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西裝

父子倆正說着話,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由遠及近地飄了過來。

遠處,幾個老媽子簇擁着一個紅妝麗人說說笑笑、袅袅婷婷地走了過來。

只見來人生者一張巴掌大的的娃娃臉,身穿一件绛紅色彩鳳紋旗袍,将她襯得面若桃花,唇似丹朱,整個人芙蓉出水白璧無暇。細柔的長發,別出心裁地盤成複古的發髻,用翡翠編珠頭花固定于腦後。腳下一雙別致小巧的高跟鞋。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的綠玉镯子,正是程家媳婦的信物。

她一見程白駒,便笑靥如花地喚了一聲:“爸爸。”

這人可不正是程驕新娶的太太,秦芷柔麽。

秦芷柔尚不到顯懷的時候,一身剪裁精良的旗袍像第二層皮膚一樣貼在身上,将她纖細的腰肢、柔軟的身段勾勒得十分動人,好似畫中走出的古典美人。腳下的細高跟,又給她添了幾分流行的氣韻。秋水似的黑瞳掃過程驕,頑皮之中透出一絲狡黠。

“哎呀我的小祖宗,”程白駒一見兒媳,就卸下了撲克臉,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你也是有身孕的人了,怎麽還穿這樣高的鞋。摔倒了可怎麽了得!”

秦芷柔半是嗔怪半是撒嬌地俯下身,攀在程驕的肩膀上,輕輕地搖晃着:“爸爸您不知道,我穿成這樣子,是要帶程驕回娘家,參加家裏的新年舞會呢。既然是跳舞,哪裏有穿平底鞋的道理。這不是要叫人看了笑話去!有程驕照顧我,怎麽會摔倒呢?”

程白駒笑着颔首。側過頭對程驕囑咐道:“那你可要好好看着她,有個三長兩短我為你是問!”

又道:“既然是陪芷柔回娘家,你也換一套衣服。穿得精神一點,不要讓人家笑話了她。”

程驕應了。回頭換了一身簇新筆挺的白西裝來。

白色的西裝是最挑人的,若不是對自己的膚色、身材極為自信,穿起白西裝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若說程驕身上真有什麽特質,是連程大少都比不上的,那必定是他萬中無一的好相貌了。一身白西裝,被他穿得惹眼漂亮。當他收拾停當,站在秦芷柔身邊時,連程白駒看着都有些驚嘆了。真是一對兒金童玉女。

他心中難得地湧出一股父子的親情來,走到程驕身邊,幫他正了正領結。囑咐道:“讓司機開得穩一些。早點回來。”

這還是秦芷柔自打出嫁以來,頭一次回娘家。一路上都十分興奮,不停地纏着程驕說話,像出谷的黃鹂似的,叽叽喳喳個不停。

她比程驕小了十多歲,在程驕眼裏,她就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平日裏全家都對她格外寵溺。何況她又在程驕最艱難的時候,兩肋插刀,不離不棄,故而縱然程驕多疑,也把她劃進了“絕對可靠”的圈子裏,在這位小小的嬌妻面前,是絕不需要僞裝的。哪怕再忙,每日也都會抽出時間跟她說一會兒話的。

只是,今天他格外心不在焉。

秦芷柔與他談笑,程驕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了。心思卻早就飛到別的地方去了。

若是他有得選,他是絕不會陪秦芷柔走着一遭的。

秦家的新年舞會的傳統就是,所有嫁出去的小姐都要帶着姑爺回家,跳上一曲。秦芷柔要帶着他回去,那麽,秦三小姐也必定要帶着容錦城回去……

容錦城,哎,容錦城。

一想到榮氏夫婦,程驕就一個頭兩個大。

容錦城竭力打壓程驕,是圈內有目共睹,也視若無睹的。

早在程驕還是夏商周的時候,容錦城就恨不得弄死他了。若不是夏千秋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把他保下了,現在他墳上的草都能長了一尺高了。

