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午食堂，擠滿剛下課的學生。
一樓有五六個打飯窗口，都排着隊，今昭下課的有點晚，同許明月端着餐盤出來時，隊伍已經很短。
食堂還是人流密集，地板有些濕，走路不免小心。
今昭和許明月尋找着座位，擡頭打量一圈，往藍色座椅區走去。
誰知道，剛走到那邊，迎面走來兩個端着餐盤的男生，像是也剛打完飯，從那頭過來，準備找座位。
巧的是，旁邊的人是周北嶼。
今昭眼睛亮了亮，剛要擡步朝他走過去，就見男生下一秒，掉頭就走。
“.........”
周北嶼動作太突然，連身旁的人都沒反應過來，那個男同學不明所以追上去，隐約聽見說話聲傳來。
“怎麽了？突然往這邊走...”
食堂嘈雜，他們走遠，聲音被淹沒。
今昭站在原地，旁邊許明月望着那處吶吶開口：“我怎麽覺得...他好像是看到我們被吓跑的...”
“怎麽會。”今昭困惑皺起眉頭，不解，“我們應該沒有這麽可怕吧。”
兩人吃完飯，食堂已經沒剩幾個人。午時陽光明亮，從窗戶透進來，熱烈斑駁。
高峰期過後的校園突然清靜。
今昭和許明月把餐盤放入回收窗口，準備回教室午休，食堂去教室的路上會必經學校小超市，遠遠便看見外面的桌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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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食堂的菜有點鹹，兩人在路上便商議好待會去買酸奶，于是從旁邊拐了進去。
小超市裏面已經有不少學生，看起來也都像是剛吃完飯，來買水和飲料。
六月，初初入夏，中午溫度不低。
冰櫃冷飲最受歡迎，前面圍了好幾個人，今昭和許明月等了兩分鐘，才拿到酸奶，去收銀臺前結賬。
說來也巧，大概冤家路窄，兩人剛結完賬轉身，就看到正對面，周北嶼和身旁的男同學手裏拿着冷飲走過來。
目光相對的一瞬間，周北嶼眼眸輕動，緊接着在今昭注視中，本能反應般把自己空着的左手插進校褲口袋，嚴嚴實實。
“.........”
“周北嶼？”一旁男同學見他頓住不動，出聲叫他，“你愣着幹嘛？”
“沒事。”男生聲音甕甕的，帶着點鼻音，低頭下去結賬時，劉海蓋住眉，像是感冒了。
許明月見她呆呆看着那處，忍不住扯了扯今昭衣袖，小聲：“別看了，待會被發現很尴尬。”
今昭被她半拉着衣角出去，兩人走到外面，許明月方才像喘過氣來，深呼吸。
“我知道周北嶼長得好看，但是，我們也不能這麽直勾勾盯着人家。”許明月環顧四周，低聲告誡她。
“太不矜持了。”
“會被當成女變态。”
“...真的嗎？”今昭茫然反問，回想着自己曾經對周北嶼做過的那些事情，突然明白了他今天的反應。
“......那如果，已經是了呢？”今昭抿抿唇，望向許明月，臉色麻木平靜。
“已經被當成變态了怎麽辦？”
.........
“如果實在已經這樣了的話，那只能盡量做點別的事情挽回自己的形象，比如同他保持距離，默默在背後對他好，用自己的行動感化他...争取恢複到正常的朋友關系......”
許明月的話，有點啓發到了今昭，她中午沒有回教室，而是出學校，來到了馬路對面的那家藥店。
大概閱讀過藥盒上的說明，再加上售貨員推薦，結合自己以往經驗，今昭買了滿滿當當的一袋感冒藥，為表貼心，裏面還有幾種甜的沖劑以及提高免疫力的滋補藥品。
今昭一直等到了放學，在校門口又蹲守了半天。太陽很大，她撐着一把傘，陰影投落下來，把她整個人擋住大半。
周北嶼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稱不上詭異，但也正常不到哪去。六月陽光透亮輕薄，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人在太陽底下舉着把大大遮陽傘，皮膚蒼白，手腕細瘦。
她站在校門不遠處的香樟樹下，那是周北嶼回家的必經之路，果不其然，他剛走過去，她就收了傘朝他走過來。
周北嶼漠然地繼續往前走，忽視掉她的存在。
“周北嶼——”身後果然響起他的名字。清亮的聲音，帶着少女特有的軟嫩。
她追上他，有摩擦窸窣的動靜，緊接着，一個大大的白色塑料袋朝他遞過來。
“這個給你。”
這只手從後方伸過來，攔住他去向，無法忽視。
周北嶼垂眸，目光落在上面。
“中午碰見你的時候，你好像感冒了，所以特意去藥店給你買了藥，你記得吃。”今昭認真說着，像醫生叮囑病人，有點關心，但不多。
她說完，見周北嶼沒有露出抵觸，随即又把手往前伸了伸，遞到他面前。
然而，只見下一秒，周北嶼本能後退一步，同她拉開距離。
“你，離我遠點。”男生低聲警告。
他顯然感冒有點嚴重，帶着鼻音，話裏的冷意變得毫無威懾力。
但今昭還是頓住，在他目光之下，默默拎着袋子後退小步，保持距離。
“我只是，想要把藥給你，沒有其它的意思。”她抿了抿唇，低頭輕聲解釋的動作，莫名讓人看出了一絲受傷。
“不用。”周北嶼毫不留情拒絕，轉身往前走。
“可是你感冒了。”今昭不死心追上去，執着地把袋子給他。
“這裏面感冒藥有很多種，見效很快，你回家吃兩顆就會好了。”
“不敢吃。”周北嶼不假思索答複。
“嗯？”今昭臉上茫然。
“誰知道裏面會有什麽奇怪東西。”
“.........”
