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他爸一樣,這幾天度秒如年,思念成疾。”

清明過後, 輔川的天氣肉眼可見地暖和了起來。

輔川博物館重磅新展開幕,博物館裏每天都人流如潮,南知任務加重, 倒是正好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沒什麽心思去思考封弋的事情。

傍晚時分,南知結束一場新展講解。

她卸下工牌,拿着一瓶礦泉水走出休息室, 正穿過博物館大廳準備離開的時候, 一旁一個小男孩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男孩身邊沒有父母,穿過警戒線, 正攀爬着裏面的明代木椅複制品, 而就在那木椅旁邊,“禁止攀爬和就坐”的提示格外顯眼。

南知上前語氣溫柔地勸阻:“寶貝,這個不能坐哦, 趕快下來。”

小男孩側頭看了她一眼,完全無視,繼續跪在椅子上,雙手拉着椅背搖啊搖。

南知眉頭一皺, 上前試圖将他抱下來。

卻未曾想小男孩雙腳觸地的那一瞬間, 突然爆哭出聲,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他用雙手抹着淚,看起來甚是凄慘。

嘹亮的哭聲瞬間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兒。

這才意識到孩子不在身邊的母親,瞬間沖了過來, 把孩子拉到身前。

蹲下幫他擦完淚, 她氣沖沖地質問南知:“這怎麽回事兒啊?好端端怎麽會哭呢?”

南知溫聲解釋:“這位女士, 您家孩子剛才爬上了椅子, 這個椅子是複制品,旁邊也寫了不能就坐和攀爬。”

熊孩子已經止了淚,盯着南知委屈巴巴地說:“媽媽,這個姐姐打我。”

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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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一聽這話,立刻滿臉怒氣:“他還是個孩子!孩子懂什麽呀?你是工作人員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打人了?”

“女士,首先,我沒有打您家孩子,您要不信,可以調監控,另外,工作人員沒有了不起,但正因為我是工作人員,所以我必須對博物館內的不文明行為做出制止。”

女士并沒有因為南知的話而緩下情緒,她掃了眼那指示牌,不僅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更憤怒:“我家孩子才六歲,你覺得他看得懂指示牌嗎?而且你也說了,這是複制品,那不就是假的咯?假的為什麽不能坐?”

“複制品的制作過程也很複雜,對于文物研究和陳列同樣有很重要的價值。”

“你被跟我拽文化,我是買了門票進來的,那我就是顧客,都說顧客是上帝,上帝連坐一下都不行了?”

饒是一向好脾氣的南知,也不由得氣笑了。

大廳裏的觀衆竊竊私語着,卻不太敢有人上前阻攔,就怕被不講理的纏上,南知正欲喊保安過來,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而後,她被一個高大的身影護到了身後。

他今天穿了她上次幫他洗的那件外套,衣料上熟悉的淡淡柑橘香味,讓南知即便沒有看到臉,也能肯定他的身份。

封弋嗤笑了一聲開口:“既然是上帝,應該在天上啊,你怎麽不上天呢?”

南知:“……”

被封弋擋着,南知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從那位女士歇斯底裏的語氣裏,也能感覺到,她被氣得不輕。

“你什麽意思?咒我死是吧?你他媽誰啊?”

“我?”封弋依舊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樣子,漫不經心道,“我只是一個比較講素質的普通觀衆。”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足以讓周遭所有人聽到,圍觀者默契地笑出聲來,南知也好不容易才憋住。

見有人挺身而出,終于人群裏也有人開始譴責那個母親:“孩子小看不懂指示牌,大人總能看懂吧?好歹把小孩兒管管好呀。”

“進了博物館就要遵守規定,當這裏是菜市場啊?”

“哪有這麽欺負小姑娘的。”

……

你一言我一語,令對方臉色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出于羞愧。

她拽着自家兒子往外走,卻不想熊孩子還不死心,借着和封弋擦身而過的時候,踹了他一腳。

封弋的褲子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突兀的腳印。

南知低頭一看,暗喊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眼睜睜看着封弋拽着那孩子後頸處的衣物,像提了個小雞崽似的,将他提到了面前。

他蹲下,不怒反笑:“你該慶幸,哥哥這年紀,已經不像以前那麽沖動了。”

女士立刻沖到他面前,把自家熊孩子護到身後,質問:“你想幹嘛?”

封弋低頭看了眼,很清晰地算了一筆賬:“我這褲子,是國外定制的,面料不能水洗,只能送去店裏給專業人員清理,運送費、清潔費等等,保守估計在三萬塊錢左右,支付寶還是微信?”

