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睡美人的三十一天

沐浴在晨光下的少女滿身純淨, 好似能滌蕩世間的一切苦難。

所以,他能相信她嗎?

可是,她實在是過于年輕稚嫩。目前來說, 路玹并不能給出自己的信任。

他覺得父母的想法實在是太荒唐了,他想直接離開這裏, 讓這一場鬧劇盡早收場,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但終究,他沒有邁出最後那一步。

想到父親自責的眼神, 母親流過的眼淚,他想, 他願意為了父母,以及低聲勸說他的劉叔,再嘗試一次。

大不了就是再面對一次失敗, 沒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 他已經失望過那麽多次了,再多一次, 又能怎樣呢?

被老劉勸回來的路玹依舊沉默。

他微微垂着眼,身上陰郁的氣質好似能化為實質。

【小哥哥就像是一只被主人丢棄的修勾, 又可愛又可憐。】

【這位兄弟好像都還沒有開口說過話,真的好沉默。】

【小哥哥, 不要放棄希望呀。】

【雖然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但既然有小祖宗幫你治療, 那我相信, 一定沒有問題的!】

【加油!為你祈福!】

【祝福你。】

Advertisement

直播間裏的觀衆瘋狂發雞湯,為路玹加油鼓勁的時候, 劉宜宜正端坐在飯桌前慢悠悠的吃着早飯。

她知道路玹離開了, 也知道他又被老劉勸回來了。

但是這又關她什麽事呢?

不管是什麽事情, 上趕着的都不是買賣。

反正,現在急的也不是她。她是不可能多解釋什麽的。

她的醫術到底如何,經過時間的檢驗後,有眼睛的人都終究會看到。

她沒必要,也懶得多說什麽。

總之還是那句話,要是他們不信任她,那就另請高明,別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劉宜宜慢條斯理地喝着豆漿,等她用完早飯後,老劉才拉着路玹過來,讓他喊人。

路玹看着眼前漂亮驕矜的女生,那一聲“小祖宗”到底還是開不了口。

在父母催促的目光下,最後,他垂眼喊了一聲“劉醫生。”

【嗚嗚嗚,小哥哥的聲音好好聽。】

【終于體會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

【不出道的話真的說不過去了!】

劉宜宜一邊在心裏想着,得盡快考一個中醫醫師資格證,讓這一句“醫生”更名副其實一些,一邊平靜地擡頭看向路玹。

玹。像玉的美石。

眼前的青年,唇色,膚色都很白,但他的瞳色,發色又都很黑。

黑與白的強烈對比,讓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的長相,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美好。

就連老劉都忍不住覺得,這樣美好的青年,身有頑疾,實在是太過于可惜了。

明明長得那麽好看,卻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好在,路玹遇到了小祖宗,他的青春也還沒徹底結束,一切都還來得及。

劉宜宜壓根不知道老劉的心理活動。對她而言,眼前的只是她的病人,僅此而已。

她不會有任何不專業的想法,或是舉動。

劉宜宜拿過一旁的濕巾擦幹淨手,接着起身,淡淡地說,“過來吧。”

【該說不說,小祖宗氣質這一塊是真拿捏住了。】

【雖然小祖宗年紀小,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就覺得她醫術很高超。】

【令人不自覺地信服。】

【不管怎麽說,至少氣場值max。】

劉宜宜率先往前面走去的時候,路玹的父母忍不住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還愣着幹嘛,趕緊過去啊。”

路玹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進房間了之後,劉宜宜示意路玹在她對面坐下。

她坐好後,低頭翻看着路玹的病歷本,并開口問了路玹好幾個問題。

這些問題對他的病情治療來說,很關鍵。

所以,她必須知道詳細的情況。

問完之後,劉宜宜久久都沒聽到答案。

這讓她不得不擡頭,一臉不滿地看向路玹。

“說話。”

劉宜宜最煩不配合的病人。

她的耐心不多,如果等一會兒,眼前的人依舊不配合,那她只能跟他說再見了。

劉宜宜用力敲擊了幾下桌面,漂亮的眉頭微蹙,“我剛在問你話,你聽到了沒?”

