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井打不成了
柳大丫在一個吹着冷風的日子, 被石三郎接走了。因為路途遙遠往來不易,柳大丫還是二嫁,所以柳氏一族并沒有安排人送嫁。
柳家幾人看着她一步三回頭地遠去, 都沒有開口說話。能說什麽呢?新娘子自己的臉上都沒有半分喜色,尤其是看到石三郎真的是個跛子的時候, 柳大丫那一瞬間的臉色真的是很難看。
好在石三郎沒有察覺。
今天很高興的他只以為是柳大丫不舍得離開父母,以及對石家路遠之類的事情感到擔憂罷了。
送走了柳大丫之後, 就到了柳家打井的日子。
柳樹根特地早起,借了牛車去接約好的打井師傅,這位師傅姓牛, 來到柳家之後這裏看看那裏瞧瞧。還神秘地在柳家前後院子各處挖了幾個地方, 在坑裏插上幾根雞毛, 再讓柳樹根拿了大碗蓋住, 說是明天再來。
然後第二天一早, 他就帶着兒子、徒弟以及家夥什來了,他把那些碗都打開一一查看,神情從開始的輕松變得越來越凝重, 然後就對柳樹根道:“柳兄弟, 你們家這塊地,打不出水來啊!”
柳樹根呆住了。
沒有經歷過打井的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塊地打不出水來’這樣的話,不由得奇怪地問道:“牛師傅, 你再給看看,這麽大一塊地怎麽會打不出水來呢?”
“以前我們村長家兒子打井的時候, 沒兩天就出水了。”
牛師傅解釋道:“我知道,那也是我給打的,你們附近這幾條村的井啊,多半是我以及我爹和我兄弟打的。我們家打井都好幾代了, 這是祖傳的手藝,一塊地方能不能打出水來,我一看就知道。”
“我們打井人啊,有句俗話。”
“‘兩嶺夾一溝,溝邊水長流’、‘山嘴對山嘴,嘴下有好水’”牛師傅指着柳家背後的兩座小山道:“你看,那中間必定有水,止都止不住。”
“對對對。”柳樹根贊同,後面的兩座小山一座是他分到的,另一座是他打算買給二丫的,山上的确有個泉眼。
“另外啊,還要看草。”
牛師傅指了指柳家遠處的一塊地,“你們家種的東西都黃葉子了,那是因為底下沒水呢,但那還青着,往下挖指定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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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樹根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然後遲疑了,“那地方,是別人家的啊。”
“所以你們家打不出水來啊!”
牛師傅無奈地攤手,打一口井單單工費就近十兩銀子,他帶着兒子和徒弟辛苦幾日就能掙到錢,如果能打,他是很願意給人打井的。
可惜的是柳家這塊地偏偏是不出水的,勉強打下去也就是砸自己的招牌。打出一口苦水井不要緊,但浪費了主家的銀子卻打不出水,他接下來半年都接不到活了。
柳樹根不死心地問:“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牛師傅想了想,出了個主意,“柳兄弟,你們家的井要想出水,得往深裏打。這樣一來我兒子和徒弟就不行了,他們沒這手藝。我得去把我爹、我兄弟以及別的打井人喊來,三五個熟手打個幾天幾夜。”
“但這價錢”
“多少?”
“一口價,三十五兩!”在柳樹根的吸氣聲中,牛師傅無奈道:“井要想打得深,沒點本事是不行的。”
“四十年前我們這一片着荒的時候,十家的井有九家出不了水,沒辦法只能再往深裏打,我爹這手藝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我和我兄弟這些年被我爹領着,也打過幾口,那個深啊,不會的人都上不來了。”
“三十五兩是貴了點,但打出來之後能使幾百年。”
“荒年也不怕!”
“柳兄弟,你好好想想吧。”
送完牛師傅,柳樹根唉聲嘆氣地回去了。而屋裏這個時候金氏正在和柳二丫說家裏的井打好了要怎麽用呢。
“到時候啊,屋裏的水缸就不用擺這麽多了。”
“騰出一個來裝谷子去,水缸老鼠咬不壞,結實。再有,就是以後家裏有吃不完的飯菜也不怕放壞了,用個籃子裝了吊水裏,第二天拎起來還和昨天的一樣好。天熱的時候喝一口剛打上來的井水,別提多涼快了!”
金氏興致勃勃地說着,因為師傅們打井,是要光着膀子的,所以村裏的女人們都不給去看,她和二丫只能坐在屋內。
柳二丫贊嘆,“有井可真好!”
“可不是,”金氏樂呵呵地道:“等我們家裏有了井,咦,當家的你回來了,那牛師傅可選好了在什麽地方打井?”
“要我說啊,最好是”
“娘,我們家打不了井了。”跟在柳樹根身後進來的柳石頭悶悶不樂,“那牛師傅說我們家地下沒有水,打不出井來。”
金氏和柳二丫呆住了。
“當家的?”
柳樹根心事重重地挨着金氏坐下,嘆了口氣道:“那牛師傅說,我們家這塊地下面沒有水脈,打淺了出不來水,打深了又費銀子,要三十五兩呢。”
“三十五兩?!”金氏震驚了,“打一口井居然要三十五兩?當家的,這都能在鎮上買一座宅子了!”
