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面前的綁匪愣了愣, 然後怒目而視道:“你他媽再說一遍?”

面前兩個彪形大漢魁梧壯碩,額角青筋暴起,模樣看上去分外壓迫人。

博安無所畏懼冷笑道:“我說你他媽就拿這輛破車來裝我們家二少爺?”

“你們是給閻王燒報紙——糊弄鬼呢?”

秦然被吓得魂飛膽破, 他哆哆嗦嗦地拽住博安的袖子, 嗓音發抖道:“坐、坐坐得的……”

博安伸手将他袖子薅下去, 回頭嚴肅道:“坐不得。”

“您怎麽能坐那種車呢?”

“您等等,我再跟他們談一談。”

秦然面色更加驚恐道:“不、不不……”

他像是為了怕博安惹怒那群綁匪, 于是直接發着抖地抓着面包車, 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己真的能做。

他如今在這樣的環境下,壓根沒把博安當保镖,而是當初跟他一樣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看着秦然哆哆嗦嗦往面包車裏鑽的樣子,博安再一次被震撼到了。

他以為面前綁匪這種樸實無華極其接地氣的綁架方式,是來搞笑的。

但是沒想到,原來守株還真的能待到兔。

看着那只哆哆嗦嗦的兔子一頭紮進了狼窩裏,動都不敢動并且還示意他趕緊進來,博安只好擠出個微笑道:“我還是跟他們談談吧。”

說完, 秦然來不及阻攔,就看博安直接走上前去跟那兩綁匪談話,談話間還拍了怕那兩綁匪的肩膀,臉上帶着如浴春風的微笑。

博安親切地拍了怕面大漢的肩膀,指縫中的刀片抵着大漢頸上的大動脈,交談十分友好。

博安:“能換車嗎?”

鋒利的刀片離陷入皮肉,綁匪額頭上滿是汗, 強裝鎮定道:“沒、沒有車來換……”

博安:“啧”

十分鐘後。

那輛破面包車最後一派的座椅全部被拆了,留下了中間那排座椅, 顯得格外寬敞。

面包車上所有的座椅墊子都放在了中間那排座椅上, 就連座椅背都放着兩個墊子, 将原本硬邦邦的破爛座椅墊得格外舒适。

不僅如此,就連原本沒有側踏的破面包車車門前,都擺放着一張折疊好的座椅,像模像樣地模拟方便踩上車的側踏。

博安将秦然踏上座椅,然後将他安置在鋪滿墊子的座位上,帶着點嘆息道:“條件有些艱苦,委屈您了,二少爺。”

秦然渾身僵硬,哆嗦着坐在柔軟的坐墊上,他看着前面兩個綁匪屁股底下的坐墊被搜刮得一幹二淨,坐着光禿禿的座椅,副駕駛的綁匪腳底下還對着一大堆拆好的座椅鋼架,可憐得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因為博安嫌棄後座拆開的座椅太磕碜,放在後面影響不好。

秦然像只受驚的兔子,看着博安給他系好安全帶,然後朝綁匪彬彬有禮道:“麻煩走二級國道,不要開四級公路。”

“我們家少爺暈車,你們的車太破了,走四級公路我怕我們家少爺吐出來。”

二級國道指公路等級的一種,在公路等級排名中位居第三,特點是筆直寬敞,路面平整。四級公路是功能型公路中等級體系的最底層。

被拆下來的座椅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綁匪:“……”

秦然身體小幅度發着抖,聞言面露驚慌地望着提出各種要求的博安。

博安替他掖了掖坐墊,善意地提醒面前綁匪道:“可以左拐了。”

“咯吱吱—”

