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月,京城的寒冬還未過去,路上的冷風刀一般地割耳朵。所幸連下了三日的大雪總算停歇,難得的日光灑下,勉強能驅散些入骨的冷。
只是這陽光的暖意,總有到達不了的某處角落。
皇城內,被陰冷潮濕斑駁了的紅牆上,漆已經脫落了大半,因褪色而不再鮮豔的牆體上,鑲嵌着一扇小小的窗。
這窗離地面足有兩個成年男子的高度,大小卻只能容得一名不足三歲的幼童通過,往裏看進去,黑黢黢的一片。既無法讓外頭的光亮照進屋子裏,也實在作不得通風的用處,于是這扇小小的窗戶在這堵原本就破敗不堪的牆上顯得格外多餘。
只是此時,從這扇沒什麽作用的小窗裏,傳來了些許輕微的悶哼聲,如果不仔細聽,這游絲般的聲響很快就被寒風吹斷了,再也找不到蹤跡。
更別說此處偏僻,鮮有人至,根本無人能夠察覺皇宮中這處廢棄小屋中的異常。
失去光線的屋子內,破舊的雜物散亂了一地,一切都是灰撲撲的,透着股如有實質的冷意。覆着蛛絲的牆角處,跪着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小小的一團,很顯然只是個孩子。他身上的衣物并不厚實,甚至可以說是單薄。地磚如此冰涼,可即便如此,他竟是跪在地上的姿态。仔細看,小孩被麻繩捆着,似乎為了防止他脫逃,麻繩的另一端栓在了房柱上。
而此時小孩的面前,是一雙與這間屋子格格不入的描金皂靴。
順着靴子往上,是玄色的順滑絲綢,大朵的紅色山茶花平鋪其上,暗沉沉的,在腰封處由一條鑲金玉帶攔斷。
玉帶上別着一只白青點紅的山茶香囊,算是這一身唯一的亮色。
腰帶上方,是一雙捧着兔毛暖爐的手。雖說這雙手十分修長,卻也看得出主人的年紀并不大。
再看那張被圈在墨色兔毛圍領中的臉,更是能确定,這穿着老氣雍容的,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少年,與那被綁起來的孩子差不多年紀。
單憑這一身華服,便是足足的貴氣逼人。
只是細看過去,從那圓潤小臉上透露而出的陰沉,着實不該是個天真孩童能有的。
尤其是那雙酷似狐貍的眼睛。
這雙眼,眼尾微微上揚,左眼平行于眼尾的地方有顆黑色小痣。本該是張揚而美的,可惜黑瞳小了些許,露出了下方的眼白,成了不讨喜的三白眼。
被這雙眼睛從下而上地盯着時,總會讓人覺得對方不懷好意。
像是一條躲在角落裏窺探獵物的蛇。
此時冷色的天光照在他的下半張臉上,那雙隐在陰影中的眼睛便透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
華服少年居高臨下道:“你當真要這般拒絕我?”
孩童的聲線本該是清脆,可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沙礫含于喉口,淬滿了怨恨,有種說不出的難聽與可怖。
被捆的小孩雖說是跪着,腰板卻是直挺的,不卑不亢,氣勢上竟是絲毫不輸。他就這麽被一雙陰沉至極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卻仿佛根本沒注意到似的,對對方的質問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小孩的漠視似乎刺痛了華服少年,他突然大叫一聲,從袖中猛地抽出了一把匕首,竟是直直地刺向小孩的胸口!
然而在他高舉的匕首狠力落下的瞬間,他忽然皺了眉,瓷白的小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似乎體力不支似的往旁邊倒去。
可他手裏的匕首雖然失去了控制,力道卻也足夠刺破皮肉。
只差之分毫,便會鮮血四濺。
就在匕首鋒利的尖刃即将刺入小孩心口時,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忽然一抖,以一種極其扭曲的角度歪向一旁——
裂帛聲響起,小孩的左胳膊上被劃出了一道血口子,立刻有鮮血滲了出來。
——
沈容辭強忍着大腦的暈眩感,勉強分出一絲心神撐住了身子,這才讓自己不至于摔得太慘。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才剛穿越過來,竟是原主拿着匕首要殺人的場景。
握着匕首的右手手腕傳來了清晰的鈍痛,手腕似乎是扭到了。
他剛穿越過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還未完全掌握,不足以讓他在慣性使然之下停止動作;加之剛才情況太緊急,容不得他多想,只能強行扭轉匕首方向避開要害,卻不想還是傷到了對方。
沈容辭惦記着對方的傷口,正要開口詢問,大腦突然一陣暈眩,令他兩眼發黑。
屬于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潮水般湧來,破碎而迅速,讓沈容辭根本沒辦法抓住任何片段,像是快進了一部無厘頭的電影,看完只能囫囵記住些散亂的畫面。
這變故來得突然,沈容辭招架不住,整個人呆呆地僵在了原地。
殊不知他此時跌倒在地,臉上呆愣的神情被跪在地上的小孩盡收眼底。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開門聲,随即一個人快步走了過來,在沈容辭反應之前迅速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從混亂的思緒之中扯了出來。
“主子,您沒事吧?”