她頤指氣使地說完這句話後,只見一直都擺了張臭臉的青年耳廓微紅,慢慢地開口問道,“請問,你成年了嗎?”

她看上去還那麽小,就像是個未成年。

如果對方真是個未成年的話,那麽他實在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了。

和一個未成年讨論這種話題,他光是想想都覺得無法接受。

劉宜宜面無表情地說,“成年了。”

她出事之前剛成年沒幾天。

如果不算她睡着的時間,只算她醒過來的這點時間的話,滿打滿算,她也就成年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但不管怎麽說,她都已經成年了,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成年人。

如果再加上她沉睡的時間的話,她都已經成年了一千一百多個月了。

聽她這麽說,路玹心下一松。

還好。

他垂眸,看着光潔的桌面,紅着耳朵,一一回答她的問題。

這些問答環節,他都不知道已經經歷過多少次了,但他還是第一次像今天這般局促。

他以前面對的,都是慈顏善目上了年紀的老中醫,或者是比他年紀大了好幾歲的三甲醫院的男醫生。

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他的內心也不會有任何抵觸或者波動。

他還是第一次直面劉家祖宗這樣的。

劉宜宜看完他的病歷本,聽完他的回答之後,心裏大致有數了。

路玹這個情況,确實很棘手。

要不是老師之前治療過一個情況類似的病人,她也沒什麽好辦法。

好在,她有老師的經驗可以借鑒。

她用鋼筆的一頭敲擊桌面,一邊思索,一邊說,“你這病,拖得時間太長了。”

路玹聞言,露出一個毫不意外的表情,“所以,沒有希望了,是嗎?”

劉宜宜想也不想地說,“那倒不是。”

路玹有些意外的看向她。

這話的意思是,他還有希望?

劉宜宜看向眼前的青年,言簡意赅道,“但是有些話我必須跟你說清楚,這個過程會很難,我也只有九成把握。”

路玹心思一時有些恍惚,經歷過太多次失望,突然有人跟他說還有希望,他甚至一時之間都沒法反應過來。

而且,九成把握的話,已經算很高了!

就算只有的三成把握,他甚至都會願意嘗試!

劉宜宜說完,接着說,“另外就是,你得吃大苦頭。”她指的這個大苦頭,可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得受苦。

路玹不怕吃苦,如果能夠痊愈的話,就算讓他每天喝幾大碗中藥都沒關系。

藥,他以前也不是沒喝過。他也從來都沒有怨言。

聞言,路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緊,“我不怕吃苦。”

劉宜宜哦了一聲,她拿過一張紙,開始在上面寫藥材名。

“因為你拖得時間太久了,所以必須加大劑量,你先按照這個單子泡一天藥浴,泡完之後再說其他。”

路玹從她手上接過寫滿了藥材的單子。

“好。”

劉宜宜公事公辦的說,“每天早中晚各泡一次,一天就是泡三次,今天就可以開始泡了,每次泡足半小時。明天早上再過來。”

“好的。”

兩人從房間出來後,路家人和劉家人同時站了起來。

路家夫妻一臉期待地看向劉宜宜。

劉宜宜邊往鮮豔欲滴的玫瑰花從走去,邊說,“問題不大。”

雖然路玹的病情有點棘手,但成功率在九成以上,确實問題不大。

路家夫妻一時之間差點喜極而泣。

小祖宗說問題不大,那就是可以治的意思。

這絕對是今年最讓他們歡喜的一件事了。

路案結結巴巴地問,“那今天……”

劉宜宜一臉随意的說,“我已經跟他說過了,跟着我說的做就行。”

“好……好。”

劉宜宜說完就不搭理他們了。

她拿起一朵藍玫瑰。鐘情玫瑰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藍色的玫瑰。

見她一臉新奇的樣子,老劉在一旁解釋說,“全球第一支藍玫瑰是2018年研發出來的。”