破面包車被迫拐彎,輪胎發出摩擦地面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快要散架。

但很快的,破面包車走上了地面平整的道路,變得平穩起來,颠簸少了很多。

秦然坐着柔軟的墊子,背部也靠着墊子,手邊上還有擰開的礦泉水,期間博安還極其自然伸手順了幾個面前綁匪塑料袋裏的橘子,一瓣一瓣剝好送到他手上。

秦然臉色漸漸沒有那麽蒼白,呼吸似乎在綁匪眼皮子下也變得順暢起來,發抖的幅度也在慢慢減小。

似乎以前那些恐怖陰暗的回憶也變得沒有那麽瘆人,他不是被捆在黑色麻袋裏,像個垃圾一樣被丢在後座或者後備箱,途徑颠簸小路時胃裏翻江倒海,卻又硬生生忍着,怕吐出來堵塞喉管。

“開慢點,前面就差點闖了紅燈。”

“前輪不要壓線,你們到底考沒考過駕照?”

一路上,博安翹着腿,一邊嫌棄一邊搖頭道:“剛才差點就要違章了。”

綁匪終于忍無可忍強調道:“我們他媽的是綁匪!”

綁架這種事情都幹了,誰還會在意破面包車前輪有沒有壓前方實線嗎?

秦然抖了抖,臉色又蒼白了些,覺得似乎下一秒面前兩個彪形大漢就會猛然停車,将他和身邊人塞進去後備箱裏。

但是沒有想到,他身邊的博安只聞言一拍腦門,誠懇道:“不好意思,給忘記了。”

主要是面前這兩人也不像是專業的綁匪,辦事手法漏洞百出,看上去活脫脫像是零時東拼西湊出來的一樣。

綁匪臉色鐵青地将車速給放慢,忍氣吞聲地從車內後視鏡裏觀察着兩人的臉色。

那秦家小少爺果真如同傳言那般,跟個兔子一樣特別容易受驚,眼神中還帶着濃濃的驚恐,挨在身邊青年的一側,動都不敢動彈。

一看就是一只好宰的肥羊。

他們搜羅到的小道消息是秦家小少爺上去期間基本上都不帶保镖,他們跟了一早上,确定了秦然身邊只有一個同學模樣的青年,沒有保镖打扮的人員後,才敢直接開着一輛破面包車直接将人綁走。

但如今青年忽然一口一個少爺又是怎麽回事?

副駕駛前的綁匪目露兇光地盯着那緊挨着青年的秦家小少爺,跟看待宰的羔羊差不多。

破面包車走的路越來越窄,四周也越來越荒蕪,似乎是開在了廢棄公路上,不過所幸颠簸感并不是很強烈。

博安皺了皺眉,下一秒,他的袖子秦然被扯了扯,他偏頭低聲道:“難受嗎?”

秦然臉色沒有之前那麽蒼白,他咽了咽口水,強壓下嗓音中的發抖,他朝着面前人鼓起勇氣小聲道:“沒、沒事……”

“我經常被綁……”

“這條路挺熟的……”

博安:“……”

這段隐蔽的交談被破面包車熄滅的引擎聲打斷,綁匪将車停在荒無人煙的廢棄工廠面前,廢棄工廠裏還有兩個接應他們的同夥。

随着引擎聲停止,兩個劫匪舒了口氣,覺得事情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面前的廢棄工廠廠區全部被高牆圍着,斑駁牆面上噴滿亂七八糟的塗鴉,工廠的半圓形頂部由鐵皮包裹着,最左側有一截蜿蜒而上的鋼梯,斑駁鏽塊大片脫落。

