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好兒媳婦黃氏(一更)
金氏簡直都要氣笑了。
他們這一屋子的人大晚上的不睡, 就為了他柳春生的事,結果倒好,人家新郎官根本不在乎, 抛下他們就去洞房去了。那他們這些叔伯嬸娘們在這操的哪門子心啊?
不成狗拿耗子了嗎!
柳大河和李氏也不滿,李氏更是狠狠地瞪了自作主張的張氏一眼, 可是人都進去一會兒了,總不能這個時候讓人去把他喊回來吧?
那成什麽樣子了。
于是柳大河無奈, 只好讓兒子兒媳們先回去了,這件事等明天認親之後再說。
回去的路上金氏沒忍住埋怨道:“當家的,三房這次可真不像話, 昨天我和二丫來幫忙, 結果那張氏話裏話外埋怨我們之前不答應殺豬。也不想想, 侄子成親, 我們做叔伯的殺什麽豬?”
她想說那張氏難道以為我們是大房, 沒兒子所以會對他們三房掏心掏肺?但想一想又覺得當着當家的面說這樣的話不好,好懸忍住了。
不過她還是不滿,“我們忙了兩天, 又是刷鍋洗碗又是招呼客人, 可春生那孩子倒好,一句謝都沒有。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全家都跟着揪心就他人影都見不着, 這正是要他拿主意的時候呢。”
“我看吶,他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家裏人!”
“當家的, 這事還不算完,若是三房後頭沒個說法,稀裏糊塗就過去了,那以後他們那一房的事, 我們就不要管了。”
“省得鬧心。”
柳二丫跟着附和,“爹,我覺得娘說得對。”
柳樹根背上背着睡得正香的柳石頭,聽完了金氏和二丫的話,他道:“等明天看看爹娘和春生怎麽說,這事是不能稀裏糊塗的。要是我們家和春生都不着緊,那村子裏的人就不會把嘴閉緊,後頭有的是不安生的日子。”
第二日,柳家四口去到了老宅。
柳二丫家離老宅有點遠,又是吃過早飯才來的,所以這時候天已不早了,老宅的人在屋內齊齊坐着。許是因為昨夜理虧,張氏看到他們一家四口進來倒沒說出什麽來得太遲之類不讨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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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柳大河咳嗽了兩聲,指着他們一家道:“春生媳婦,這是你二伯二伯娘,還有二丫和石頭。樹根啊,春生媳婦剛剛已經給我們敬過茶了,你坐下喝杯侄媳婦的茶,往後就是一家人了。”
柳二丫和柳石頭跟着爹娘尋了個位置坐下。
然後等着柳春生和大嫂黃氏敬茶。
黃氏是一個比柳二丫要矮半個頭的女子,在她給爹娘敬茶的時候,柳二丫就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覺得她長得很好看,臉很白,嘴唇很紅,手上有銀镯子、耳朵有銀耳環、頭上還有兩根亮閃閃的銀簪。
柳二丫覺得大嫂黃氏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就是老是喜歡低着頭。
等她敬完茶,柳樹根和金氏各自給了他們用紅紙包着的十文錢,柳二丫眼尖地看到兩個紅包都是大嫂黃氏收起來的,柳春生碰都沒碰。然後到了柳二丫和柳石頭這兒,就不是敬茶了,兩個人喊一聲大嫂,然後就得了見面禮。
“行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李氏滿意地道:“二丫,盼兒那丫頭和她娘在後面的院子裏,你帶着石頭瞧瞧去。春生媳婦啊,你也回房歇着吧。”
柳二丫也不耐煩待在屋裏,拉着石頭就出去了。
而屋裏面,支開了小一輩的人後,柳大河主動提起了昨晚的事,“樹根啊,今天一大早,何家人就來了,說那張氏昨天是喝多了酒,胡言亂語,所以啊,今天特地來跟我們家賠禮。我們想了一下,事情鬧大了對春生兩口子也不好,就應了。”
柳樹根詫異,“爹,那這事就這麽算了?她可是說春生是上門女婿啊。”
上門女婿一輩子都被人看不起的,按他說,怎麽着也得讓村長和何家族老來評理,讓村子裏的人以後都不敢再傳這樣的話。
“二伯,這不是什麽大事。”
一身紅色書生長袍,領口處和黃氏身上那件一樣繡着花的柳春生不以為意,“早上爺奶和爹娘都跟我說了,那張氏只是個無知婦孺,說的也是沒影兒的事,不必在意。我住在岳父家那是為了讀書,這是大夥兒都知道的事。”
“我本來就比旁人少讀了幾年書,再不抓緊時間讀書,把光陰耗費在趕路上,豈不是辜負了爺奶和爹娘的一番苦心?等我高中,這些流言蜚語自然不攻自破,何必跟婦道人家一般見識。”
“正所謂清者清、濁者濁,我堂堂正正,至清者也。”
“二伯,你就別擔心了。”
柳樹根看向柳大河,“爹?”