“可不是,一座宅子,打不起啊。”
柳樹根又想抽煙鬥了,不過他想到等下陶家小子要來,如果再被他撞到自己咳嗽,莫不要以為自己有什麽毛病,到底是按捺了下來。
柳二丫也非常的失望。
如果只是二十兩,她倒是可以把自己攢的私房拿出來給爹,讓他把牛師傅請回來,因為等自己出嫁之後,有一口井家裏會便宜許多。
但是三十五兩
不說自己沒有這麽多銀子,即使拿出來了,爹也不會答應花三十五兩銀子給家裏打一口井的。如今不是荒年,一口水就能救命的程度。家裏沒有井,那爹估計是想着以後自己早起去挑水就是了。
陶硯覺得柳家氣氛不太對。
他趁着沐休的時候過來,是因為上次答應了二丫要給她講講以前家裏打井的事。原本是上上次沐休就要來的,結果因為臨縣王捕頭來押解人犯,他幹爹張捕頭一言不合與對方吵了起來,被氣得火冒三丈。
最後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禀明了知縣大人後決定由他們派人親自護送,免得對方‘走到半途又把人犯給丢了’。
把王捕頭氣得臉色漲紅扳回一城之後,張捕頭哈哈大笑着把自己的手下數了數,決定把陶硯加到護送的名單裏去。
來回折騰了半個月,等陶硯騰出空閑的時候就到現在了。
陶硯并不以為他的到來會讓未來岳父岳母、未婚妻二丫以及未來小舅子柳石頭不高興,那麽問題是出在了何處呢?
“我們家打不了井了。”柳二丫沮喪道。
他們兩個人之前就見過面,又是未婚夫妻,所以即使是一起走在院子裏,也沒有引來金氏等人的太多關注。
柳二丫彎腰看了看牛師傅挖出來的坑,不死心地伸出手去摸,“你說為什麽會出不來水呢?明明是一樣的地,為什麽那邊就能出水,我家卻沒有水?水不都是到處流的嗎?怎麽就不流到我家裏來呢?”
這個陶硯倒是知道一些。
他們家打第二口井的時候,他已經七八歲了。
陶硯結合當時的情形以及自己看過的書、聽別人講過的事情,想了想道:“地底下有一條河,有的人家恰好建在了河上,那随便一打甚至是不打都有水流出來。有的人家就在河邊上,那随便打打也能出水。”
“而還有的人家是遠着這條河的,那自然就打不出水來。”
“還有這樣的事?”柳二丫這是第一次聽說,“所以我家就是離這條河很遠了?要往很深的地方打才能出水。”
陶硯點頭。
柳二丫頓時就更失望了。
不過陶硯又道:“二丫,你也不用擔心,雖然你們家打不出水來,但是可以從外頭接啊。我家,咳咳,我家二進那邊也是打不出甜水井來,崔秀才家喝的水,都是從前院的那口井接過去的。”
“你們家也可以找個有水的人家,把水接過來。”
還有這樣的事?
柳二丫看向陶硯的眼裏,閃着光,“真的嗎?真的可以接嗎?”她想到要是真的能從別的人家那兒把水接過來,那就省事多了。
陶硯停頓了一下,然後別過臉,有些不自在地道:“可以接,我家就是那樣接的,許嬸子現在每天把井水打起來倒到池子裏,然後再通過竹子流到後面的大水缸,崔秀才家裏的人就可以用了。”
“竹子壞了再換一根就行。”
柳二丫驚喜得拉住了他的手,就往屋裏跑,“爹,娘,有水了,我們家有水了!”
柳樹根和金氏看到二丫拉着陶硯進來,皺眉正要開口,卻聽到二丫道:“爹,娘,我們家不用打井了,陶硯說有法子讓我們家有水用呢!”
兩人頓時一喜。
金氏更是忍不住問道:“陶硯啊,二丫說的是真的嗎?”
陶硯自然不會說假。
于是柳樹根和金氏就仔細地問了起來,聽完陶硯的講述,柳樹根想了想問道:“你是說,你們家的水,能從高處流到低處,就用那竹管?”
“對。”陶硯道:“二丫之前還去看過。”
“是啊,爹。”柳二丫高興道:“我之前看到他們家水井旁邊有個很高的池子,還覺得奇怪呢,心想這池子這麽小,洗衣裳都洗不幹淨,原來不是用來洗衣裳的。爹,我們家也用這個法子吧,這樣就不用打井了!”
柳樹根也很心動,但是
“可是二丫,我們家附近沒有人家有井啊。”
用這種辦法的前提是得有一口井,不然水要從哪裏來呢?但是柳家住的這個地方偏僻,在十幾年前周圍就只有他們一家。
即使這些年村子裏分家分戶,陸陸續續有人搬了過來,但也不過五六戶,而這五六戶家裏都不富裕,有的還比不上柳家呢,所以沒有一戶是打了井的。既然都沒有打井,也就沒地方可以接水。
陶硯說的這個辦法雖好,但用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