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倒也沒有很想你
範錫挑了挑嘴角,快步走向果蔬區,買了些因外表醜陋而降價處理的蘋果,又去買其他東西。
穿梭在貨架間狹窄的過道,管聲實在沒什麽想買的,便象征性地拿了幾塊黑巧克力,笑道:“記不記得你用可可果做巧克力,當生日禮物送給我?”
“記得,你說它像帥呆的便便。”
“……可我還是吃了。”管聲跟在範錫身後,來到方便面區,“你喜歡什麽口味的?”
“酸辣的那種。”
“四川不怕辣,貴州辣不怕,湖南怕不辣。”管聲微微彎腰,踅摸着酸辣口味的方便面,“我以為我挺了解你的,但仔細一想,又不是很了解,連你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見範錫沒回應,他繼續沒話找話,“你怎麽不問問,我喜歡吃什麽口味的?”
範錫掃視着琳琅滿目的五連包方便面,側頭笑了笑:“好吧,那就問一下。”
“在深夜,肚子裏饞蟲作祟時,比起方便面,我更喜歡八寶粥。”
範錫屏住呼吸,眉心微蹙。輕薄的運動鞋前面驀然鼓起一塊,是腳趾蜷了起來,因管聲的話而感到尴尬和羞恥。
他彎下腰,沒有選擇任何酸辣口味的面,而是拿起兩包附贈玻璃碗的鮮蔬面。
“你看這大玻璃碗,多好看。”說着,他走向收銀臺。
“不買點零食?”管聲問。
“不吃,大男人吃什麽零食。”
“那以前你包裏怎麽放士力架?”
範錫沒承認當前的困窘,淡然回應:“那是以前,現在我成熟了,不吃零食了。”
二人各付各的,各懷心事地走出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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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錫把雞蛋裝進背包,方便面和玻璃碗則用日料的外賣包裝袋提着。管聲說左右無事,送他回家。他沒拒絕,忽然想起什麽,從錢夾裏拿出一張黑金信用卡:“對了,你的卡……你自己從樓上扔下來的,還記得吧?”
管聲沒接,說:“這是副卡,我平時用不到,你留個紀念吧。”
範錫也沒硬還,沉默地走在剛入伏的悶熱的夜裏。空氣和心情,都是焦灼潮濕的。
他想和管聲多待一會兒,又想趕緊回家沖個澡、松口氣。他想靠近一點,像走在前面的兩個男生那樣,大大咧咧地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笑罵着互相開涮,可又畏懼重蹈覆轍。
這就是為什麽,相愛過的人沒法當朋友。走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要被迫回想曾經的親密無間,和那些已經失去的東西,真是一種心理酷刑。
街邊茶飲店裏,飄出淡雅芬芳的茶香,和管聲去年新專輯裏的歌。
“倒也沒有很想你,
撕掉幾本日歷,撕不掉心底的你。
倒也沒有懷念你,
我不善安慰自己,卻很會哄你。
倒也沒有還愛你,
好好的我們,終究成了我和你……”
歌詞很暧昧,管聲跟着輕哼,沒說寫這首歌時在想什麽,而是翕動着鼻翼說:“兄弟,我覺得你就像一杯茶。看着平淡,聞着清香,入口苦澀,餘味回甘。”
範錫置之一笑:“你罵我是綠茶啊?”
“我倒希望你是綠茶,”管聲輕輕撞了下他的肩,嘆了口氣,“懂得用暧昧、心機和手段來盡可能地為自己謀利,故意以退為進吊着別人的胃口,讓自己過得很輕松,不愁吃不愁穿的。而不是這麽倔哄哄,給你卡都不用。”
“我不想當綠茶,我想當一條金槍魚。”範錫平靜地說。
“你想加入刺身拼盤?”
他沒理會這個無關痛癢的玩笑,掂了掂背包,讓有些汗濕的背涼快一點,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聽說金槍魚因為鰓肌退化,一生中都在不停地游,讓海水流過魚鰓來獲得氧氣,停下就會死。”
“八寶粥,你又在用王家衛的方式說話了。”管聲苦惱地揉了揉額角,“你等會兒是不是要說,自己還是沒有腳的鳥,只能一直飛,累了就在風裏面睡覺。”
範錫微微一怔,在悶熱的風中哈哈大笑,接着說:“金槍魚一直在游,所以新陳代謝非常旺盛,脊柱兩側的肌肉特別發達,表皮有大量的血管網叢,這就是它好吃的原因。人也一樣啊,不斷地在人海裏游才會有價值,過于依賴別人,就變成一堆肥肉了。”
說話間,就到了租住的公寓樓下。
管聲叫他回家好好休息,他卻說:“我上樓取我的小電動車,然後去做代駕。”
“別累着自己。”
“不累,當兜風了。”
範錫走進單元門,管聲也跟進來,說送他進電梯。電梯停在25樓,降到1樓,起碼也要幾十秒吧。
他無言靜立,感受着身旁男人的呼吸和體溫,享受這道別前的片刻。他感到不舍,可是假如管聲約他的話,他依舊會找理由拒絕。
忽然,電梯井裏咯噔一下,電梯卡在了5樓。有人被困住了,先是一陣怒罵,接着打電話報修。
“電梯壞了?”管聲戳了幾下按鍵。
“得一會兒能修好,我爬樓梯吧,10樓也不算高。”範錫推開消防通道的門,“嘿”地吼了一嗓子,叫醒黯淡的聲控燈。樓梯間一片陰涼,還挺舒服的,彌漫着并不難聞的淡淡的黴味。
“一個人爬樓梯太無聊了,我陪你吧,就當鍛煉了。”管聲緊随而來,“範老師,爬樓梯是有氧運動嗎?”