空氣中潮濕的鐵鏽味濃重,露天物料堆場淩亂堆砌着塊狀物料,看上去帶着幾分死寂。

在下車的時候,兩個綁匪對視一眼,同時選擇了臉色蒼白的秦然用力拉下來車,用這小少爺威脅逼迫面前人将把身上所有能傷人的都丢掉。

博安舉着雙手,眼都不眨地将藏着的刀片、蝴蝶178SBk匕首全部丢在地上,并且讓面前人搜了身。

十多分鐘後,博安雙手被起了鏽的鐵鏈扣得死死的,秦然則是被粗糙麻繩捆住,兩人齊齊被攆進了面前廢棄工廠的分車間控制室。

控制室地面上滿是物料碎渣,被截斷的電纜淩亂鋪在地面,空氣中浮動着塵埃,兩人就坐在滿是電纜的地面上,聽着外頭的綁匪謀論。

結果外頭的綁匪謀論着謀論着就激動急眼了,越吵架越激動大聲,家鄉話夾雜着普通話亂飛。

綁匪總共四個,分工明确,兩人負責将人綁回來,兩人在在廢棄工廠踩點觀察情況,等待接應,但如今在贖金問題出現了分歧。

在廢棄工廠接應的兩個綁匪是個老手,見如今的局面十拿九穩,于是在準備臨問秦家要贖金前,想将贖金翻好幾倍,幹一票大的。

但開着面包車去劫人的兩個劫匪心裏總覺得心裏發毛得厲害,好像會有什麽變故發生,只想着按照原計劃,以最快的速度拿到錢遠走高飛。

兩個老手綁匪嗤笑他們愣頭青就是愣頭青,活該一輩子沒出息,機會在眼前都不知道把握。

他們早就已經從相熟的人打聽到秦家小兒子極其容易受到驚吓,而且被綁架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抗,這也導致了遇到這種事情的秦家人給錢給得很迅速,幾乎是百分百好使的搖錢樹。

如今好不容易他們成功得手綁架了秦然,不幹一票大的,都對不起他們費盡心思才打聽到這些消息。

分車間控制室裏頭,聽着外頭家鄉話夾雜着普通話亂飛的激烈争吵,博安也大概推出了基本的情況。

兩個有經驗的老油條劫匪從相熟的人那裏打聽到了秦然這顆搖錢樹,于是找到同村裏兩個什麽都不懂,卻吃喝嫖賭一應俱全的愣頭青,花了幾天時間洗腦鼓舞。

沒過多久,這兩人就被說服了,借了一輛破面包車,照着電視劇和電影琢磨了幾天,胡亂就上手了。

搖錢樹秦然小心翼翼地挪着屁股,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博安身邊,他看着博安手上捆得嚴嚴實實的鐵索,努力打起精神小聲道:“我哥很快就來了”

“我們交完錢就能走了。”

他對這一套流程很熟悉,抓人,搜身,被捆起來,打求救電話,秦家人拿錢贖人,他被接回去。

博安嘆了一口氣,望着面前一個人就撐起了本市綁架産業鏈,将綁架産業鏈的GDP拉扯到近二十年頂峰的秦然,活脫脫就是左臉寫着錢多,右臉寫着速來。

整個人就是一顆大寫的搖錢樹加散財童子。

他也挪了挪屁股,靠近秦然,壓低聲音道:“聽到外面在說什麽了嗎?”

秦然搖了搖頭,害怕道:“我不敢聽。”

“被他們發現偷聽就完了。”

博安沉默了一下,他艱難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不是偷聽?”

外頭人争吵激烈到整個廢舊工廠的傳來回音,一層接着一層,嗡嗡地炸在整個廢舊工廠裏。

秦然猶豫了下,然後幹巴巴小聲:“我還是有點不敢……”

“你不怕被他們打嗎?”

博安循循善誘道:“別怕,勇敢一點,就當我們是甲方,知道什麽叫做甲方嗎?”

秦然臉色茫然搖了搖頭。

博安繼續循循善誘道:“我們是不是要交好大一筆錢?”

“既然我們都付了錢,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偷偷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秦然有些被說動,但神情依舊還帶着點欲言又止的猶豫。

博安再接再厲,帶着點誘哄道:“他們說得那麽大聲,我們的手被綁了起來,也不可能将耳朵堵起來,對不起?”

對待兔子膽的人群,必須要不動聲色順着毛一點一點地輕柔地捋下去,直到放松警惕為止。

秦然臉上神色漸漸松動,他小聲道:“對……”

博安乘勝追擊道:“我們的耳朵又不是擺設,怎麽可能聽不到他們說話?”

