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分配
木精輕而易舉被莫恙摘了下來, 它長長的木須一動,有生命般纏住了他的手。
莫恙覺得自己抓住了一團光,又軟又輕, 好像下一刻就會飄走, 十分的奇妙。
很快,木精外層已經幹癟枯萎的部分開始脫落, 只留下了中心那碧如春水的一點, 比指甲殼大不了多少。
與此同時,整個水潭開始劇烈的動蕩,原本鑲嵌着木精的黑洞似失去了鎮壓,靈潭水瘋狂倒灌而去,甚至想連帶着他們一起。
燕淩雲反應極快,連下數百張符箓, 瞬息捏訣成陣, 打在了黑洞上, 暫時緩和了水流的沖勢。
“走!”他凝意成劍,踏在腳下, 鋪成借力的木樁, 攬着莫恙在劍意間飛掠。
才到一半, 陣法便支撐不住了,莫恙聽到下面傳來一聲遠遠的嚎叫,既像是什麽東西要在地心蘇醒了, 又像是大地錯位傳來的巨大摩擦聲。
莫恙不由抓緊了手裏的木精,這個黑洞真的是木精自己挖出來的嗎?
它原本巴掌大, 現在為什麽會癟成這麽一點?
莫恙心裏發慌。
好不容易浮上洞穴, 莫恙還沒能喘一口氣, 就被燕淩雲單手攬着往外沖。整個洞窟、甚至整個地下世界都在坍塌, 随着地震四分五裂。從地底傳來的地鳴聲,甚至能将界中生靈硬生生震死。
好在莫恙握着木精,還有燕淩雲罩着他。
他的雙腳幾乎沒落過地,燕淩雲高他太多,就算單手攬着人,莫恙也是懸空的。所以他不得不緊緊抱着燕淩雲胸膛和肩背,躲在他的下巴下。
頭頂全是亂石在崩塌!
劍影凜冽,擊落碎石,但在離洞口十數丈時,前路卻盡數被亂石堵住了。燕淩雲不畏不懼,一旋身挽劍劈出,竟硬生生劈開了一道全新的通路,而後就趁着這短短的間隙,抱着人屈膝滑出了洞窟。
外面的森林已經倒塌大半,線蟲漫天飛舞,聚集成群四散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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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聚成一縷一縷,朝天湧去,天幕已經顯出雲渦,就是他們來時的出口!
抱樸劍拔地而起,禦起兩人逃出生天。
下方的一切都在毀滅,就連紅鐵線蟲也無力飛到雲端,只能随着一起墜落,像一片黑色的海。夕陽光芒萬丈,紅如鮮血,蒼涼寂滅,一座座戈壁波浪狀倒塌,最後陷入茫茫沙土,一同傾倒下無盡深淵。
只有他們兩個是活的。
莫恙看得頭皮發麻,握着木精,緊緊抱着燕淩雲的脖子,害怕他把自己丢下去毀屍滅跡。
但得來的是更溫暖的懷抱。莫恙又被他摟緊了,而且是兩臂牢牢抱着的,他被環在裏面,覺得很安全。
茫茫天地間,他們已經飛到了很高的地方。
莫恙悄悄擡眼,看見燕淩雲淡金色的冷瞳反射着夕陽的血光,向着入口,除此之外,衣袍翻飛,馬尾淩散,無一不傲。
燕淩雲發現了他的目光,擡手摸了摸少年的臉頰做安撫,便又凝神觀察出口,回旋幾周後,才找了一處靈流最薄弱的地方,撐起結界沖出雲渦。
莫恙心裏怕又像上一次一樣來個高空墜落,但出乎意料,度過雲渦的過程非常平穩,短短幾息後他們便成功穿過,被傳送到一處普通的樹林裏。
再次看到鳥語花香、陽光普照的藏山秘境,莫恙喜極而泣。
“終于出來了……”
在裏面呆了這麽久,他差點以為回不來了,還好現在不僅成功回來,沒缺胳膊斷腿沒傻,還拿到了木精。
只是可惜,燕淩雲給他的玉佩弄丢了,裏面還存着好多陰草。
當然,最大的苦主不是他,玉佩裏原有的東西比陰草值錢多了。想起這一茬,莫恙就對燕淩雲說了。
顯然燕淩雲并不在意:“無妨。”
只是他看着正處在午後的秘境,眉梢微動,拿出法器再測算了一次時間。
果然如此。
“裏外秘境時間流速不一樣,”燕淩雲對莫恙說道,“我們在裏面過了十三日,這裏才過了一日半。”
莫恙一愣,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時間差剛好解決了他一個大麻煩。
他原本想時間不夠,只能先把木精帶出去,再找時間讓996消化。可是莫恙再笨,也知道這樣的重寶一旦拿出去,要是被人發現,他是保不住的。
而現在,離出口開啓還有十來天,秘境裏人少地僻,他可以先找個地方,讓996吃飽,把能量消化完再出去。
那麽問題來了,這塊木精該怎麽分呢?
