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白卿衣掉入了綠色的波浪之中, 卻沒有一絲慌亂。
因為她感受到了一股溫柔而熟悉的能量,正是從那些綠色光點身上散發出來。
一個又一個光點毫不客氣地鑽進了她的身體, 白卿衣就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一點又一點放大,靈魂識海裏的黑岩嗷嗷大叫了起來。
“哇, 好多妖靈的靈魂啊,大補啊上仙!”
白卿衣急忙閉上雙眼,開始默默念起了《修魂術》,那一絲絲精純的能量便融入了她的魂球, 魂球頓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碧色,看起來像是一顆晶瑩剔透的上等玉石。
被吸收了魂力的綠色光點變得黯淡,在空中飄了一會兒便化作零星碎點消散而去, 同時釋放出了一股微弱卻極為純淨的靈氣。
很快, 萬靈宗的弟子們便感受到了這股靈氣的存在, 一個個原地打坐, 呼吸吐納, 運氣而行。
一百多號人一起修煉, 場面可謂宏大, 但卻沒有一絲聲響。
白卿衣的魂球在這頓大補之下,膨脹得像是被打滿了氣的氣球。黑岩見狀深感不妙, 急忙大喊:“上仙, 不能再吸收了!再吸收要炸了!”
白卿衣大驚, 急忙停止了運行功法, 靜下心來,好好凝實自己這顆膨脹的魂球。
魂球一點點收縮, 滾圓的肚子又縮了回去,顏色卻變得深厚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魂球依然在不停收縮,縮得連“球”的外形都維系不住,越變越細,竟變成了一根墨綠色的杆子,而黑岩,則成了盤旋在杆子上的一道紋路。
“恭喜上仙,您進階了!”黑岩一邊笑,一邊繞着杆子旋轉,“現在您已經跨入分神期啦!”
白卿衣松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本來她還在考慮着要如何向周圍的師兄師姐們解釋,可是沒想到,她一睜眼,發現大家竟然都坐在原地打坐修煉,身上時不時冒出靈光,預示着他們等級的突破。
白卿衣頓時有點傻眼,原來,能夠走着走着就被機緣砸中、坐着坐着就能突破境界的,不止她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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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手毫無征兆地落在了她的頭頂,白卿衣急忙擡頭,就看見“丁師兄”那柔得不能再柔的目光,像是在問她:你沒事吧?身體要不要緊?
沒有拒絕,也沒有及時打開那只手,白卿衣只是怔怔地感受着這份被關懷的溫度。
心裏那道深深的傷口,像是被這只溫柔的手撫平了一些,讓她好受了一些,溫暖了一些,連帶着身體都跟着微微發熱。
大手在她頭頂輕輕撫摸了一圈,正要往下滑落時,一旁的玉劍峰弟子清醒了過來。
“啊,我突破了!”
“我也是!”
嘈雜的聲音讓白卿衣徹底清醒了過來,“丁師兄”的身影消失而去。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剛剛那份觸感,仿佛還在……
可是“丁師兄”人,卻又在哪裏呢?
萬靈宗的弟子們陸陸續續地清醒,無不驚訝地發現,之前一路過來所受的傷已經痊愈,而且自己的修為還有了大步的邁進。
風雨之後,果真是能見到彩虹的;坎坷崎岖之後,也必然能遇見美麗的風景。
此時,大家對寧谵的選擇再無怨言,唯有感激與欽佩。
“快看!前面是不是有光?”站在岩石上,視野開闊,古悅一下就發現了前方不遠處亮起了陣法。
只是剛剛怎麽沒看見?好像是在那綠色的流星雨落下之後,這傳送陣才顯露出來的,真是天送福緣啊!
“是傳送陣!兄弟們,趕緊起來!”李玉大聲嚷嚷,弟子們也早已習慣了由他來帶隊,因此第一時間便起身站好了列隊,整支隊伍從零碎到歸整,只花了不到五息的時間。
他們一口氣奔到那座傳送陣前,剛準備踏入進去,就聽身後有人用十分霸道的聲音喊道:“站住!”
白卿衣擡頭一望,便見到一群身着深紫色衣衫的弟子——是秦家的人!
“萬靈宗的小鬼,若不想得罪我們秦家,就給我速速遠離傳送陣!不然……”為首的一名弟子亮出了劍,冷冷地道。
“萬靈宗弟子聽令,全部入陣,不得停留!”李玉大喝了一聲,衆人聽令齊齊踏入陣中,氣得那秦家弟子瞪大了眼睛。
“不識好歹,那便等死吧!”他向着傳送陣法上的萬靈宗弟子一指,秦家衆人便宛若潮水一般一擁而上。
“陣起!”胡冰玉端起八卦盤,劍修與陣修們有條不紊地各自施法,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道白光大陣将秦家之人徹底阻隔在外,擅闖進來者便立即遭到飛劍的圍剿,九死一生!
秦家之人唯有眼睜睜地看着那傳送大陣亮光席地而起,将萬靈宗的弟子們包裹進去,直至消失……
“可惡的萬靈宗!”為首的弟子恨得牙癢癢,憤憤不平地回到秦家的隊伍中,向着隊伍裏一拱手,“大小姐,那些鄉巴佬竟然不把我們秦家放在眼裏!”
“争不過,也是你們技不如人罷了,何必推罪于他人?”隊伍中,傳來一身慵懶而嬌柔的聲音。
一個披着白色風衣,風姿卓絕的少女緩步走了出來,帶着幾分不屑的神色。
“大小姐放心!下次遇見,我等定要他們好看,一雪前恥!”秦家衆弟子紛紛高聲叫道。
“嗯,”秦家大小姐秦明月擺了擺衣袖,“既已如此,便在此處歇息三日,給我守好傳送陣法。”
“是!”
