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魯肅覺得自己很久沒有回過吳村了。

他在吳村出生長大,不過是大學四年離開了吳村,畢業之後又回到這裏教書,吳村于他,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是亘古永恒的歲月靜好,只是日過境遷,這種世外桃源一樣的吳村似乎也随着金陵在變化,魯肅隐隐約約覺得這裏似乎已經不是當年的的那個吳村,又不能解釋到底哪裏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是如此隐秘如此不可察覺,直到前任村長的兒子穿着喇叭褲梳着飛機頭唱着一無所有從他身邊走過……

魯肅有點困惑的目送那孩子離去,旁邊的陸遜已經笑得有點扭曲,魯肅輕輕的拍了拍陸遜說咱別這樣。陸遜揉了揉笑的發痛的臉,擡起身來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過了五分鐘才重新直起身來說我真不是笑他,我想起來一個人罷了……

兩個人笑着走去孫家,原本老太太留他們吃飯,但是周瑜無論如何也不肯讓老太太做飯,兩相僵持之下就變成了還是在孫家吃飯,做飯的變成了他們幾個。郭嘉因為被老太太說作為國際友人怎麽可以下廚獲得赦免,陸遜涼涼的說其實郭老師做的飯誰也沒有勇氣吃啊。

魯肅自告奮勇去買菜,其實就算他不自告奮勇也是不二人選,周瑜被老太太留在家裏殺魚,郭嘉被安排陪小妹寫暑期作業,陸遜趕緊說我陪魯大哥去買菜。說是買菜,其實吳村還是家家種菜自給自足,魯肅從周瑜車上拎了些東西,經過了幾個相熟的人家,大家送的菜就足夠多了。

回來的時候周瑜正蹲在院子裏殺魚,陸遜抱着袖子看了半天周瑜殺魚實在忍不住奔上去奪下他的刀自己動手,周瑜起身感慨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正在另一邊寫作業的小妹擡起頭來說公瑾哥那條魚差不多是被你淩遲而死的還是小陸哥哥的手法利落些。魯肅看着挽起袖子就蹲在地上行雲流水處理那條魚的陸遜,才意識到陸遜離開的這幾年鍛煉的不止是學習,還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晚飯的主廚就變成了陸遜,清蒸鲈魚配上金陵桂花鴨,番茄炒蛋配上青椒肉絲,外加上山藥排骨湯和各色蔬菜,也算是別有風味的一頓,魯肅的碗被陸遜和老太太送來的菜堆滿了,周瑜的碗被小妹送來的菜堆滿了,自力更生的郭嘉邊吃邊感慨說果然是家常菜比較好吃啊……

吃完飯大家收拾了碗筷,郭嘉聽小妹說晚上有露天電影,饒有興趣的拉着小妹出門去看了。周瑜回家整理房間,陸遜和魯肅兩個人說要幫忙,被周瑜趕了出來,老太太拾掇完了之後有點犯困。

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魯肅和陸遜站在吳村的路口,望天發呆。不遠處的曬谷場上正在放着露天電影,斷斷續續随着風飄過來幾句臺詞,配音的男聲渾厚帶着磁性,陸遜聽了幾句說這是羅馬假日。魯肅說羅馬假日倒是沒有看過只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樹上的知了聲被這笑聲中斷了下,又變本加厲的發出更大的合唱。

吳村雖然已經漸漸開始發展,但是畢竟沒有路燈,陸遜和魯肅都是這個村子長大,才能憑借着自己的記憶在田間地頭行走,似乎是一種習慣,兩個人走到了魯肅家門口。

從魯肅離開吳村後,這個屋子就是空的。推開虛掩的院子門,魯肅發現院子裏種着的花已經被雜草淹沒,兩個人抹黑進去,魯肅翻了半天找出一個蠟燭點上。

屋子裏其實沒有什麽變化,除了被灰蒙住了之外。魯肅找了塊布擦了擦桌子凳子,兩個人坐了下來。

陸遜環顧四周,說和我去美國的時候好像沒有任何變化,魯肅微微一笑說你魯大哥的家裏能有什麽變化,一共也就是那麽些東西,搬去城裏的時候就拎了一個包,現在的那些衣服鞋子都是你公瑾哥送的。