後來他陰差陽錯地變成了程家的少東家,倒是不能輕易弄死他,容錦城就可這勁兒地在生意上為難他。但凡是能讓程驕惡心的,即便是得不到好處,也要做。

當年,程大少和容錦城還能鬥個旗鼓相當,到了程驕這裏,就被容錦城克得死死的,每次短兵相接,都潰不成軍,毫無反擊之力。

這件事情,也被當做是程驕不如程大少的證據,被人背地裏指指戳戳。

此中關節,秦芷柔是毫不知情的。

程驕與秦勤在一起的時候,秦芷柔還小。長大之後,即便覺得程驕看着眼熟,也猜不到這個人就是小時候哄着她玩的夏商周。程驕當然不會主動對她說——若是對她說:當年我已經睡過你姑姑了。這樣還怎麽大大方方地娶人家的侄女呢?而秦勤和程驕當年玩兒得過火,這種丢人的事,秦家自然也不會對她說。所以,秦芷柔長到這麽大,竟然完全不知道這三個人之間的愛恨糾葛。

她是秦勤一手帶大的,小姑姑在她心中抵得過半個媽。

此時,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女一心想要丈夫與姑姑一家親近,殊不知,這正是把程驕放在火上烤。

他們三個人要是能親近在一起,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這樣亂七八糟地想了一路,回過神時,汽車已經到了秦家。

程驕夫婦來得不算早,大廳裏已經站滿了盛裝華服的賓客。其中,最顯眼的要數在賓客中鶴立雞群的容錦城夫婦了。秦勤一心挂念着秦芷柔,程驕挽着秦芷柔一進門,她就眼尖地瞧見了,老遠就沖着他們伸出一截蓮藕似的玉臂揮了揮:“小寶兒,這邊!”

秦芷柔也欣喜地喊了一聲“小姑姑”,就拖着程驕擠開人群,沖了過去。程驕一面向着兩邊的人颔首示意,一邊在身後穩穩地護着她,生怕這個小祖宗一不小心跌倒。

四人照面時俱是一愣——容錦城竟然也穿了一身白西裝!

若說程驕将白西裝穿得标致入骨,那容錦城就把白西裝穿出了器宇軒昂的味道。

容錦城剛過而立之年,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紀。他模樣周正,身材保養得極好,也是個難得的衣服架子,一身風流倜傥的白西裝穿在他身上,反倒絲毫不減陽剛之氣。站在那裏,氣勢上就穩穩壓了人一頭,倒顯得他對面的程驕像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瓷娃娃了。

環目四周,他們竟然還是賓客中唯二穿着白西裝的。

簡直是冤家路窄。

容錦城閑閑地站在一邊,銳利如刀的視線掃過程驕,從下到上,在他臉上停頓了一秒,又垂下去,露出一抹漫不經心又略帶譏諷的笑容。

程驕僵在原地,只覺得剛剛被容錦城視線掃過之處都像被刀子割破似的汩汩地冒血。

人家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單單用眼神,就将他從頭到腳羞辱了個遍。

“我們秦家的姑爺還真是有默契!”二人眼神一對,秦勤就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什麽,趕緊笑着打了圓場。“這白色的西裝是最難穿的,難得我們秦家的姑爺都穿得這樣好看。”

容錦城這才轉過頭,打趣地捏了一下秦勤的鼻尖:“都老夫老妻了,還這樣變着法子誇我,也不怕小輩們看了笑話。”

秦勤倚在他肩上笑了。

她一身紫羅蘭的禮服,白皙的脖頸上環繞着一串顆粒飽滿的珍珠項鏈,竟是非常難得的淡紫色,耳垂上也墜着一對兒同色的。白色的貂皮披肩松松地挽在胳膊上,露出圓潤的肩膀。皓腕上一只和田玉的镯子,更襯得她皮膚如羊脂玉一樣細膩柔亮。這些年在容家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整個人透出一種富态的珠圓玉潤之美。

“哎呀,竟然忘了拜年。”秦芷柔一拍頭,笑靥如花地拉着程驕,沖着容錦城夫婦說了些拜年的吉利話。

“芷柔這幾年嘴真是越來越甜了。”容錦城笑着點點頭,從兜裏掏出一個絲絨盒子來:“一點小禮物,權當是壓歲錢了。”

秦芷柔雙手接過了,笑道:“原以為嫁人後就收不到壓歲錢了呢,還是姑父疼我。”打開一看,又驚呼了一聲:“呀!”

盒中竟是一枚鴿子蛋大的老坑玻璃種翡翠!

俗話說,家有黃金萬兩,不如凝翠一方。秦芷柔手中這個,更是翡翠中水頭最好玻璃種,質地細膩純淨無瑕,顏色為純正明亮、濃翠欲滴,在等光的照射下呈半透明狀,極為通透,是翡翠中的龍種,價值連城的極品。

秦芷柔是個識貨的行家,當即就将盒子蓋上,肅容道:“姑父,這我可不能收。也太貴重了!”