劉宜宜恍然。

怪不得她以前沒見過這樣顏色的了。

确實好看。

路家人感恩戴德地離開之後,劉宜宜開口說,“我要考中醫醫師資格證。”

劉家人對此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一家人都舉雙手贊成。

他們一起搜索了一番報考條件,發現有中醫知識的社會青年,在校學生都可以報考。

這個報考人員并不局限于大學生,只要是成年人都可以報考。

剛巧劉宜宜就已經成年了。

而且現在這個時間點剛好,目前該考試就處于報名階段。

而且,今天剛巧是最後一天報名時間了。

劉宜宜從來都沒有在網上報過名。

這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劉嶼頭上。

劉嶼登錄報考網站之後,根據劉宜宜的情況幫她填寫資料。

至于劉宜宜本人則是一邊吃着水果,一邊在一旁輕輕松松地看着。

需要填的東西不算多,接下去只要資格審查過了就可以。

劉宜宜雖然沉睡多年,但身份信息之類的,老劉早就幫忙準備好了。

于是,半小時之後,劉嶼就幫她完成了報考環節。

劉嶼看着網站上的通知,說,“小祖宗,考試時間定在三天後,早上九點考綜合理論,下午兩點考實踐技能。”

劉宜宜哦了一聲。

【小祖宗加油沖鴨!】

【拿到證以後,就是真正的劉醫生啦。】

【考完試,網上好像還會公布考生的考試成績?】

【在線蹲一個小祖宗的實戰成績![斜眼笑]】

【很好奇小祖宗能考多少分。】

劉宜宜雖然擅長的是男科,但她的中醫理論基礎學得很紮實。

面對這樣的考試,她是不會怕的。

不過,她對自己能考多少分也很好奇。

畢竟,她從來都沒有參加過現代化的考試。

具體能考多少,她現在也說不清楚,只能等出成績的時候再看了。

劉宜宜要考中醫醫師資格證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中醫這個圈子。

沒辦法,最近她的勢頭太猛,曝光度又太大,只要是混中醫這個圈子的,就沒有沒聽過這個名字的。

不過有的中醫聽過之後,沒有把她的名字放在心上,很快就抛到了腦後。

而有的,則是記住了幾分。

盛斯淵很快就在家族群裏見到了這個消息。

身為中醫世家的後代,他家裏人幾乎都是走從醫這一條路的。

除了他的長輩之外,比他小的将來也都打算報考醫學院。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的二侄子目前就在京醫大讀大一。

【盛斯淵:@盛青灏,你是不是最近也打算考中醫醫師資格證?】

盛青灏很快冒頭了。

【盛青灏:是啊,怎麽了,小叔叔。】

【盛斯淵:努力考個第一。】

【盛青灏:那必須的。】

看到他倆的對話之後,群裏的長輩也紛紛冒泡。

【小青加油。】

【努力過就好,別有太大壓力。】

【平時也要注意勞逸結合。】

【盛青灏:收到收到。】

發完消息之後,盛青灏忍不住想,考個證這麽簡單的事,拿第一,還不是手到擒來?

另一邊,樊堯之開着車,不緊不慢地跟着前面的樊家老大的車。

樊家老大還是想不明白,問坐在副駕駛位的妻子說,“你曾祖母故居那裏,确定沒什麽好東西了嗎?”

樊家大嫂柔柔地笑了下,“當然。”要是能有什麽好東西,還能留到現在?不過就算有好東西,也輪不到他們,早被先祖瓜分了。

要知道,她家也是一個大家族。

樊家大哥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那他去那裏做什麽呢?”

