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沒錯,我要甩了你!
走出電梯時,已經過了淩晨一點。
範錫摸出鑰匙,餘光瞥見一道挺拔的身影,正從消防通道悠然踱步而出。
對方一身深藍色的自來水公司制服,工作帽壓得很低。昏暗的燈光在臉龐投下一片陰影,只能看清下颌輪廓,精致迷人。
他心口一顫,握緊鑰匙,欣喜地低喃:“聲哥……”
管聲緩步走到他跟前,擡高帽檐。俊美清貴的臉整張顯露,猶如雲散月現,嘴角帶着淺淡冰冷的笑:“八寶粥,你11點就躺下了,是躺馬路上了?”
聲控燈熄了,管聲砰地一拳捶在貼滿小廣告的牆上。
“進來說吧。”範錫轉動鑰匙,心裏湧起歉疚,不知管聲等了他多久。
剛進門,他便懇切地道歉:“對不起,跟你發消息的時候,我馬上就要回家了,才說躺下了。但是之後,又給蘇盼的同學做了點吃的,所以耽誤到這麽晚。”
黑暗中,一陣冷笑刺在他背上:“半夜做飯?你是什麽獻愛心的志願者嗎?我貓在樓梯上等了你好久,特意推了個聚會來的。”
“真的很抱歉。”他開了燈,又打開空調,“原本是蘇盼她同學照顧她,今天那女生一直在加班。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
“愛心志願者,給我拿點喝的,渴死了。”聽罷解釋,管聲的語氣柔和下來,摻雜着調侃。他坐進窗邊的懶人椅,邊孩子氣地搖晃,邊環顧這個整潔溫馨的小窩。
窩在角落酣睡的帥呆醒來,哼哼唧唧地迎到他手邊磨蹭。
範錫知道,他已經消氣了,這是在島上養成的習慣。因為他們只有彼此,生氣和冷戰就代表了絕對的孤獨。
假如管聲刨根問底,或者直接問前幾天是不是蘇盼要挂號,他會如實相告,雖然好友叮囑過不要講出去。不過,管聲似乎早已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他朋友的事。
畢竟,管聲的摯友是豪門,而他的摯友只是個平凡女孩兒。
範錫從冰箱拿了一罐雪碧,遞給管聲,順勢坐進對方懷裏,笑着問:“這個椅子不錯吧?”
Advertisement
“搖啊搖的,讓我想起漂在海上的時候。”
他轉身跨坐在男人腿上,四目交投,感到幾根靈活的手指沿着腰背攀爬,激起一片火熱的漣漪。二人之間的距離遽然縮短,冷氣驅散了小屋裏的悶熱,卻無法令這個吻降溫。
之後,管聲用指節刮了下範錫的鼻尖,語調微冷:“以後安分一點,你不是說會盡量低調嗎?怎麽還成天到處亂蹿。陪這個看病,給那個送溫暖,社區沒給你發個錦旗?”
“你能去夜店玩兒,在家裏呼朋喚友,我就不能有正常的社交需求?”範錫緩緩起身,不可思議地扯了下嘴角。
“我不是這意思。”管聲自顧自地說,“對了,蘇盼的同學做什麽的,靠譜嗎?記得囑咐她,千萬別跟同學瞎說我們的事。小女生湊在一起,能把別人家祖墳扒出來。我知道你古道熱腸,不過最近就消停點吧,都跟我在一起了,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什麽叫不知足?難道普通人和明星在一起,就該感恩戴德,該把你當爺伺候着?”範錫想起曾經偷聽到的玩笑,心底很不是滋味——睡了他,吃虧的可是我,對吧?
吃虧,虧個屁,你都要爽死了。高冷男神……衣冠泰迪差不多。
“我不想當你爺,但你的确該心懷感恩,因為我為你擔了很大風險。”管聲拿起腿上的雪碧,優雅地探出指尖,慢條斯理地摳進拉環。
“哦,”範錫哼出一個不忿的輕笑,“要不要給你唱首《感恩的心》?我還會跳呢。”
“随意。”
砰——拉環開了,冰涼的液體噴薄而出,将管聲洗禮,在他臉上、身上滋滋冒泡。
他抹了把臉,瞬間暴怒,将手裏的罐子狠狠砸向地面:“你tm什麽意思?!給我之前你搖了?”
範錫躲開飛濺的飲料,看着狼藉的地面。他一改往日溫順,眸光銳利如刀,釘着自己的偶像:“你tm摔誰呢?是你自己坐在那兒搖的!給我收拾了!”
“草!接着說剛才的事!”
窗邊的晾衣架懸着幾件短袖,管聲随手拽過一件擦臉,又團了團丢在地上,“我來給你講講,我跟你在一起擔着多大風險!我和公司簽了對賭協議,五年!每年上浮20%,加起來的是個天文數字!”
“這風險跟我沒關系。”範錫瞥一眼自己的短袖,“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想掙大錢,就要承擔高風險。”
“我當然想掙錢,這年頭誰不想?!”管聲拔高音量,羅列那些與愛情無關的賬目,“我弟在國外,一年花掉幾百萬。我家所有親戚,近的遠的,有一個算一個,結婚出殡、生孩子生病都找我爸媽借錢,從來沒還過!
