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茶園春祭

春來到,綠波犯浪,桃花嫣紅,又是一年。

茶樹經過一冬的風吹雪拂,枝頭冒出了綠嫩一半指甲大小的新芽。新芽在春風雨露裏拼命汲取所需的養分,最終在四月嫩芽抽成了可采摘的茶葉。

嘉木這個上任不到半年的少主第一件要辦的大事便是在清明時節摘下頭一簍茶葉,以示少主之身份,少主之責任。

清明時節雨紛紛,今次難得天公作美賞了個大晴天,嘉木他們自然是要抓緊時間動手摘茶。

摘茶前先祭拜茶祖,以祈得一年好豐收。祭拜之禮馬虎不得,茶行的夥計們放下手頭的活,花了三天的時間備齊了祭禮。

茶祖一年五祭,春祭,夏祭,秋祭,茶祖誕日祭,年祭。其中當屬誕日祭,年祭,春祭次之,夏祭、秋祭為末。

春祭,是在茶園裏老茶樹底下擺了張案桌,桌上有白玉雕成的茶祖慈像擺放正中,茶祖周圍是一碟碟天下名茶,為了湊齊這些茶葉茶行的夥計們可是花了不少工夫。

桌案上也擺了一大茶壺,裏面的茶水是由案上天上名茶混合泡制,這茶水滋味他們是無福消受的,而是灑茶水入地以敬茶祖。

這一套下來,沒有大半天的時間是結束不了的,因而為了不耽誤采茶,大家都會早起坐上馬車趕往茶園。

今年的春祭全權交由少主負責,嘉木依循舊例辦事,總算是到了祭拜那天。一早,他茶湯沐浴,換上茶農的衣服,輕便又簡單。當然他不是唯一的例外,參加春祭的人皆是如此,新上任的幾位副手們也走了這套流程。

日頭放出第一縷光芒時,嘉木已經雙手捧起了褐紋瓷茶杯,閉目喃語,說得是祭詞,求得是風調雨順之類的祈願。

念完了,睜眼,眼裏有着願望達成時的神采,作為一個重生人士他是相信神祈的存在,故此他心存感激,在祭拜之上也更為慎重,表現得誠意十足,令在場的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他祭拜後,而後是葛師傅這些老人們,随後才是新人。等所有人祭拜完後,日上中天,嘉木戴上篼笠,背着竹簍,朝下面的茶葉生長處走去。

嘉木懷抱着竹簍,手上一點不含糊地摘取嫩芽扔進竹簍裏,不一會,就采了半簍。他的熟練來自于爹爹讓他從底層做起的苦心,或許爹爹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起了立他為少主的心思了吧!

“嘉木,怎麽樣了?”西和站在離嘉木十步遠的地方大聲喊道。

“快了,還有半簍。”嘉木頭也不回地說道,擦擦臉上流淌的汗水繼續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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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不遠處的周圍已經站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他們都是嘉木的熟人--茶園的夥計們。他們在等着嘉木采完第一簍茶後動手摘茶。

“少爺你怎麽這麽慢啊,是不是昨晚那啥沒力氣了,大家可都看着呢!”夥計們閑得無聊拿嘉木打起了趣。

嘉木因着幹活通紅的臉孔愈發紅了,流下的汗水滾燙滾燙的,燙到了他的心裏,他舔舔發幹的嘴唇,努力将心思集中在采茶上,忘記那晚手中精瘦卻不失力量的溫熱身子。

“這月的工錢你們甭想要了。”嘉木第一次發火,雖然他的口氣聽來是因為夥計們的混話而生氣了,但是偏偏夥計們卻覺得少爺是被他們說中了而害羞遷怒他們。

“沒事,能看回少爺的笑話,我們不要工錢也值了,哈哈哈!”有刑三這個混混頭子在,夥計們也有了底氣,工錢算什麽,少爺的笑話才是十年難遇的。

“刑三你……”嘉木很想沖刑三吼上一句髒話,但礙于西和已頻頻往兩邊來回望,生怕西和事後問起而惹得他不高興的嘉木忍住了出口的話,來日方長,肯定有教訓他們的時候,嘉木難得小心眼惦記上了刑三那夥人。

刑三他們見狀,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就連平日裏繃着張臉的葛師傅也露出了笑意。

嘉木加快手腳,終于把剩下的茶葉摘完了。他一屁股坐在泥地裏,很久沒摘茶身子受不住,流了滿身的汗水,整個人就像是從熱水裏撈出來的,渾身冒着熱氣。

刑三分配任務帶着人采茶葉,葛師傅接過嘉木手裏的竹簍替他暫時保管,細心的西和遞上浸了冷水的帕子給嘉木擦擦汗。

兩人也不避諱,一個人坐着擦汗,一個人絞了帕子遞上,兩人間的親密再次引起了不遠處夥計們的起哄,他們哄笑着讓兩人靠近點,飽飽他們的眼福。

西和一把推開嘉木飛快地跑了,嘉木無辜受到牽連,再加上方才的賬,自然是新仇加舊恨,他轉過身,瞪着不遠處嬉笑着的夥計們,“你們再多笑一句,今年也不用想漲工錢的事了。”