“他們沒本事就要怪罪我們偷聽,有手有腳的不去幹正經事,偏偏來幹這種違反的勾當。”

秦然聽到這話,忽然也有幾分惡向膽邊生,他憋了好半天,顫顫巍巍憋出了句道:“就是!”

就因為覺得他是兔子膽,所以那群人老是逮着他使勁薅羊毛。

秦然努力兇狠小聲道:“就要偷聽!”

博安滿意了,仿佛看到了面前一團瑟瑟發抖的兔子被鼓舞得豎起了耳朵,雖然依舊還是怯生生的一團,但已經有了炸毛的趨勢。

兩人頭對着頭聽着外頭的綁匪吵得廠房的塵埃都震動漂浮起來。

聽着聽着,秦然似乎也開始意識到,外面那些在他眼裏兇神惡煞的綁匪,其實不過是鄉間魚龍混雜的小混混,連贖金翻多少倍都算不清。

忽然,外頭那四人像是鬧翻了一樣,在幾聲吼罵中,有人摔門而出,鐵門猛然被關上,驟然發出轟然地一聲巨響,驚吓得厲害。

那巨響太過于尖銳刺耳,震得人心頭發慌。

博安心裏一咯噔,立馬偏頭望向一旁的秦然,生怕那兔子膽的小少爺在這樣緊張恐懼的環境下被吓得心髒狂跳。

誰知道秦然卻一臉不可置信,喃喃自語道:“為什麽會有人算不清一百二十五萬的贖金翻七倍是多少?”

“怎麽會有這種人?”

他作為數學系常年的績點第一,各類競賽的保送選手,想破了腦袋也怎麽都想不出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

他像是沉浸在這個令人震撼的認知裏,完全沒有意識剛才那聲巨響。

同樣不怎麽會算數的博安:“……”

他清了清嗓子,壓低嗓音,煞有其事給身旁人洗腦道:“翻七倍算不清楚就算了,他們居然才問秦家要了一百二十五萬來贖您。”

“隔壁那什麽王少爺,起步價都是兩百萬。”

“這也太看不起您了。”

秦然愣了愣,眸子裏全是茫然。

博安痛心疾首道:“隔壁那什麽王少爺綁架起步價都是兩百萬,您比他金貴多了,您憑什麽比他少八十萬?”

“您的時間不是時間?再說了,像您這樣的以後要做科研家的,身價怎麽可以從現在開始就掉下來呢?”

秦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聲道:“沒、沒有吧……”

“怎麽沒有?”

博安嚴肅地打斷他:“剛才上午上課我去問過老教授了,他說您天賦高着呢,年紀輕輕前途無量,他們這些連九九乘法表都算不清的人耽誤得起嗎?”

“耽誤就算了,居然還讓您的身價那麽低,簡直是令人發指!”

“您怎麽能說出他們沒有呢?”

秦然眼睛漸漸瞪大,心裏頭也忽然冒出個小人,一臉嚴肅地跟着博安的話狂點頭。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暈乎乎的秦然仿佛接受到了人生的洗禮。

在如今驚心動魄的環境下,面前人似乎将他的打碎了重新拼了起來,重新拼起來的那個他幾乎就是他理想中的樣子。

不再因為童年的陰影而怯懦自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反而未來的自己金光閃閃,能夠當得起身邊所有人的遷就。

被說得熱血沸騰的秦然并不知道這一個小時多的洗禮,有個專門的詞語——打雞血。

他只知道聽完博安那一個多小時的洗禮後,他也開始磨牙,覺得那隔壁什麽王少爺贖金都兩百萬,他憑什麽才一百二十五萬?

至、至少也得湊個整數,一百三十萬!