莫恙攤開手,看着這塊流光溢彩的“人參”。
木精很聰明,離了大陣,就收斂了靈氣,只不過再怎麽收斂,別人一看也知道并非凡品。
燕淩雲對照地圖,猜測樹林處于藏山秘境的西北角,相對安全。
兩人便找了一處小溪,暫時休息調整。
莫恙吃了一顆辟谷丹,補上了上一顆快要消失的效力。燕淩雲靠坐在樹幹邊休息,莫恙挪了挪,坐在他的旁邊,忽然鞋尖一歪,碰了碰燕淩雲的。
燕淩雲擡眸看他。
莫恙卻張開手,露出木精,對他說:“仙長,我們一人一半嗎。”
燕淩雲:“為何。”
莫恙以為他說的是憑什麽要分給自己一半,手指舍不得地捏了捏木精,卻還是說道:“我……那我想要三分之一。”
他知道自己很廢,路上都靠着燕淩雲才能通關,可是最後關頭,也是自己把木精拿出來的,分一點應該可以吧。
燕淩雲卻望着他:“你拿着。”
莫恙愣住了:“為什麽?”
驀地,他想到什麽:“是補償嗎。”
就因為他睡了他,所以給他東西,就像竹逍一樣。
燕淩雲道:“是禮物。”
但在莫恙看來,禮物和補償,都是一樣的意思。他手都有些顫,呼吸也不對了,漂亮的眼睛裏漫出濕潤的霧,看着燕淩雲。
“我不要,”莫恙又重複了一次,“我不要的。”
他把木精放在了兩人中間,讓燕淩雲一分為二,他只要一半。
但青年卻握住了他的手,把木精重新放回了他的掌心。在莫恙推拒前,燕淩雲先開口了:“我靈根屬金,與木相斥,縱然這是木中極品,與我而言效用卻不大,反而浪費了。”
聲音低沉,沒有輕蔑的意思。
燕淩雲從前縱然無心情愛,卻不代表他不解風情。莫恙年紀尚小,有這樣的心性已經難得,但不意味着他就能坦然面對之前的歡愛了。
他還是害怕,委屈。
所以燕淩雲輕笑,細心勸哄道:“但木精對你不同。修真界雙修并非僅僅像凡人那樣,還需要輔以功法口訣,才不會傷及元氣,反能增加修為。之前……是我孟浪,傷了你,木精能修補根基,對你有好處。”
“況且它都只剩這麽一點了,又把它砍成兩半,豈不太殘忍了。”
最後這句話說得又輕又沙啞,燕淩雲難得這樣溫柔,說這麽多的話。
甚至輕輕笑了。
兩人離得很近,到最後額頭相抵。莫恙背抵着樹幹,盯着手裏的木精,點了點頭,忍不住脖頸和臉頰全紅了。但他不敢動,只能硬着頭皮坐着。
午後的陽光落在樹林,幾只鳥雀停在地上,歪頭看他們。
漸漸地,額頭變成了面頰相貼,燕淩雲開始親他。
似情不自禁,又自然而随意。
燕淩雲從來不是個糾結的人,從前他有他的教條戒律,現在則會試着去結束往常生活。事情的改變沒有對錯,順其自然罷了。
他想吻他,就吻了。
燕淩雲輕捏少年下巴,再次覆了上去,下颌微微擡起,極為動情。
莫恙心裏很慌,心裏一面想着燕淩雲負劍嚴厲的樣子,一面想着現在他在親他,嘴唇稍微開啓了一點,唇舌就不屬于他了。
莫恙被扣住了手,倒在了青年懷裏,被他放倒着接吻。
他知道他之前是碰上了點家經典套路,中了春天的藥,然後和主角滾了床單。燕淩雲也是一樣,才抱了他。
他們都不是出自自願,原本春風一度過後,就該分道揚镳,然後換下一個。
莫恙看小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咂咂嘴回味一下描寫,然後翻頁就忘了。可真的在書裏遇見這類事之後,他才發現這樣的暧昧。
他沒有喜歡燕淩雲,可是他再也忘不了他了,洞穴裏的那些畫面,稍微回憶一下就會受不了。
“……”莫恙眼睫顫抖,忍不住抓住了燕淩雲的袖子,輕輕抽噎。
他感覺到燕淩雲,好像親了他的眉心一下。
但又好像不是他,是暖暖的陽光,貼着他的眼睛,包含無限的溫柔和憐愛。
……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莫恙腦海裏突然響起了996的電流聲:
“滋滋滋啦啦啦啦啦——宿主……快找地方閉關……我要解禁了……”
莫恙茫茫然:“?”
996:“滋滋滋——我吃了——滋滋木精-……能量過大……無法壓制……”
莫恙這才後知後覺,手裏的木精不見了,已經被996吞噬,他的雙手都攀着燕淩雲的肩。
莫恙頓時大驚失色:“你是豬嗎?”
現在這個情況,他怎麽想辦法和燕淩雲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