秦家弟子領命而去,秦明月卻站在了方才白卿衣坐過的岩石上,向着那傳送陣遙遙望去。
萬靈宗?
她頓時想起在丹峰會上出盡風頭的,萬靈宗那個器宇軒昂卻冷若冰霜的男人,和他那個滾圓滾圓卻氣勢驚人的小徒弟。
她會為了自己那個蠢弟弟,來摘取天瑤靈果嗎?
他們師徒……會在這支隊伍中嗎?
那可真是拭目以待了……秦明月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天瑤秘境天璇境
一道暖暖的橙色光芒熄滅後,白卿衣他們眼前的景色已是大大不同。
與搖光境的荒涼、玉衡境的空曠不同,這天璇境繁花似錦,迷花入眼,樹梢上、草尖兒上、藤蔓上,都盛開着一朵朵特別精致的花朵。
那些花兒,一身雪白,內蕊卻帶着一絲血紅。它們在風中搖曳身姿,散發出淡淡的粉色霧氣和濃郁的芬芳,浸潤每一個人的心田,讓人從頭到腳都舒服得要命。
“糟了!大家注意,守住心神和道心!”李玉大喊了一聲,之後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臉色凝重。
要說這天瑤秘境中哪一境最為危險,那并非最高的天樞境,也不是會聚了最多妖靈的天權境,而恰恰是這風景旖旎卻處處暗含殺機的天璇境。
這一朵朵小小的白色花朵,其實都是天瑤樹開的花兒,它們所散發出來的霧氣,能擾亂人的心神,使人誤入夢幻之境。
若是道心不夠堅定,便很容易在此處迷失了自我,永遠陷入沉睡。
這看似如織如畫的美景,下面真不知掩蓋了多少皚皚白骨!
弟子們紛紛效仿李玉,然而,這夢幻之氣,又豈能這麽容易被阻隔?
沒過多久,隊伍中便出現了中招者,他們走路走得東倒西歪,眼神也越發呆滞,終于倒在了花瓣鋪就的路上。
白卿衣心無旁骛,一直向前走去,漸漸地,她身旁的胡冰玉和古悅也消失了蹤跡,而前方,不知為何忽然出現了一棵參天大樹。
大樹上盛開着美麗的天瑤花,如雪似雲,開滿了枝丫。
樹下,一面容俊俏,英氣逼人的白衣男子懷抱着佩劍,依樹而立。他閉着狹長的雙眸,抿着淡淡的薄唇,黑色的長發披落肩頭,長長的袖袍随着微風輕輕擺動,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下凡而來的谪仙。
似是聽到了白卿衣的腳步聲,那人睜開了雙眼,眼眸裏含着一絲驚喜,音色中也略帶一股激動之意:“卿衣,你來了……”
白卿衣停下了腳步,無奈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看到這張臉,這熟悉的場景,她便知道,自己也不小心進入了天瑤樹的幻境裏。
上一世她與寧谵便是如此,在那棵大樹下定下了一生的孽緣。
風兒一吹,花瓣飛舞,霧氣朦胧。
白衣的寧谵伸手摘下一朵美麗的花兒,走到了她的面前,拉起了她的手,将那朵嬌弱的花兒塞到了她的手心裏。
“卿衣,我心悅你……餘生可願與我共度?”
一邊說着,寧谵的臉上染上了一抹紅暈,神色還有些慌張,仿佛深怕她不同意似的。
換作任何女人見了這一幕,恐怕都很難拒絕,只可惜,白卿衣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女子,聽到對方這番肺腑之言,她的眼裏唯有冷意。
“寧峰主擡愛了。峰主乃當今世上最有希望飛升的翹楚,而卿衣卻只是您腳下的爛泥,此生不求尋仙問鼎,不求長生不死,只想快活完這短短數十年罷了,當不得峰主這番厚愛。”白卿衣冷漠地回答道,每說一個字,她的心裏就針紮般刺痛一次。
字字嘔血,句句紮心!讓她的臉都變得蒼白……
聽了這番話,寧谵的臉色也比白卿衣好不到哪裏去,原本的紅暈瞬間褪去,換上的是慘白的臉色,和無比心痛的神情。
“卿衣,你……是在記恨我嗎?是我的錯,我不該忘記你,不該對你那般絕情。”寧谵不甘心地握住了白卿衣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我知道錯了,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求得你的原諒……”
“仙君,請自重。”白卿衣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全身都散發着拒絕之意,“當日我說得很清楚,在我心裏,我的夫君早已死去,與仙君毫無關系。”
“若是一切重來,你我重新相遇,你會不會重新……”
“絕無可能!”白卿衣斬釘截鐵地道,“屬于你的那顆心已死,這世上再無當年那個白卿衣。前塵已斷,仙君何苦困于這凡世俗情的樊籠裏?”
“卿衣!”
“我勸仙君一句,你我緣分已了,仙君自重,莫要繼續癡心妄想,糾纏于我。”說完這一句,白卿衣的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心裏感覺莫名的……爽!
當初你天雲仙君是如何待我的,今日便要你自己嘗嘗這份刺骨之痛!看你又如何招架!
然而白卿衣沒料到,寧谵沉默了片刻,忽然擡起頭,猝不及防地問道:“一世情分,你竟能斷得如此決絕,莫不是……你的心裏有了他人?”
被這麽一問,白卿衣的心頭一頓,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一張極為普通,卻讓人倍感親切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