而博安說了整整一個小時,滿意地看到兔子膽子的少爺似乎開始磨牙,想要對抗身邊的不公,不再像以前一樣只會怯生生的蜷縮成一團不敢做聲。

博安欣慰想到,果然,以前在自助餐店和進廠打工學的打雞血沒白學。

就在這時,外面僵持的局勢終于發生了變化。

摔門而出的兩個老手綁匪在外頭抽了根煙後,又重新折了回來,兩方人各自退讓一步,同意贖金翻倍,但也不能翻倍翻得太離譜,最後雙方都敲定了贖金能翻,但是只能翻三倍。

于是沒過多久,倆個彪形大漢猛然推開控制室的門,手上拿着通話的手機朝他們走了。

那個綁匪一邊走,一邊對着電話裏頭威脅道:“秦先生,我勸你趕緊去籌錢,我們只想要錢而已。”

“現在秦小少爺還手腳健全,要是你們不願籌錢,想拖延時間報警,那就別想着他安安全全回去!”

走到秦然面前,拿着手機的綁匪将手機開了免提,用鞋頭碰了碰秦然,威脅秦然做出哭嚎模樣,讓電話那頭的秦宇更加确信。

但那個綁匪沒想到,原本看都不敢正眼看他的男生,被鞋頭碰到後,居然沒有被吓到,而是看上去不大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開着免提的電話傳來秦宇的低沉聲音:“小然,你現在怎麽樣了?”

那個綁匪冷笑道:“他現在還好得很,我最後再說一遍,三百七十五萬贖金一分都不能少,不然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電話那頭的秦宇沉默了一下,然後淡淡道:“我要聽到我弟弟的聲音,不能是慘叫。”

“要是慘叫,我秦宇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三百七十五萬燒給你。”

綁匪當然也知道想安安全全要錢回去,只能将這位小少爺完好無所地送回去,他将手機放在秦然面前惡狠狠道:“老老實實說!”

秦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憋着一口氣咬牙道:“哥,你要交六百萬的贖金!”

“我值六百萬的!”

那什麽王家少爺贖金起步價都是兩百萬,翻三倍就是六百萬,他怎麽能比那個什麽王家少爺還少?

電話那頭的秦宇:“?”

他聽着自家寶貝弟弟中氣十足的報了個天價贖金,嗓音跟以前綁架時怯生生微弱的嗓音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竟在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來。

他甚至一掃之前的沉穩,開始慌亂起來,莫不是秦然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時之間瘋了吧?

博安在一旁使勁添油加醋,煽風點火道:“就是就是,我們小少爺可金貴了,以後前途無量、為人類事業而奮鬥,怎麽才值三百六十五萬?”

“你們也太看不起我們少爺了!”

“就因為有你們這些人,才讓我們少爺進步不了!”

秦宇:“?????”

聽到博安的聲音後,秦宇心放回了肚子裏,博安在,那麽意味着秦然多半不會有事,十分安全。

畢竟博安的能力他是有見識過的。

但他那膽子跟兔子一樣大的弟弟怎麽可能在綁匪身邊那麽中氣十足?

秦宇咽了咽口水,試探道:“好好好,哥哥馬上就準備六百萬……”

他的寶貝弟弟在電話那頭沒回他,反而跟博安聊得火熱。

他聽到他弟弟不好意思小聲道:“現在還沒有那麽偉大的。”

“可能還需要很努力才能達到為全人類造福這個地步……”

博安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問道:“行吧,以後要是到了那個地步,您的贖金起步價是多少?”

秦宇聽着秦然猶疑道:“一、一千萬?”

“……”

望着一臉震驚的綁匪,秦然不好意思道:“太多了是嗎?”

“其實我也覺得有些多,但是博安說要一步一步習慣的……”

“他說以後我的身價還會更加高,因為以後我的成就會更大……”

另一個綁匪嘴巴張了張,愣是沒發出聲音。

感情剛才他們在外頭吵得天翻地覆,為了那幾倍的籌碼差點刀尖相對,但其實這個問題在正主的眼裏壓根就不算問題,因為正主一開口就是一千萬!