“……”女人滿臉可笑,“你逗我呢?一條褲子洗一洗三萬?”

“三十萬的褲子,花三萬清理,很奇怪?”知道她不信,封弋掏出手機,從相冊裏點開一張賬單。

“正好,賬單還留着,你不給也行,明天我的律師會聯系你。”

女人低頭看了眼,全是英文,但起碼上面的奢侈品品牌,以及售價45000美元,她是看得懂的。

再看眼前這男人一派少爺的樣子,想必确實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

女人一下弱了氣勢,端起一張笑臉:“那個……先生,不好意思,您看我家孩子還小,我替他向你道歉可以嗎?三萬塊錢真的太多了,我們就是普通人家。”

“不賠也行。”封弋指了指身後的南知,“向她道歉。”

“哎,好!”女人這回答應得毫不猶豫,立刻彎腰致歉,“抱歉小姐,我家孩子太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南知知道她說的不過只是表面話,但在博物館待久了,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這種不文明情況,也不在少數。

如果每個都要深究,只怕她已經被氣死了。

所以她只無聲嘆了口氣,對封弋說:“我們走吧。”

封弋點頭,跟着她一起出了博物館。

多日未見,氛圍有些尴尬,南知問:“你怎麽在這兒?”

封弋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你放心,我不是特意來糾纏你的。”

“我沒這意思。”南知其實自己也知道,畢竟在那母親辱罵她之前,他完全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剛才的事,謝謝。”

“舉手之勞。”

“那你這褲子……”南知指着那顯眼的腳印,“要不這錢,我來賠吧。”

“不用,一百塊錢一條,洗洗就行。”

“……”南知不解,“一百?那你剛才那圖片是?”

“那是之前給爺爺買的禮物。”

南知差點破防地笑出聲,這唬人的一套,果然是他的做派。

但同時,她很快注意到了他話裏的漏洞:“你說,之前,所以……你買了還沒送?”

封弋點頭。

以他和封震業目前的關系,讓他怎麽送的出去。

南知無聲嘆了口氣,想着下次再勸勸封爺爺,就當還他這個恩了。

沉默了一會兒,倆人異口同聲地開口:“上次……”

封弋擡了下手,示意南知先說。

“上次,我說的有點過分了,我沒有覺得你……爛的意思,就是純順着你的話接的,對不起。”

封弋沒想到,她會主動和他道歉,指關節蹭了下鼻尖,他移開眼神,道:“是我的錯,你道什麽歉。”

南知輕輕地揚了下嘴角,雖然誰都沒再多言,但又誰都清楚,這件事,在彼此各退一步的情況下,也就過去了。

“陸放和你姐的事情,我看到新聞了,但是他這個人,你還是盡量少接觸。”

怕她又覺得他幹涉她的交友自由,封弋正想解釋,卻聽到她說:

“我知道的,他這個人打小就不誠實。”

“你怎麽知道?”

“你喝醉了說的。”

“……”封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還說什麽了?”

南知很誠實地告訴他:“說陸放這人愛權勢,指不定我被賣了都不知道,說許亦文也不行,婚前就出軌,婚後更不老實,還說你……”

話到一半,卻停了。

南知的雙頰微微泛起了紅,眼睫毛撲閃一下,閃躲了他的視線。

封弋卻像是懂了什麽,雙手撐在大腿上,湊近了看她的表情,低聲問:“怎麽不往下說了?”

南知低聲嘟囔:“其他沒了。”

“哦?”

“真沒了!”南知伸手将他推開,轉身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封弋腿長,看似慢悠悠跟着,卻還是很快就和她并肩而行。

南知橫了他一眼:“你幹嘛?我自己可以回去。”

封弋環顧四周,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上貼了一張提醒:【近段路燈維修,夜間請繞行。】

他微擡下巴示意南知看向那張紙:“路燈壞了,不安全,送你回去。”

南知伸手指向那耀眼的夕陽,“你自己覺得這理由離譜不?”

一來一回之間,冰霜融化,封弋無縫銜接地切換到了以前的狀态,聳聳肩:“離譜嗎?那我下次換一個,今天暫時沒想到。”

“……”南知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封弋在一旁作報告似的:“七三今天好像又沒精神了,趴狗窩裏一動不動。”

南知終于停下腳步,滿臉擔心:“怎麽會?水土不服不是早就恢複了嗎?”

“可能想媽媽了,和他爸一樣,這幾天度秒如年,思念成疾。”

南知:“……”

要不還是繼續冷戰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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