今昭這次是真正有點受傷了，她沒想到，自己在周北嶼心中竟然是這麽一個不堪的形象。
她不禁停住步子，伫立在原地，垂頭反省自己。
周北嶼聽到身後沒了動靜，本能分神，回頭看了眼。
這一下，今昭的模樣就撞入他眼中。
枝葉繁密的香樟樹，夕陽碎片被切割，斑駁落在她身上。
少女低垂着頭，眼睫濃密，白淨的臉上掩不住失落。
樹影晃動，她瘦弱的肩膀耷拉下來，手中的袋子随着她垂下的手臂微微晃動，仿佛在昭示着被人嫌棄的命運。
周北嶼莫名其妙的，心像被人戳了一下，本能反省自己剛才是不是話語太過了。
他掙紮片刻，最後說：“你把東西放到那邊。”
今昭驚訝擡起頭，見他揚起臉示意一旁路邊的長椅，那裏位置空空，安靜停留。
她反應幾秒，明白了周北嶼的意思，緩緩眨了下眼，慢吞吞拎着手裏的藥，走過去，把袋子放在上面。
她順從做好這一切，擡起眸，安靜凝視着他，沒有做聲。
好像在表達投誠，看吧，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惡意企圖。
周北嶼撇去心中怪異的聯想，微抿唇颔首，嗓音沙啞疏冷：“你可以走了。”
晴空萬裏，豔陽明媚。
周日網吧生意照舊好，一大清早，便有不少人過來上機，大廳電腦前沒剩幾個空位。
門口收銀臺，今昭有氣無力趴在桌上，看着身側盛風忙碌，清點現金。
“實在不行就算了吧。”他聽完最近的事情，忍不住皺眉勸她。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的，總會再遇到合适的。”
“只有他。”今昭糾正他，執拗道：“這麽多年，只遇到他一個。”
“行。”盛風把手中紙鈔放進抽屜，随手用力一關。
“那我不管你了。”
今昭沉默不語，愁容滿面，盯着前方長嘆一口氣。
自從那次送藥過後，她就沒有再想盡辦法接近過一次周北嶼，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她現在都适合同他保持距離，物極必反的道理，并不是不明白。
事情進度就這麽擱置在了那，算下來，她和周北嶼已經有将近半個月沒有接觸。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今昭苦惱抓了把頭發，仰面望着盛風，臉上出現茫然不知所措。
旁邊盛風握鼠标的手頓住，望着電腦，半天沒有做聲。
“你們一大早在這裏發什麽呆，大好天氣的。”兩人沉默的氣氛被突然插出來的一道聲音打破，江照輝領着幾個男生進來，熟門熟路拐到收銀臺後面，拉開椅子坐下。
“哥，電腦讓我玩玩呗。”他肩膀頂了頂盛風，嬉皮笑臉。
“盛哥，開張卡。”這些人都是他們初中就認識的朋友，彼此間熟絡，盛風接過其中一個男生遞過來的身份證，熟練給他開機。
幾個人很快上好機位，盛風把身份證還給他們，“照例八折。”
“謝謝盛老板。”那幾個男生齊聲說，盛風笑着給了他們一拳。
“滾滾滾。”
趁着他忙完，江照輝已經擠開盛風，雀占鸠巢，打開電腦開起了游戲頁面，迫不及待。
“快快，今天星際戰線剛出公測，十點鐘上線，等兩個月終于來了。”
“難怪，今天網吧一大早這麽多人。”盛風望了眼大廳，若有所思。
“那可不是，我們昨晚就在群裏讨論大半天了，還打賭誰要是第一個完成任務拿到全服最高記錄，所有人請他吃飯。”
“就憑你們？”盛風不屑。
星際戰線是全球游戲，作為全球口碑排名第一的暴風游戲公司花費三年打造出的最新款競技游戲，公測預備上線初期，就有上百萬名玩家報名。
盛風的不屑是理所當然。
“瞧不起誰呢。”江照輝氣哼一聲，放狠話：“等着吧。”
這個游戲今昭也有所耳聞，坐在後排，幾乎每節課都能聽見班上男生讨論，耳朵都要起繭子。
大概這就是差生和尖子生的區別。
同樣的年紀，有的人沉迷游戲，樂此不疲，有的人嚴于律己，專心好學，泾渭分明的兩條線。
今昭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周北嶼，這段時間一直盤旋在她腦中的那個人，他連和女生交談都避諱，游戲這種東西，應該是更加不沾邊。
今昭這樣想着，目光不自覺放空，落在網吧門口，明亮的光線中，走進來一個人。
白T恤，黑色長褲，極盡出色的一張臉，眸中帶着慣有的冷淡。
——周北嶼。
今昭此時此刻，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也會來網吧？
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眼前，出現幻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