綁匪咬牙對電話那頭的秦宇道:“趕緊籌錢來!不然後果自負!”

說完便挂斷了電話,惡狠狠瞪着面前的兩個人,然後眼神示意另一個綁匪,兩人立馬拿着手機走向外面,看樣子又要商讨贖金。

看着秦然不再像之前那麽哆哆嗦嗦害怕得厲害,成功從只啃草的兔子變成只會磨牙的兔子,博安活動了一下手腕。

“刺啦——”

一陣鐵鏈晃動的聲音突兀響起,像是什麽金屬制品被硬生生扯斷,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兩個綁匪下意識腳步頓住,兩人猛然回頭,看見手上捆着鐵鏈的青年徒手撕開鐵鏈,跟撕紙一樣輕松。

淺金發色的青年微笑着朝他們揮了揮手中的鐵鏈,像是遺憾道:“不好意思啊,這玩意質量好像不是很好。”

兩人驚駭後退,看着青年替身旁的秦然解開繩索,又低頭撕下自己長長一塊白襯衫的下擺,接着單膝跪地,動作輕柔地用着那塊長條蒙住男生的眼睛。

秦然怔住,眼前只有一片白霧蒙蒙的模糊光暈,在白霧光暈中,他聽見博安說:“我處理一些東西,您等一等。”

幾乎就是在幾個瞬息之間,他就看到了一個魁梧的身軀重重倒下,發出沉悶的砸地聲,緊接着是第二個彪形壯漢轟然倒下。

由于眼前蒙着一層白布,秦然只能看見一大團模糊的身影打鬥,在大致的輪廓中,他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那些場面必定是血腥、殘忍、令人從生理上就感覺到不适的,極其容易讓他感受到下意識的排斥與害怕。

但是秦然不知怎麽地,猶豫了一下後,竟主動伸手摘下了蒙在眼前的布條,先是眯了眯眼适應了光線,然後就看見看見癱在地上的兩個劫匪。

再擡眼,他看到,在工廠內部的分車間控制室中,博安黑靴無聲無息踩在電纜交纏的地面,渾身肌肉繃緊掩在操作臺陰影處,整個人如同獵豹,安靜地蟄伏在角落。

他在等待着外面劫匪進來。

似乎是察覺到什麽,淺金發色的青年微微偏頭,看到了摘下蒙眼布條的他,他像是有點驚訝,但很快就歪着腦袋,琥珀色的眸子彎起了起來,朝他豎起了食指。

朝他眉眼彎彎,露出的笑像是某種貓科動物一樣狡黠。

“咔嚓”

外頭有腳步聲踩在了物料碎渣上,透過昏暗的遮掩物,可以看到兩個帶着面罩的壯漢沿着長廊右側走去,看樣子像是要四處查看有沒有警察的蹤影。

兩個壯漢看起來很放松,甚至還幾分悠閑。

但沒走幾步,壯漢們忽然同時停住了腳步,兩人警惕對視了一眼,渾身肌肉驟然隆起,像是發現了什麽,匆忙回頭直直朝着分車間控制室大步走去。

控制室中,掩在陰影處的博安眸子一眯,他弓着身子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控制室右側,膝關節屈伸起來,身體稍向前傾做備戰姿态。

幾乎就在兩個壯漢踏進門的剎那,一個黑影猛然上步暴起,重重出拳橫擊在其中一個壯漢頭部,皮肉悶響聲駭人,在同夥還沒反應過來時,一記掌砍便緊接着重擊在那壯漢頸部。

這一套動作又狠又快,瞬息間,那壯漢便失去了意識砸在了地面上昏死過去,激蕩起地面塵埃。

另一個壯漢神色驚駭,他望着那博安,額角青筋暴起,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尖朝着面前人猛然直刺過去。