假如我事業有波折,業績差多少,我要自掏腰包賠多少。也許會賠得底兒掉,或者接着給人家打工到猴年馬月!我必須一直成功,一直有出息,我絕不會讓我的家人失望、擔心!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選擇喜歡你,還是接着和你在一起,還是來找你!”
範錫俯身撿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輕聲問:“你剛才說的家人裏,有我嗎?”
見管聲不知所措地愣在那,他把衣服挂回去,認真撫平,就像對待自己的尊嚴,“當然不包括我,我是你見不得光的姘頭,只能存在于島上的情人。聲哥,如果你覺得,跟我戀愛是屈尊和施舍,那就算了。”
“什麽算了?”可是,管聲更在意的,似乎不是這個詞本身,而是從誰口中說出來,“憑什麽就算了?!就算真的算了,也該是我說!你有什麽資格——”
“我就先說了,怎樣?!”範錫直視自己的偶像,五髒六腑顫抖着擰在一塊,臉上卻還是平靜的。
大一時,初次參加大型比賽,上場前他緊張得幹嘔。老師說,你可以害怕,但絕不能讓對手瞧出來,不然還沒動手就已經輸了。
他緩了口氣,問:“現在,你覺得我配不上你,是嗎?”
偶像沒回應,但答案已經寫在了閃躲的目光中。
他用平靜的語氣,讓這個問題更加具體:“你認為,我這個沒名、沒錢、不高不帥,每天擠地鐵上班的結拜兄弟,不配讓你這個大明星冒風險。”
“沒錯。”偶像終于說出實話。
“你确定?”他又問一次。
“又不是拍賣,需要反複确認嗎?”管聲下颌微顫,被他異乎尋常的冷靜襯得氣急敗壞,“你怎麽敢,跟我說算了?你怎麽敢說出來!我會喜歡你,是因為當時我身邊只有你,我又不可能去幹海鮮!你并非不可替代,懂嗎?如果沒有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島,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可能,一丁點都沒有!你就是我生命裏的一場事故!”
字字句句,猶如燒紅的鋼鞭,一下下狠狠地抽在範錫心頭。
“那個島,就當它沒存在過吧!大明星,你懂我的心,也懂怎麽讓我傷心。”他指尖輕顫着指向房門,一字一頓,“滾,我不和你處了。”
管聲愕然,整了整浸濕的衣領,微紅的雙眸怒瞪:“你真要分手?!”
範錫重重地點頭:“我從沒要過你什麽,也不矮你一頭。如果你覺得我配不上你,那麽沒錯,我要甩了你。”
被粉絲提出分手的偶像呆立着,詫異,不甘,茫然,無措。好看的面孔一片冷硬,如北方三九天冬夜的凍土。自負和孤傲像兩股繩,勒着他的喉嚨,封死所有挽回的話。
半晌,他闊步走向房門,如鬼子進村般沿途發洩,踹翻了粉絲的餐桌和鞋架。後者則一語不發,站在原地目送他,嘴唇緊抿成一條倔強的線。
管聲推開門,又猛力關起。
他像一頭憤怒的豹子,兩步沖過窄小的客廳,揪住範錫的衣領,把左臉湊過去:“看看我的臉,都是為了救你!我就該讓你死在那兒!你拿什麽賠我?!”
正确答案是:用一輩子來賠。
他死盯着範錫,等對方說出這句話,然後服個軟,撲進他懷裏撒潑打滾求愛。
一點濕氣,漫上那對黑葡萄似的眼眸。
“對不起,你的臉太金貴了,我賠不起。”範錫噙着淚,輕撫那道淡淡的疤。突然,他推開男人沖進廚房,翻出水果刀抵在臉上同樣的位置。
管聲怛然失色,箭步上前揮手将刀打落,在刀刃與地磚冰冷的碰撞聲中怒吼:“蠢貨!你又不是我,破相了還能接着帥!”
他拾起刀,不慌不忙地折起來揣進口袋,扼住範錫的下巴。細細端詳對方的臉後,他松了口氣,用閑聊般輕松的口吻說:“既然你說算了,那就算了吧。我是挺喜歡你的,但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喜歡。看來,你對我也是一樣。”
他腕上略一使勁,用寫下美妙旋律的手,丢垃圾般甩開戀人的頭。
範錫身子一歪,扶住櫥櫃。他愣了兩秒才扭過臉,漲紅的雙目死死瞪着男人,幾次擡高攥緊的拳頭,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對方臉上。
“範錫,不是你甩了我,是我不要你了。不是你讓我滾,是我自己要走。趁早斷了也好,我肯定會成家立業,不可能一直跟你厮混下去。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找到比我更好的。你後悔的那一天,別指望我也後悔。”
說完,管聲留下陰冷刺骨的一瞥,将工作帽扣在發黏的頭上,摔門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粥粥繼續自己平凡的生活,聲哥生動诠釋了什麽叫“死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