渡最終拿到了淩家的房子,他也是之後才知道自己舅舅竟然在外面欠了許許多多債務。
這一家子從來都是好逸惡勞,淩渡舅舅能閑到跟蹤自己外甥,也是因為他很久都沒有過正經工作,只是為了不讓家裏妻女知道,每天準時離開家去“上班”。
那個混蛋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偶爾還出手賭幾把,甚至為了借錢寫字據,将房子一半的産權抵押給了債主,而且發誓會盡快将淩渡媽媽手上的那一半産權拿到手。
但為了不讓妻子發現自己在外面做的事情,淩渡的舅舅每個月還是會借錢當做工資交給妻子。
這才是當年,淩渡舅舅試圖将他們母子逼到走投無路的真相。
林林的父親将淩渡舅舅零零散散數十筆外債全都集中在了手上,成為了淩渡舅舅最大的債主,還找了一位業內的狠人幫忙催債。
聽說那位狠人最擅長的,就是威脅別人要剁他們手指。
在淩渡舅舅走投無路,只能向家裏的妻子求助,希望她把這些年來的存款以及淩渡母親每個月攢下來的救濟金拿出來應急的時候,才從嚎啕大哭的妻子那裏知道家裏并沒有存款。
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淩渡就站在旁邊看着,只不過當時那對夫婦完全沉浸在哭喊和争吵中,并沒有發現醜态全落入了外甥眼裏。
淩渡的舅媽不僅好吃懶做,而且揮霍無度,既想要買好看的衣服和大牌子的化妝品,又想要給女兒安排各種鋼琴課舞蹈課,所以不僅沒有存款,手上還有一些分期貸款需要用丈夫下個月的“工資”來還。
淩渡舅舅匆匆打電話取消女兒的鋼琴課和舞蹈課,卻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女兒淩貝貝已經很多節課沒有見到人影,但已經交納的費用也是不可能退還的。
林老板就是這個時候帶着淩渡舅舅的各種借條和那張産權抵押的合同上門,當着私人律師的面表示可以免去淩渡舅舅的債務,只要他将那一半的産權轉移到林老板名下。
淩渡舅舅二話不說就簽了合約,然後眼睜睜看着林老板又将那一半的産權贈送給了淩渡。
最終,一心想着發財富貴的淩渡舅舅仍是一無所有,甚至還有淩渡舅媽的分期貸款需要每個月償還。
兩夫婦沒有什麽本事,也過了尋找合适工作的年紀,更忍受不了需要吃苦的活,所以就算讓女兒休學,手上也沒有多出什麽錢來,甚至連幾平米的格子間都租不起,最終只能回到淩家老房子,希望妹妹和外甥能夠繼續收留他們。
只不過那個時候,淩渡已經遵從母親的意願賣掉的那棟讓她心情複雜的房子,帶着已經可以坐在輪椅上活動的母親找到新的住所,開始新的生活。
但淩渡想要做的卻不止如此,他從林林那裏知道了白老板為他做的安排,知道林老板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家老板的叮囑,還有那顆“玉石”。
他實在難以相信貧窮的白老板拿出那枚玉石時究竟是怎樣的心情,也難以想象混蛋老板會為了他這個還沒過試用期的員工做這樣的事情……可淩渡自己也這麽“不争氣”,可能永遠都無法忘記在清閑驿站的一個月時光。
淩渡還知道,林老板其實并沒有将白青弦給林林的“玉石”賣掉,而是将“玉石”收藏在了自己的家中。在林老板看來,那位開雜貨鋪的白老板可能也不清楚這塊“玉石”的真正價值。
所以淩渡與林老板做了個約定,總有一天他會帶上自己賺的錢,買回白老板的“玉石”。
畢竟那是除了塑料花盆之外,白老板留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
“你把這破花盆帶到這裏來幹什麽?”
淩渡站在天街人行道上發呆的時候,被人從後面用力拍了拍肩膀。
“學姐。”一轉頭,淩渡就看見了林林充滿活力的身影,他們因為清閑驿站而成了朋友,後來又因為先後進入湖岸大學而相熟,“我也不知道,就覺得如果能夠在這裏遇到老板的話,可以直接把這花盆塞到他手裏,告訴他就算只是一盆土,我也養得好好的!”
“誰看得出養沒養?”林林也是頭疼地看着一根筋的學弟,“會每天給土澆水的也就只有你這種怪人了。”
說着,林林低頭撿起地上被踩扁的易拉罐瓶,快走幾步丢進可回收的垃圾桶裏。
“你不也是,明明交易已經結束,卻還是個老好人。”因為林林的敘述,淩渡也知道了清閑驿站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普通,白老板的存在在他的眼中也越發神秘。
不過也是,如果真的是普通的雜貨店,那後院種的植物就不會因為他少澆了一次水就着火了……那個時候白老板還騙他是因為天幹物燥。
“哈哈哈,這不是習慣了嗎?而且多行善本來就是好事情嘛!”林林笑着撓了撓頭。
“你開心就好。”淩渡自己都已經大學畢業了,林林更是畢業了好幾年,心性卻好像和九年前沒有什麽兩樣。
這位林學姐行善一年廢寝忘食考上湖岸大學,最後卻還是沒有和當初的男神走到一起,畢竟她有一天突然發現侯晨當時對她好不算是特殊的溫柔,而是因為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好到……只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男朋友。
所以現在林林和侯晨還是會一起玩的好朋友,卻再沒有把對方當男神的想法。只不過在淩渡看來,林林對前男神的想法雖然變了,那位侯晨先生對林林的态度卻反而有些不一樣了。
還有林學姐幫忙分擔了五年行善時間的那位張楚楚小姐,在連淩渡都被林學姐那股傻勁感動的時候,張楚楚卻在高中畢業後放棄了湖岸大學,去了一所非常遙遠的大學,至今都沒有回來過。
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對方會發來一條祝福信息,僅此而已。
“那個張楚楚小姐……”
“過得挺好。”林林一下子打斷淩渡的話,“從朋友圈就能看出來。”
“不要用那種眼光看我啊。”林林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學弟,“如果我當初沒有選擇那麽做,我可能會後悔到現在,那種娘兮兮的情緒可不适合我!我覺得你就是對做好事有意見,壞人!”
看出林林沒有說假話,淩渡繼續抱着塑料花盆向“清閑驿站”之前所在的地方走去。在漸漸知道了白青弦的神秘之後,淩渡就沒有放棄細心照料這盆土,甚至已經習慣了将它放在書桌旁,在花盆的陪伴下讀書和學習。
也許……也許有一天真的能夠開出漂亮的花來。
一只小小的白蝴蝶從淩渡面前悠悠飛過,最終停在了他手中的塑料花盆裏。也就是在淩渡注意力被轉移的瞬間,他身後傳來一個在夢裏回憶過無數次的熟悉聲音——
“它被養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