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日出東方, 一絲懶懶的日光讓大地變得明亮。

天亮起來時,一切黑暗無處遁藏, 鬼影仿若随着夜的離去而消散,樹林中再無動靜。

惡戰結束, 寧谵全身浴血,獨自沐浴在初升的日光中,宛如殺神,肅穆, 蕭瑟。

而其他衆人卻早已體力不支,一個個累趴在地上,喘着氣, 為自己竟然能保住一條小命而感到不可思議。

鬼蜮暗影, 是那可怕的不可知之地中最為精銳的一支部隊。

他們這群菜鳥, 竟然和這種可怕的殺人魔鬼惡鬥了一個時辰?

不過他們也知道, 這得多虧了一旁有峰主這麽一尊大神在。

在殺神的面前, 殺人魔鬼?小菜一碟嘛……

“噗!”突然, 寧谵忽然單膝跪在了地上, 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來。

衆人心目中那份勉強樹立起來的自信心,瞬間又被擊潰了。

“峰……”李玉剛要脫口而出, 卻聽一旁傳來白卿衣的驚呼聲, “丁師兄!”

哎呀, 好險好險!李玉頓時拍着自己的胸口, 給自己順氣。

差點拆穿峰主的僞裝,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來, 可不能再把自己送進去啊!

白卿衣根本沒注意到玉劍峰的師兄們一個個捂着嘴,捂着胸口的怪異模樣,她的眼中,只有寧谵那吐血的樣子。

丁師兄受傷了!他定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白卿衣一把握住寧谵的手腕,搭上他的脈搏,仔細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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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丁師兄的脈象怎麽如此不穩,像是受了一記重創,可是方才的戰鬥中根本沒有人能傷到丁師兄。難到是什麽舊疾複發?

“丁師兄,你沒事吧?看着我……”白卿衣捧起寧谵的腦袋,神色焦急又心疼。她輕輕擦幹淨了寧谵的嘴角,又喂他服下了一顆能夠滋潤經脈,緩解內傷的蘊氣丹。

寧谵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示意白卿衣自己無礙,接着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人摟入了自己的懷裏,實則讓白卿衣支撐着他疲憊重傷的身軀。

“丁師兄?”白卿衣動了兩下,但卻感覺到“丁師兄”的心髒跳動有些異常的快,身體還有些僵直。

“丁師兄”在緊張?是什麽,能讓丁師兄都這般忌憚?

她也不再亂動彈了,只是乖乖地讓寧谵抱着,努力做好寧谵的支撐點。

寧谵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将胸腔裏那口沒有再次噴出來的血給咽了回去。

他很清楚,這不是受傷,而是天道之譴!天道之軌終究因為他們二人的重生出現了亂象。

發生了什麽?有什麽重大變故嗎?

寧谵仔細地回憶着,重大變故,大多是由重要身份的人物參與的,只要那些大人物沒什麽變化,天道應當不會理會他們做的各種小動作才是。

“陸逅呢?你們誰看見陸逅了?”這時候,一位玉陽峰的弟子忽然問道。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誰都沒有看見陸逅。

“陸逅?”白卿衣從寧谵懷裏探出腦袋,慌忙問道,“他不是和你們在一起的嗎?”

“他昨晚跟在你們身後,獨自一個人沖了出去,也不知去了哪裏。”

“什麽?”白卿衣僵直住了身體,一股恐懼感從頭傳到腳。

陸逅該不會……去追鬼蜮那群人了吧?前世他是追着自己去的,而這一世……

寧谵急忙勾住了白卿衣的肩膀,緊緊握着她的手,讓她安心,自己卻心神不寧。

莫非是陸逅引發了天道之懲?

寧谵搖了搖頭,那小子,還不足以引來天道的重視……

定是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

答案來得很快,也很讓人不知所措。這一次的鬼域突襲造成的嚴重後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這一夜,陵水宗和秦家兩個正道同盟的巨頭損失慘重,陵水宗精英弟子莫單寒受了重傷,那個叫嚣着要萬靈宗好看的董獻卻死在了鬼蜮人手裏;

秦家大小姐秦明月帶着人馬前去追擊,卻從此失去了下落,而原本應當守在陵水宗山門裏的秦關也在不知去向,似乎是被人擄劫走了……

然而,對于在初賽中大獲全勝的萬靈宗來說,這一夜沒有成為他們輝煌的歷史,卻成了他們永生難忘的噩夢,成了被載入萬靈宗宗門史冊的悲痛。

當見到尹劍鋒冰冷的,毫無氣息的屍體時,所有的萬靈宗弟子都紅了眼眶,齊齊跪倒在地。

尹劍鋒是被人一掌劈在後腦,摧毀了元嬰元神而當場斃命,從現場看來,他幾乎沒有還手,恐怕還是熟人趁其不備而為。

“掌門!啊啊啊……”李玉哭得最為傷心,最為難過,他知道,掌門的死與他那道傳音符有脫不開的關系。

白卿衣心裏同樣不好受,是她讓李玉傳了這道催命符,也算是間接害死了掌門。

掌門尹劍鋒,是一位看似嚴肅,實則心底十分柔軟的師長,溫和善良,對生命十分珍惜。

雖然大家都說他太沒脾氣,受到欺辱總是步步退讓,以至于萬靈宗在正道中排行萬年老四,還時不時被其他幾個門派欺負。但白卿衣知道,在正道修士最危急的時候,這位師長絕對不會猶豫半分,出手豪邁而果斷。

前世的尹劍鋒死于鬼蜮決戰,是他犧牲了自己以元嬰自爆,重傷了鬼蜮聖主,這才讓正道中人得到了最後的勝利。

如今這位甘于犧牲的長者,卻先一步成為了冰冷的屍體……

枉她重活一世,以為可以挽回一切,卻反而釀造出了悲劇。

白卿衣無法原諒自己……也同樣無法原諒疏于防備的陵水宗!