“就當是送給你肚子裏的孩子的見面禮。”容錦城笑着又把盒子推了回去。

“都是下面人孝敬給你姑父的。我嫌它個頭太大了,做成戒指戴在手上,麻将都打不動。與其閑擱着,還不如送給你。”秦勤也掩唇一笑:“送你你就拿着。你姑父去年跟南洋的珠寶商搭上了線,今年至少賺了這個數!”她對着秦芷柔伸出幾根手指。“送你一塊兒翡翠又怎麽了,你現在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姑父也給你買回來。”

秦芷柔也就不再推辭。沖着容錦城甜甜地一笑:“那我就謝過姑父了。”

此時,程驕的臉上簡直是火辣辣的。

這南洋珠寶商的項目,原本一直是他在跟進的!當年他沒日沒夜地跑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把上上下下都打點好,結果在最後關頭,被容錦城截了胡,竟然搶先一步與那邊合作了!可憐程驕一番辛苦,殚精竭慮,都為他人做了嫁衣!此番提起,他心中怎能不氣?

更何況容錦城送給秦芷柔的這翡翠,正是當時他為了打點關系花天價買來給人送的禮!

正在這時,鐘聲想起,舞會開始了。

秦耀湘沒有正式娶妻,故而每年的第一支舞,都是秦勤與他跳的。今年也不例外。她吻別了容錦城,就花蝴蝶似的飄進舞池,在衆人的喝彩聲中,跳完了第一支舞。

在第二支舞曲即将響起之前,容錦城對着秦芷柔微微一笑:“看秦勤這意猶未盡的樣子,想來一時半會兒是舍不得回來了。不知我有沒有幸,請你跳一支舞呢?”

秦芷柔剛收了他的大禮,此時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當即就說:“能跟姑父跳舞,當然是我極大的榮幸了。”

于是,容錦城便別有深意地看了程驕一眼:“侄女婿,看來我少不了要借你的女伴一用了。你不會介意吧?”

程驕心中已是怒火萬丈,臉上卻仍然笑意盎然:“當然不會。只是芷柔已有身孕,姑父可不要……”他話還沒有說完,舞曲就要響起,容錦城牽着秦芷柔滑進舞池去了,徒留程驕和他那就未說完的話,“……累壞了她。”

程驕一張俊臉霎時間黑如鍋底。

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再在這裏待下去,我怕是要被活活氣死。猛地轉身,卻又碰翻了恰巧從他身邊經過的侍者手中的托盤!

紅酒香槟,嘩啦啦地撒了他一身。

他這一身白,恰好成了天然的畫布,任由酒水在上流淌成一幅印象派的水彩畫。

程驕反手就抽了那個倒黴的侍者一耳光:“你是怎麽走路的?!眼睛若是沒有用,我就替你挖了!”

那個侍者滿心地委屈。明明是你突然撞上來的,打我做什麽呢?可他又不會沒有眼色地在人前與客人争辯,只好低三下四地給他道歉。這樣一吵,倒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驚奇的,不屑的,看熱鬧的。程驕仿佛能夠感受到身後人的指指戳戳,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

他強壓着怒火,走出了舞廳。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看了一下大家關于結局的各種猜想。

劇透一下吧:程小渣攻肯定不會像程大渣攻那樣帶着情人遠走高飛的。

雖然這是大家的心聲,但是如果真的這麽寫,人物的性格就對不上了。

不同的人,對不同事物的認識不同,是因為他們來自不同的生活環境。程大與程二,一個是高富帥,一個是鳳凰男。

程骁是從小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才能視金錢如糞土。才會覺得家族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而程驕呢,他的出身是非常低微的,性格又極為驕傲,這種驕傲從某種意義上也是為了掩飾他對自己私生子身份的自卑。他本人又飽受“階級”之苦,當初就是因為他與千秋不是同一階層,所以即便千秋對他十分寵愛,也不能與他做成平等的戀人。

對于這樣一個人,讓他為了愛情抛棄權勢,是很艱難的。更何況他們倆都是李煜、宋徽宗的類型,才華橫溢卻并沒有程骁吳優白手起家的能耐。真的淨身出戶了,就要去喝西北風了。

因此結局絕不會是他們倆私奔噠。

可能要讓大家失望鳥~

------------------------------------------

倫家直說不會讓他們倆私奔,又沒說不是HE,乃們怎麽就棄文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