沈容辭看向身旁,就見到一個低垂的腦袋,臉隐藏在暗處看不清楚,穿着內侍服。
應該是他的某位仆從了。
原主的記憶還很混亂,沈容辭沒能找出關于這位內侍的信息,更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或者以什麽樣的口吻來交流,只能含混地應了一聲,借着對方的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內侍将他扶起後,又一聲不響地撿起了地上染血的匕首,迅速收進了自己的袖子內,做完這一切後,便又什麽都沒看見似的,靜默地杵在一旁。
一副習以為常的幫兇姿态。
那滴了血的匕首讓沈容辭的神思瞬間清醒了過來——對了,他剛才把人刺傷了,似乎流了好多血,那人還好嗎?
他連忙彎下腰,本想好好看看對方的傷勢,不料在看清對方的境況時,怔住了。
黑暗中,那孩子看上去才八、九歲,一身灰撲撲的藏青衣服。雖能看出這料子不算廉價,但多少有些舊了,且并不合身,套在這副瘦弱的身軀上足足寬大出不少,一副偷穿大人衣服的怪模樣。
此時他的胳膊和腿都被麻繩緊緊捆縛着,不能動彈分毫,顯然這跪姿也是被人強行擺出來的。
被匕首割破的衣袖下,鮮紅的血像溪流一般蜿蜒而出,将那孩子身上大半藏青的布料染成了墨色。
所幸這陣仗只是看着駭人,沈容辭仔細檢查了那道傷口,不算很深,只要及時止血就不會有大礙。他替小孩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并撕下自己袖子的一塊,利落地做了個簡單的包紮。
倒是小孩身上綁着的麻繩,未免也忒緊了,沈容辭看他的雙手都漲的紫紅紫紅的,想來并不好受。
地磚下的寒氣絲絲往上冒,連沈容辭都被冷得瑟縮了一下。再瞧瞧面前那張蒼白的小臉蛋,看樣子被凍得不輕,小孩子又瘦得皮包骨一般,脆弱得跟片紙一樣,好像随時都有可能暈倒。
真可憐。
他又連忙伸手替小孩松綁,誰知剛解開了對方手上的繩子,正要去解腿上的,身後一直假裝空氣的內侍突然幹咳了一聲。
就這麽一個分神的間隙,沈容辭擡眸,驀地對上了小孩的眼睛。
只一眼,毛骨悚然。
那一瞬間,沈容辭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自己是一只被餓狼咬住脖子的兔子。
這種來自內心深處對死亡的恐懼,讓沈容辭原本混亂的大腦立刻清明了過來,被原主記憶攪和得紛亂的思緒中,一句立刻話跳脫出來,宛若耳邊洪鐘,給了沈容辭當頭一棒。
——完成原劇情就能回家!
這是他穿書前,系統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道自稱「短命鬼扶貧系統」的聲音是在他被推進搶救室後,陷入昏迷時突然出現的。
按照系統的說法,他已經死了。
幸運的是,“扶貧系統”選中了他,并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你即将穿入一本小說裏,扮演書中與你同名同姓的炮灰。”
——“此炮灰因為觊觎本該屬于男主的皇位,最終在男主的登基大典上被五馬分屍示衆。只要你遵照原書中沈容辭的行為模式完成各種作死任務,并且在男主五皇子登上皇位的當天死去,你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記住,原主的人設是萬人嫌陰郁炮灰,你可別崩人設了!”
這些,都是系統在穿書前再三叮囑沈容辭的事。沈容辭本已經牢牢記住了,然他剛進入新的身體,要接收的信息太多太亂,險些把這些要緊事給沖跑了。
……對了,系統呢?