“陵水宗是否該給我們一個交代?”白卿衣紅着雙眼,帶着一絲哭腔,猛地一擡頭,狠狠瞪着臺上面色不太好看的南天邱。

“你這女娃娃,可別亂說!”南天邱身旁的孫長老急忙道。

“我掌門師伯,是在接到我們的傳信,知道有鬼蜮殺手出現在幽林潭,趕去向貴派報信途中遇害的。”白卿衣冷冷地道出事實,“這說明,陵水宗內有鬼蜮的內鬼!”

“你休得胡言亂語!”孫長老怒道。

“是不是胡言亂語,就麻煩盟主将貴派一位姓林的長老請出來問問看吧!”白卿衣絲毫不見膽怯,大有咄咄逼人之勢。

南天邱和孫長老的臉色都不自然地一僵,心虛得厲害。

他們何嘗不知道是自己內部出現了問題?事發之後,林長老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與秦家公子一起消失了蹤跡。

但是陵水宗對外可不敢公布這樣的消息,畢竟,他南天邱是要擔負全部責任的。

只是這女娃娃是從何得知的?還點名道姓這麽精準?

“南盟主,請問可真有此事?”秦飛将一臉戾氣,一雙兒女下落不明,他能耐着性子坐在這裏已經算是給南天邱莫大的面子了。

“我們已派人去搜查,若能找到林長老,必将給大家一個交代!”南天邱無奈,只得道,“但林長老也或許只是發現了鬼蜮人的蹤跡,我們也不能因為他失蹤而妄下定論,是不是?”

“哼,這是你陵水宗的地盤,鬼蜮潛入陵水宗,你身為掌門和盟主絲毫不知情,還被鬼蜮滲透了門派,竟然把人家秦家的人給偷走了,又害了萬靈宗的掌門……”天南山門主蕭于道是個心直口快之人,此時已忍不住跳出來,要把那些醜事都丢在南天邱的那張厚臉皮上了。

蕭門主的話倒是提醒了白卿衣,鬼蜮的滲透豈是現在才開始的?當初丹峰會上,他們便已經對李丹聖的去向了如指掌,還能在李丹聖要用的藥材裏動手腳……

或許鬼蜮對正道的滲透,可遠比他們想象的深啊!

白卿衣忽然擡起頭,看向秦家家主:“弟子有一言,請秦家家主恕弟子無禮之罪。”

“說罷。”秦飛将蹙着眉,沉着臉回答。

“弟子懷疑,秦家也有內鬼。”

“!”白卿衣這一句,震驚四座,就連敢說敢做的蕭于道都吞了一口口水,把自己想繼續罵的話都吞回了肚子。

哎呀,這個小姑奶奶,得罪完陵水宗又招惹秦家,可比自己這把老骨頭還厲害!

“白姑娘,念在你與小女和犬子的情分上,本座也不想為難你,但是你應當清楚自己在說什麽!”秦飛将冷冷地道。

“上次丹峰會便是最好的佐證,鬼蜮竟然能瞞着您在鬼泣藤上做手腳,這是證據之一;其二,天瑤秘境裏,秦家精英弟子竟然敢向秦大小姐出手,說明早已有人慫恿他們叛變;其三,秦大小姐追敵未歸,敢情家主前去仔細查看現場,我懷疑秦大小姐是被自家人所陷害!”白卿衣冷靜思考後,剛正不阿地回答,“秦家,很可能早已被鬼域掌控了!”

“滿口胡言!”秦飛将一下捏碎了手裏的茶杯,威壓從身上迸射而出,直沖白卿衣而去。

寧谵立即擋在了白卿衣的面前,猛地一瞪雙眼,秦飛将的威壓竟然在途中被抵擋了下來。

別人看不見,但是秦飛将卻能清楚地感知到,面前這個青年有着不輸給自己的能力。

這是萬靈宗的普通弟子?開什麽玩笑!

“丁師兄,你已經受傷了,快別逞能。”白卿衣拉着寧谵的胳膊,柔聲道。

“你受傷了?”此時,另一個冷漠的聲音在堂上響起,卻是被衆人遺忘了許久的,白卿衣的師尊“寧谵”寧峰主。

“寧谵”急忙走到白卿衣的身邊,一手搭上了寧谵的脈搏,仔細一查,眉頭便皺了起來。

“師尊,丁師兄他到底怎麽了?”白卿衣急忙問道。

“你跟我過來!”假“寧谵”沒有直接回答,卻瞪了一眼真寧谵,直接把人拉去了後堂,丢下了一衆目瞪口呆的萬靈宗弟子。

白卿衣不安地捏着手指,在心裏勸慰着自己。

既然師尊出手了,應當……不會有錯吧?

眼下,更重要的還是鬼域之事……

“我有辦法分辨鬼蜮之人,敢情秦家主仔細調查!”白卿衣又一次轉向秦飛将,認真地道,那篤定的氣勢竟讓秦飛将産生了一絲動搖。

莫非自己家裏當真……有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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