柳大河點頭,很滿意孫兒的說法,“樹根啊,正是這個理,早上那張氏也說她以後再不說這話了。春生是讀書人,硬是抓着不放反而影響他名聲,這事就這麽算了。”
柳樹根雖然覺得不妥,但既然他爹和春生都這麽說了,他想了想便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去找他們家了。”
不過回去的路上,他還是和金氏道:“家裏的,我覺得這事不太對,昨天聽到這話的人不少,我們家若不拿出個态度來,村裏的人明面上不說,背地裏恐怕說得更兇呢。就好比當年二丫的事,沒分家的時候,傳得到處都是。”
“後來我找上門去,她們才不敢明着說了。”
金氏今天看到老宅這些人的态度,是不想管這事了的,沒見人家親爹娘都不急嘛,他們做叔伯的急了也沒用。于是勸道:“當家的,你還是不要操這個心了,剛剛爹他老人家也說了,鬧大了對春生也不好呢。”
既然張二妞答應了不再說,就随他們去吧。
柳樹根長嘆一聲。
“我那兒媳婦黃氏啊,真是世間少有的孝順!”
柳三嬸張氏誇張的大聲音都傳到了屋子外面,“每天一大早就端水給我洗臉,連洗臉巾子都給我擰好了。吃飯的時候更是會站着給娘和我夾菜,哦,人家那叫‘布筷’呢,大家閨秀才會的,專門學來伺候婆婆。”
“女紅也好!”
“二嫂你看看,這是她孝敬我的手絹,繡着牡丹花呢,就跟真的一樣,你沒見過吧?擱城裏一張這樣的手絹能賣三五文呢,還有這鞋”
柳二丫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自從大嫂黃氏嫁過來之後,三嬸是兩三天就來一回,來了也不做別的,就翻來覆去誇她那孝順的兒媳婦。
現在全村都知道了柳家新娶的媳婦黃氏是個頂頂孝順的,一早一晚都給太婆婆、婆婆打水洗臉,吃飯的時候還會站着給兩位婆婆夾菜,伺候兩位婆婆吃完才自己吃。至于平時的端茶倒水、噓寒問暖那就更不用說了。
剛開始柳二丫還有些好奇,現在耳朵都聽出繭子了。連帶着她對大嫂黃氏也開始讨厭起來,覺得對方不安好心。
金氏察覺到女兒的動作,輕拍了她一下,“二丫啊,這都快到中午了,你去替娘看看鍋裏的飯煮得怎麽樣了,仔細糊了鍋。”
“娘,我這就去。”
終于可以不用繼續聽三嬸誇她兒媳婦了,柳二丫高興地站了起來,決定出去之後就不回來了,等三嬸走了再回來。
不過還沒等她走出這門口,就聽到三嬸對她娘道:“二嫂啊,說起來你們家二丫也快嫁人了吧,嫁的還是城裏人呢。聽說城裏人規矩多,有空啊你讓二丫去跟她大嫂學學怎麽伺候婆婆,這樣将來嫁過去了才能讨婆婆喜歡”
柳二丫聽到這裏,沒忍住扭頭沖着三嬸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正對着門口的金氏看到女兒這般搞怪的模樣,險些笑出聲來,她輕咳了兩聲,“三弟妹啊,這就不用了,我那親家很喜歡二丫。”
“他們家也沒這規矩。”
想要炫耀,想要扳回一城的柳三嬸張氏不死心,“二嫂,話不能這麽說,人家大戶人家講究禮多人不怪呢,你看我那兒媳婦。那天何大寶他娘那話,我和娘聽得都不高興,心裏還把黃氏埋怨上了。”
“可她受了委屈也不抱怨,還處處妥帖。”
“我們的怨氣啊可不就消了,現在我都把她當閨女疼呢。”
“你們家二丫”
聽到這裏,柳二丫趕緊走了,後來硬是在廚房磨蹭了小半個時辰才慢悠悠地回去,“娘,三嬸她回去了吧?”
“回去了,”金氏招呼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急着回去讓你大嫂伺候呢,你看看她這幾次來,什麽時候誤過飯點?”
柳二丫吐吐舌頭,“娘,你說大嫂這個人是不是傻啊?”她覺得新嫁過來的大嫂可能有點傻,因為村子裏沒有人是這樣子伺候婆婆的,聽三嬸說大嫂要麽在她和奶面前站着端茶倒水,要麽就是在自己屋子裏做針線。
讓人聽了就直打激靈。
“娘,你可別讓我這樣做啊,我可做不來。”
金氏敲了她一下,“淨渾說,娘哪裏舍得。你大嫂估計是家裏從小教的,不然也不會這樣,我們村誰家的姑娘要是教成這樣,嫁了人之後不得被欺負死。”
“婆婆,大面上差不離就行了。”
“娘,我不喜歡她。”柳二丫小聲道:“奶說她好,三嬸說她好,外頭的人也開始說她好,但盼兒到現在還住在她爹娘屋裏的地上呢。如果大嫂真是個好的,她就應該把盼兒的屋子還回去。”
金氏是知道婆婆讓孫女柳盼兒把屋子騰出來給黃氏放嫁妝,她沒屋子住現在和她爹娘睡一屋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大姑娘,怎好和爹娘一個屋呢,不過現在兩家已經分家,她爹娘都不吭聲,自己這個做二嬸的也不好說什麽。
“哎,你多勸着盼兒些。”
柳二丫為難,“娘,你讓我怎麽勸啊,要我說,盼兒就應該把門砸了,将她的那些箱子衣裳什麽的都扔出去。”
就好像她當初因為大姐搶了石家的婚事而和她吵架,把她的東西扔出去一樣。什麽都不做,會被人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