陸遜靜靜的看着魯肅沒有說話,他背對着窗口坐着,窗外是明亮的月光投射而下,陸遜的臉在燭光中忽明忽暗,只有一雙眼睛放着光,魯肅也靜默的看着陸遜,看了半響突然笑起來說當年仲謀總喜歡說你死魚眼,其實這麽一看明明是嫉妒你眼睛有神黑白分明吧。

陸遜微微一笑,依舊沒有說話,一時間沉默的氣氛彌散開來,魯肅越過陸遜看着窗外的月光。兩個人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陸遜不說話,魯肅更不說話,終于陸遜起身說我們差不多應該可以回去了。

走到周瑜家的時候郭嘉還沒有回來,周瑜端坐在客廳一本正經的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就兩間房,伯言你要不要和你郭老師敘敘舊?陸遜點了點頭說正好有個故人問郭教授好呢,說到這裏的時候郭嘉正好進門,邊進門邊說原來天朝的露天電影是這樣的我以前也就坐在車裏面看過沒有想到現在還能坐在長板凳上看說起來這個板凳真是有點硬啊……話音還沒有落看到三個人以三足鼎立的姿态各占一角,十足一副三堂會審的樣子。

四個人坐在客廳裏百無聊賴的嗑完了一包瓜子,喝了一壺茶,郭嘉興趣缺缺的說要是有副麻将就好了,陸遜響應說的确打麻将是個不錯的選擇,周瑜忍不住拍案而起說你們兩個人腦子裏想什麽呢伯言你才去了美帝國主義幾年居然連麻将都會打了你到底是學習的還是去打牌的!

陸遜不好意思的摸摸頭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室友家裏就好這口。郭嘉聽了這話突然有點懷疑的看了陸遜一眼,陸遜特別誠懇的回看了郭嘉一樣,周瑜只覺得眼前兩個眼睛不小的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就別看來看去了我家有電燈不用你們兩眼放光當火炬。

郭嘉坐下來之後就開始打瞌睡,然後就魂游着進了房間,周瑜魯肅陸遜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決定也還是各自回房去。所謂漫漫長夜無心睡眠這種劇本作者已經寫過太多次,甚至已經有讀者抗議作者戲不夠飯來湊,這對作者來說真是極大的困擾。要知道藝術這貨都是來自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作者能從自己海倫凱勒的生活中升華出來飯局飯局和飯局已經實屬不易,但是想到讀者們都是上帝,所以就算作者吃着泡面也要杜撰出他們在星巴克午後的陽光裏,喝着英式紅茶,陪着烤的微酥的牛角面包。這話暫且按下不表,周瑜和陸遜因為開了半天長途車所有幾乎是進房間就睡着了,剩下郭嘉和魯肅兩位在這個既沒有電視也沒有電腦的房間裏,除了昏睡過去還能幹什麽呢?

第二天的行程也算是凡善可陳,現在都流行去農家樂吃飯,但是作為三個長大在農家的人顯然沒有這種閑情逸致,魯肅去吳村中學看舊友,陸遜跟去了,郭嘉發現沒有沙發的人生真是大殺器,百無聊賴之下只好拖着周瑜去釣魚。

所以等到魯肅和陸遜兩個人從吳村中學回來,遠遠的三百米外就看到郭嘉戴着墨鏡教授癱倒到吳村河邊的河灘上,身下墊着的似乎是周瑜家的被子,不遠處在河邊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吃吃的笑着。有幾個頑皮的孩子湊到他身邊想看看究竟,又被自己的媽媽姑姑姐姐們最後拽了回去。

陸遜笑起來了“郭老師還真把這裏當海邊了麽。”魯肅也笑了起來:“郭老師一向灑脫。”陸遜側過臉來看魯肅,這張臉魯肅昨天在自己家裏昏暗的燭光下已經看了半響,現在不過是換了個燈光換了個棚接着看,所以魯肅實在是一不小心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伯言雖然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但是你不說話光看眼神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神馬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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