一般的穿書系統,不都是在心裏喊一聲就會自動出現的嗎?
怎麽到現在都沒個聲?
沈容辭試着在心裏叫了幾聲,始終得不到回應,有些頭疼。
這系統不來解釋下情況,也不來發布個任務,把他一個人稀裏糊塗的丢在這就不管了?
怎麽辦?系統說了不能崩人設,可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維持人設?他又不是原主,怎麽知道原主下一步會做什麽?
面前這孩子,雖穿的有些破爛,形容也有些狼狽,但光看對方這漂亮非常的小臉蛋,沈容辭就知道,此人就算不是男主,也絕對不是和自己這種反派一夥的。
再加上如今,對方被綁着跪在地上,而原主還險些捅了人的場景……
怎麽看,沈容辭現在都不該做出給人松綁的舉動。
沈容辭看着自己給小孩包紮好的傷口,以及手裏解開到一半的繩子,背上的冷汗已經下來了。
要開口解釋嗎?解釋什麽呢?這種情況不論他說什麽,都只能越描越黑啊!
難不成要他再往對方胸口補兩刀?
沈容辭偷瞄了一眼對方蒼白幹裂的嘴唇……要他謀殺這麽個弱不禁風的小豆丁,就算是小說裏的虛構人物,他也做不到。
……多做多錯,為今之計,只能先開溜了。
就見那面目陰沉的華服少年維持着伸手給人松綁的姿勢,僵在那一動不動了好半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觸電般收回了手,猛地退後幾步,拉開了距離。
随即,像是嫌髒似的,拍了拍袖子,重新捧好手爐,蹙眉居高臨下道:“你就在這自生自滅吧。”
只是這話雖聽上去冷冰冰的,卻是表面架子紙老虎。仔細聽,前半句是生硬幹澀,後半句許是心虛,尾音都弱了下去,短短一句話卻字字透露着中氣不足,是實打實的色厲內荏。
再配上小孩身上已經解開了大半的麻繩,那「自生自滅」四個大字實在是沒有任何的可信度。
沈容辭說完,還頓了頓,自己回味了一番:這樣說的話,夠兇、夠壞、夠炮灰了吧?
沈容辭偷偷瞄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孩,見對方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也看不清神情,光看這小後腦勺,一副十足受害者的可憐模樣,就好像剛才那充滿殺意的兇狠一瞥只是沈容辭的錯覺罷了。
——應該是沒露餡吧……
沈容辭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安慰到了,定下了心神,努力穩住想立刻跑路的步伐,泰然地轉過身,對身後裝空氣的內侍道:“我們走。”
為了足夠符合炮灰貴公子的人設,還做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來,微微昂起了下巴,頗為「我做壞事我自豪」的架勢,帶着內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小黑屋。
可沈容辭沒看到,黑暗中那雙孤狼般的眼睛,在他轉過身的瞬間,精準無誤地咬上了那被墨色兔毛襯托得格外白嫩的下颌。
小孩蹙了眉,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沈容辭不知道的是,他自以為做足了小人得意、作威作福的猖狂姿态,卻是沒能想到,這具身體的原主,是個從來不會擡頭正眼看人的主。
更別提現在這般,像頭驕傲的小獅子似的昂着頭走路。
作者有話說:
開新坑啦!歡迎養肥!因為是架空歷史,設定都是為了劇情服務,請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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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缪池知道自己穿進abo世界時,全身都是拒絕的;
當他再一看自己的人設——
性別:Beta(純正不含一絲雜質);
武力值:爆表(一挑仨A輕輕松松);
缪池:妙啊。
原主是個癡情男配,為了追求萬人迷主角O得罪了不少A。缪池必須脫離原作劇情遠離主角才能活命。
然而在逃離主角受六王子的半路上,不小心紮進了一個蓄謀已久的懷抱。
四王子擡起漂亮臉蛋,眼淚汪汪委屈巴巴:“六弟有萬千寵愛,我卻只有池哥了。所以別離開我,好不好?”
缪池:聽,是心中磐石亂跳的聲音。
可當他決定安心和四王子過bb生活時,四王子搖身一變,成了個貨真價實的alpha。
四王子歪頭:請問我可以标記你嗎?
缪池:?
——
1. 鋼鐵直男萬人迷卻不自知Beta受×綠茶白切黑醋王強占有欲變态Alpha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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