博安迅速側閃推擋過壯漢的直刺,擡頭擋抓住壯漢手腕,反向狠撞對方肘關節,動作連貫迅猛,他聽到壯漢悶哼一聲,面目猙獰地咬牙反握匕首,刀刃朝他喉嚨橫割來。

博安一挑眉,滑步閃身後快速擋住并擊砍面前人頸部,驟然暴起重重出拳擊面,砸得壯漢口鼻鮮血直流,抽搐了幾下,搖搖晃晃半跪在地面上,幾秒鐘後便重重倒在地面上。

争打中激起的塵埃沖天般激蕩,大面積地漂浮在光束中。

秦然怔怔地望着在面前的人,窗洞透着的光束斑駁分割後投在地上,昏暗中浮動的塵埃似乎也靜止下來。

此時此刻的塵埃、光束似乎都無聲凝固,淺金發色的青年站在光束浮動的塵埃中,發梢微微浮動着,那束光映襯在他琥珀色的瞳仁裏,轉變成了淺淺的鎏金色。

他朝他回頭笑了笑,很短的剎那,四周凝固的塵埃與光束卻都驟然起落,似乎在剎那間就恢複了時間的流逝一般。

秦然一直以為,溫柔永遠都是輕而柔軟的,暴力、血腥也永遠都是溫柔的對立面,如同春三月的暖陽與料峭寒冬的暴雪對立。

但是此時此刻,他沒有那一刻如現在一般,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了原來溫柔也可以以另一種暴烈的形式表現出來,它混雜着塵埃與鐵鏽味,與血腥融合。

但他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排斥。

博安看着面前的秦然怔怔坐在地上,望着他出神,以為是被剛才的血腥暴力給吓到了,他連忙胡亂蹭了蹭臉頰,想着擦幹淨一點臉龐。

但他動作忽然間猛然頓住,皺起了眉頭,鼻尖動了動,像是嗅到了什麽的味道一樣。

下一秒,博安瞳仁猛然縮小,朝着坐在地上的秦然飛掠過去。

——鼻尖硫磺火藥的味道越來越重,他提起秦然,飛身朝着廢棄工廠最左側那些一截蜿蜒而上的鋼梯奔去。

那截鋼梯看上去十分松動,踏上去鐵質踏板會發出輕微咯吱聲,博安将秦然背上肩,直接伸手攀着那幾節鋼梯飛掠而下。

就在他堪堪落在地面上時,博安咬牙松開牢牢抓緊鋼梯的雙手,選擇伸出雙手緊緊捂住肩膀上人的雙耳。

下一秒,一聲巨響轟隆響起,綁匪自制的土炸、彈在炸得廢棄物四處猛然騰升,濃重的硫磺味瞬間散發開。

廢棄工外面響起了救護車的響聲,看着廠房被炸破的半個窟窿,領着一群人的秦宇腳瞬間就發軟,呼吸似乎都帶着點困難。

他幾乎不敢想象,他那個膽子跟兔子一樣小的弟弟,遇見了這個仗勢,到底會被吓到什麽地步。

這次驚吓過後,他又會生多久的病。

秦宇眼睛有些紅,對身邊人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道:“都他媽給我滾進去找人!”

“哥!”

一聲嘶吼沖破天際,盡管啞得厲害,但是秦宇還是瞬間就認出了這是自己寶貝弟弟的聲音。

他帶着一群人一群人猛然朝着那個方向湧去,在一陣濃濃的黑煙中,秦宇看着秦然攙扶着一個人,朝他紅着眼眶咬牙踉跄走來。

他看到他的弟弟毫發無傷,但似乎是哭都不敢哭,強忍着淚,腿盡管發軟,但卻絲毫沒有停下去,踉踉跄跄地扶着肩膀上的人朝他走來。

見到了他,才顫着嗓音哽咽道:“哥,快救人……”

“莫總,秦總發的定位那處,好像發生了爆炸。”

車後座,搭着腿的男人神情漠然,聞言眼皮子都沒動,手上的財經雜志卻久久都沒有動一頁。

好半晌,他才淡淡道:“開快點。”