樊家大嫂嗓音婉約,“等會兒我們看着他,不就知道了?”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樊堯之終于站在了樊家大嫂曾祖母的故居前。

眼前這處屋子已經破敗不堪,看着很小很落魄。

由此可見,這位曾經活得光鮮亮麗的婦人晚景凄涼。

樊堯之不知道曾經住在這裏婦人晚年曾經發生了什麽,想來,也不會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晚景凄涼四個字,總是令人唏噓不已的。

在這一刻,樊堯之心底突生幾分慶幸。

至少他的民國小甜鬼沒有經歷過這些,依舊活得驕矜而無邪。

他看着眼前長滿了苔藓的石階,慢慢邁開腿,往裏面走去。

後面的夫妻兩看到後,也跟了上去。

如同樊家大哥所說的那樣,這裏确實已經沒什麽好東西了。留下的,大多是一些破敗的,沒什麽用處的舊物。

但樊堯之本就是沖着這些舊物來的。

他想知道,這些舊物裏,有沒有劉今苡存在過的痕跡。

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這個可能也許過于渺茫,但他依舊過來了。

至少,他想來找找看。

于是,樊家大哥眼睜睜地看着樊堯之帶着一雙一次性手套,開始在舊物中翻找着什麽。

他心裏一時有些狐疑。

該不會真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好玩意兒吧?

空氣裏滿是潮濕和發黴的味道,意味着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

屋子裏長滿了各種雜草。

環境很不好。

樊堯之渾然不覺,只專心地翻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民國小甜鬼的言語中,透露出她對樊家大嫂的曾祖母很了解的樣子。不管之後怎麽樣,至少在她們的少女時期,她們肯定是有所交集的。

就在樊堯之心裏想着事的功夫,他突然發現了幾張略微有些殘破的照片。

過去這麽多年,照片上早已沾染了髒污的泥土,他撿起來,用紙巾擦幹淨。

在擦到某張照片背面的時候,他看到了上面寫的字。

“劉今苡,我讨厭你!”

在劉今苡這三個字上面,還有幾道用力地劃痕,看得出來,留下字跡的主人有多讨厭她。

這張照片……

樊堯之心有所感,立馬将照片翻轉了過來。

很快,他就看清了這張黑白照片。

上面只有一個年輕少女的背影。

她看上去正在往百樂門裏走進去,門口的兩個小男孩一臉恭敬地朝她鞠着躬。

她身上穿着洋氣的小洋裙,頭上帶着繁複的宮廷帽,露在外面的頭發打着漂亮的卷。她腳上穿着小羊皮鞋,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華麗和傲慢。

即便已經過去了近百年時間,樊堯之依舊不得不承認,她的審美很在線。

就算是以現在的眼光看去,她的打扮也很時髦好看。

是經得起時間檢驗的那種經典。

樊堯之将這張照片放到一旁,接着開始擦拭另外的照片。

另外幾張黑白照片上的也都是人像。

但樊堯之心裏就是有一種直覺——

這些都不是他的民國小甜鬼。

照片上的人應該就是樊家大嫂的曾祖母了。

曾祖母的幾張照片,樊堯之全都草草略過。

很快,照片只剩下了最後一張。

這正照片的背面并沒有字。

樊堯之翻過照片後,只看到了一張模糊的側臉。

這張照片可能是拍攝者在拍攝的時候手抖了,所以看上去很是模糊。

上面有幾道明顯的劃痕,可能是出自照片主人之手,好在,依舊隐約可見照片上之人柔美的面部輪廓。

那時候,還沒有PS技術,拍下的,都是最真實的一面。

照片上,她依舊是在往臺階上走。

拍攝的時間應該和上一張是同一天。

只不過上一張照片上面,只有她的背影。

而這張照片上面,卻有一個模糊的精致側臉。

以及她回頭看向鏡頭時,那個高傲的眼神。

帽子的邊沿遮住了她一部分眉眼,卻依舊遮不住她高高在上的眼神。

那一瞬的回眸,好似穿越了時空,在這一秒,和樊堯之的目光對上了。

過了很久後,樊堯之摸着心口的地方,低低地笑了。

這樣驕傲的眼神,确實是他的民國大小姐啊。

作者有話說:

小樊:糟糕,是心動的感覺。

“全球第一支藍玫瑰是2018年研發出來的”來自網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