“看速度,慢爬是有氧,噔噔噔的快步跑就是無氧。”
“那……買可樂是有氧運動嗎?你別覺得我猥瑣,我是真好奇。”
範錫平靜地答:“慢慢來是有氧,使勁沖是無氧。”
他們沿着昏暗的樓梯緩步攀登,在腳步的回音裏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轉過一個個相似的拐角,像被困在無限循環的時空中。
“八寶粥,我給你講個與樓梯有關的恐怖故事。”
範錫沒回頭,輕輕“嗯”了一下,只聽身後的男人繼續說:“有個女孩兒晚上回家,正巧趕上電梯故障。她看着黑暗幽深的樓梯有點害怕,就讓媽媽下樓接她。媽媽下來了,陪她一起上樓。
她感覺樓梯好長,不知爬到了第幾層,電話響了。她接起來,那邊傳出她媽媽的聲音:閨女,媽媽下來了,你在哪兒啊? 這時,走在她前面的媽媽停下腳步,緩緩回頭,朝她詭異地笑了一下,問:誰給你打電話啊?”
當最親密的人陡然間變得陌生,的确是極恐怖的。比如,很久以前,你最愛的男人對你說:趁早斷了也好,我肯定會成家立業,不可能一直跟你厮混下去。
範錫始終覺得這是一句真心話,非常坦誠,沒有一絲矯飾。就像那些抱頭蹲在掃黃現場,不着片縷的男女。不堪入目,但十分真實。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停下腳步,回頭故意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她媽媽,是這樣笑的嗎?”
管聲微微後仰,被吓了一跳,旋即大笑:“吓死哥了,午夜兇0啊你!”
範錫開懷一笑,繼續爬樓梯,狀若随意地問:“你不是想成家立業嗎,有合适的對象嗎?”
“……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始一段感情。”
“喝酒呗,醉了什麽話都說得出口。”範錫的語氣略帶揶揄。假如沒有理查缺德留下的那一壺烈酒,他都不知道偶像居然能說出“我想♂你”這種粗鄙之語。
管聲低沉地笑了笑,沉默片刻說:“有人追我,很多人。說實話,有時真的挺寂寞,但我不敢胡來。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最後一次跟人在床上互動,還是你扮成外賣小哥來找我那回。”他停頓一下,輕輕地反問:“你呢?”
“我啊,我經常跟陌生人互動。”範錫聽見管聲倒吸一口涼氣,像要抽過去了,便慌忙結束了這個玩笑,“逗你的,我家裏人病着,怎麽可能出去撩騷。”
“你以為,我說要成家是認真的?那是氣話而已,真的。”管聲慢條斯理地解釋,“我的人生規劃,早就被你打亂了。”
“哦,我以為你早就重新理順了。”範錫轉過一個拐角,跺了跺腳震亮聲控燈,回眸淡然一笑:“沒關系,我不在意了。該怎麽說呢,就是……無所謂了。你結婚我會祝福你的,但我沒法兒去現場了。畢竟你的朋友都是上層人士,我怕我這個屌絲會給你丢人,我只能在微信上給你發個紅包啥的。”
10樓到了,他望着牆上的數字緩緩舒了口氣。正打算跟偶像說再見,忽聽對方憂心忡忡地低喊:“操蛋,我錢包丢了!”
範錫愕然,忙問最後一次見到是什麽時候。管聲焦急地摸索一下褲袋,說剛開始爬樓梯的時候還在,應該是中途掏手機時掉出去了。
“現金和卡倒是無所謂,身份證還在裏頭呢,要是被別人撿到可壞了。”
範錫趕緊把手裏提着的袋子放在牆角,随後和管聲一起順着樓梯往下走,同時細心留意腳下。
“年初我去換身份證,發現自己和十八歲時變化好大。”管聲步履悠然,發出淡淡地感慨,“眼神少了好多鋒芒和銳氣。”
“我還沒去換,大一時身份證丢了補辦過一次,明年到期。”範錫貓着腰,細細搜尋。
“我想看看照片。”
“挺醜的,在錢包裏。”他直起身子,叫對方拉開背上的包自己看。片刻後,男人把背包拉好,評價道:“不醜,很可愛嘛。這麽多年你居然一點都沒變,和大學時一樣鮮嫩。”
一直走到一樓,都不見錢包的蹤影。範錫有些焦慮,讓管聲仔細回想,後者說很确定就是掉在樓梯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聲哥像是會武術,總是在整套路;八寶粥繼續搞新項目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