黑車頓時就加了速度,往秦宇發送的位置加速行駛而去。

望着路線越行駛越偏僻,莫廣将財經雜志随意地丢在一旁,然後靠在椅背上,微微仰頭,似乎在盯着什麽出神。

博安是他的保镖。

雖然他現如今将博安送給了秦宇。

想到這,男人輕微地皺起了眉,在腦海中将“送”字改成了“借”字,又在腦海中重複了一邊——雖然他現如今将博安借給了秦宇。

來來回回地反複讀了好幾遍後,莫廣才滿意地繼續阖上眸子,繼續想下去。

但是他還是博安的真正的老板。

而且博安還是他派給秦宇的,怎麽說都算是他布置的任務。

要是博安因為這一次任務而受傷,那肯定算上是因工受傷。

他作為一個合格大度的老板,去探望一下因公受傷的員工合情合理。

并沒有什麽奇怪的。

莫廣滿意了,他想着,過會見到那有着小虎牙的博安,指不定他又怎麽朝他黏糊糊地說着自己不想離開,想保護莫總。

雖然聽上去黏糊糊的,但總歸是話粗理不糙,他這次勉勉強強給個回應吧。

莫廣心情不錯地換了一只腿相互交疊,擡眼看向了車窗外,看到有着高聳煙囪的廢棄工廠冒着濃濃的黑煙,十幾輛車圍在了廢棄工廠外。

黑車停了下來,莫廣沒等林藝下車給他拉開車門,自己主動拉開了車門,下車朝着擠擠攘攘圍着的人群走去。

那群擠擠攘攘圍着的人群看上去很亂,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有護士舉着吊瓶,看上去急促地說着些什麽,嘈雜得聽不清周圍人說什麽。

秦宇弟弟的身體不好,莫廣是知道的。

幾乎每次經歷一次這種事情,就會進醫院大病一場作為終結。

但是莫廣沒想到這次會那麽嚴重,他微微蹙起眉頭,走進了人群。

然後他在擔架上看見了博安。

那個好像永遠都強悍至極的小保镖,如今臉龐上滿是髒污和血跡,唇色有些蒼白,一頭柔軟的淺金發絲散落在擔架上。

他左手受到了巨大的沖擊,扭曲成了一個怪異的弧度,右手還算是正常,但右手手背上滿是血跡斑斑的擦傷。

一個黑發男生半跪在地上,扶着擔架,死死壓抑住哽咽,眼淚卻大滴大滴掉下來,他像是呼吸不上來,卻沒有哭出聲,咬得唇血跡模糊。

莫廣看着擔架上的博安,滿是血跡髒污的臉龐上的神情無奈而溫柔,他擡起那活動還算是正常的右手,用着幹淨的地方輕輕地替那個黑發男生擦去眼淚。

哪怕隔着那麽遠,他也能看到博安輕聲的口型。

他在跟那個男生說,別哭了。

那個男生像是繃不住一樣,彎下背脊,哭得更加厲害了。

秦宇站在那個男生旁邊,輕拍着那個男生的背,擡眼看見了他,低聲吩咐了身邊人幾句,然後快步向他走來。

周圍的醫護人員還在使用者各種醫療設備,秦宇走到莫廣身邊,他看着莫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擔架上。

他嘆了嘆口氣,低聲道:“他是為了護住小然的耳朵才變成這樣的。”

這群不入流的劫匪不知從哪裏自制了土炸、彈,本想着在最後做掩護撤離時用,但沒想到半路卻殺出了個那麽能打的保镖。

土炸、彈炸開的時候,博安本來能夠選擇帶着肩上的人從鋼梯上順利撤離。

但前提是秦然不會被那聲巨大爆炸驚吓。

在墜落的一兩秒,博安想着那人解開蒙着眼睛的布帶後呆呆地坐在地上,像是已經被血腥的打鬥場面吓傻,若是再經歷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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