嘉木自以為捏住了人家的軟肋,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他們的錢袋子握在他手裏,看他們還不向他磕頭求饒賠禮道歉。

可惜,在一群整日呆在茶園只能以閑聊打發時間的夥計們眼裏工錢多少只要夠吃飽喝足就好了,“少爺,我們不在乎工錢。”

一人這麽說,立馬有其他人響應,氣得嘉木以手捶地卻只能望着這群人拿他跟西和的事說笑,他索性也不管了,他們愛說就說去,反正他跟西和也快辦事了。

西和跑到老茶樹下,生氣地捶了捶老茶樹粗壯的樹身。一個兩個都取笑他跟西和,尤其是想到昨晚飯桌上叔叔的話,西和臉上的紅雲就像着了火似的。

沈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飯間也忘了是誰開頭說起了巷子裏的劉姓富商家的梓君将要娶親的喜事來,講那富商家準備的百擡聘禮,金銀財寶數之不盡,娶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是外地的綢緞商,兩家是同行聯姻自然是好處多多。

側夫人正說着劉公子的好相貌,下句卻把話說到了甄戚若身上,嘆甄戚若何時能讓他吃上一杯嫁人酒。

沈夫人這時也開了腔,“說起婚事,嘉木跟西和的年紀大了,我也該開始替他們操辦了。老爺,您說是不是?”

沈老爺當然是舉雙手贊同,兩人早日成婚,也能讓他早點抱上孫子,到時把茶行丢給兒子,他就呆在家裏養養花草含饴弄孫。“星羅你哪日去翻翻老本歷,選個黃道吉日給兩孩子成婚。”

沈夫人與沈老爺從挑日子到聘禮,連客人請多少桌也商量起來,他們說得熱鬧,卻沒顧及到西和這個臉皮薄的伽藍。

嘉木倒是聽得高興,邊聽邊點頭,心裏也盤算這婚房布置的事,一生就娶一人,必定是要把最好的給了西和。

西和實在坐不住了,桌上的其他人都盯着他瞧,尤其是甄戚若那如寒刀的眼神,惡狠狠的,好像要活剮了他似的。

“伯伯叔叔,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說完不等聊的興起的兩位回神,立馬落荒而逃,慌亂的腳步聲中不複以往的鎮定。

“這孩子臉皮也太薄了,都快嫁人了還害什麽羞啊!”

“就是,就是。”沈老爺附和着。

西和抹了抹臉,等紅暈褪去,他才從老茶樹底下出來,找到了嘉木,他們如來時一樣坐上馬車回去了。

沈佑良最近的日子過得并不好,一下子從雲颠跌到地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身摔,不僅如此還得把痛苦往肚裏咽,看着沈嘉木在衆人的祝賀下成為了少主。

“啪,你個不争氣的東西,連個少主位置都奪不過來,你難道還想像我一樣給沈家當牛做馬嗎?”沈管家擡手就是一巴掌,也不待人分辨一二。

沈佑良捂着臉,一雙眸子迸射出仇恨的視線,然後飛快低下頭,按捺住他蠢蠢欲動的複仇心,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動手。

“爹爹教訓得是,是孩兒的錯。”

“行了,這事不怪佑良,誰讓他沒攤上個好爹呢!”側夫人見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教訓,也不願他受委屈,便制止了沈管家的喝罵。

沈管家被他的話一刺,臉馬上白了幾分,嘴唇蠕動很想說些話,卻又不能将火撒在側夫人頭上,只能嘆口氣找地方坐下。

“事到如今,我們能做的是千方百計地把沈嘉木從那個位子拉下來,換佑良上去,最好是能把安西和一同算計進去。”側夫人看透了眼前的形勢,責怪佑良早已無濟于事。

“有這麽一個機會嗎?”能把一人拉下來已然是上天保佑,兩人一塊趕出茶行,怕是比登天還難了,沈佑良想着。

“我們有怨氣,陳老爺更是不甘心,所以我們不必等機會到我們面前,陳老爺想對付沈家肯定會送機會給我們。”沈管家咬定了陳更沒他們做內應成不了事。

“嗯,看他如何做,對我們有利,何妨順手推上一把呢!”側夫人打了個好主意,鹬蚌相争,他們這些做漁翁的得利。

“爹親說得極是,讓兩家鬥去,我們獲利。對了,我想到了一事,六月禦茶進華都,若是茶葉沒了,沈嘉木這個做少主的必是難逃。”沈佑良嘴唇微微上翹,似在為自己能抓住機會而得意。

“陳老爺或許也在打這禦茶的主意。”側夫人稍稍點撥,在場的父子二人也明白了其中深意。

“哈哈,有了陳更在,何愁此事辦不成。”沈管家已經在腦海裏勾勒出了沈橋勉看到禦茶被毀時的駭人臉色了,精彩萬分啊!

他們都迫不及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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