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照片
沈言金點完接通鍵,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确認自己這頭麥克風關閉才敢松口氣。
将話筒貼近耳邊,段明月含笑的聲音傳出來:“聽得到嗎?”
沈言金手指蜷縮了一下。
或許是天太黑了,也可能是因為夜太深了,心無意間卸下了防備,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裹挾着過往無數個黑夜裏積攢下的孤獨與痛苦,便潰了堤,鋪天蓋地的朝他奔襲而來。
自己喜歡了仰慕了那麽久的人,此刻在他的耳邊,溫聲細語,令沈言金既欣喜安心,又感到了一種莫大的空虛和焦慮。
人在面對只能短暫擁有的美好事物面前,似乎都有這樣一個通病,比起享受眼前的幸福,他們更容易被失去的恐懼折磨。
【UOOW:聽得見。】
“那就好,睡吧。”段明月放下手機,點擊确認進入了新的游戲對局,若無其事地繼續直播。
而直播間的彈幕已經瘋了。
【這是在跟人連麥?】
【邊直播邊連麥哄對象睡覺,你不是月神,你是誰?】
【我暈,月神真戀愛了啊,我還以為是謠言呢。】
【別說這些沒用的,誰能給個準話,告訴我對面是哪位仙女?】
【大膽猜一下……Lucida?】
【不是吧,月神前段時間才在直播裏當衆說只可能是朋友啊。】
【賭五毛,UO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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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開盤,我跟。】
【同跟UOOW。】
【但是UOOW最近都沒上過線吧,也沒看月神和她再打過了。】
【應該是在辦入隊手續吧。】
【UOOW要進KW?沒證據別瞎幾把說行嗎?】
【呃,雖然還沒官宣,但這已經是半公開的事實了吧。】
【所以,UOOW不僅要進KW成正選,還一舉拿下了月神?我靠,這波贏麻了。】
【之前那些說月神和UOOW雙排只是前輩帶後輩的臉都腫了。】
【別張口就臉腫,什麽證據都沒有,憑一張嘴擱那兒瞎帶節奏。】
一時間,諸多反串,諸多節奏,撕成一團,房管忙得不行,都快封不過來了。
然而兩個正主卻分毫沒有被影響。
段明月本就不在意這件事,也從沒想過要遮掩什麽,他行得端坐得正,喜歡誰,又和誰談戀愛,那是他的自由,沒有掩飾的必要。
而沈言金則是壓根沒看直播間。
他枕在枕頭上,手機就放在耳邊,段明月的聲音離他很近,就連其中夾雜的呼吸和鍵盤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看直播也一樣,但這樣兩人連麥,便令沈言金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那是一種誰都不行,只有自己可以的優越感。
段明月打RANK的時候,從不一驚一乍的,無論遇上怎麽樣的狀況,語氣都保持的很平穩,很少有起伏。
就在這樣四平八穩的聲音裏,沈言金的大腦緩緩放松,原本陰冷且令人窒息的抑郁情緒消退在手機那端的人的陪伴下,逐漸消退而去。
他本就又困又累倦的不行,此時松懈下來,意識越來越昏沉,竟然真的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再醒來,天已大亮。
沈言金坐起身,先是迷茫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終于遲遲想起昨晚自己到底幹了件什麽事兒。
他一個激靈,清醒了,拿起手機一看。
聊天記錄截止于今天将近淩晨一點的時候。
【KW-RedMoon:[語音通話-2:32:07]】
【KW-RedMoon:晚安。】
沈言金昨晚感性大于理性,今天一覺睡醒,理智歸位,真是怎麽都沒想明白昨晚的自己到底是怎麽說出“睡不着,想聽你的聲音”這種話的。
他感覺脖頸處泛起一片燥熱,抓了抓本就亂成一窩的頭發,對着那兩個字兒看了許久,擡手打字。
【UOOW:睡得很好,謝謝月神QAQ】
KW戰隊,段明月正在和毛秋得一起進行青訓營工作的交接。
青訓營的大換血,不可謂不是一場殺雞儆猴。段明月知道,戰隊內部除了青訓營這顆大毒瘤,肯定還有很多腌臜偷偷藏在縫隙裏,躲着不出來。這次他下了死手,也許是見他認真了,那些人見風使舵,全都收斂了許多。
至于先前青訓營的人,能開的被開能換的被換,實在空缺的位子就找人臨時頂上。
可其他的還好說,教練一職,是沒法在段時間內找到合适的。
于是能者多勞,毛秋得暫且頂上了。
好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一個月不到,一批新的工作人員和教練就已經到崗就職了。
段明月身上卸下一個大擔子,也感覺輕松不少。
恰好看到沈言金發過來的消息,他想起昨晚對方難得的撒嬌和示弱,唇角微笑,調戲道:真要覺得感謝我,不如發張你的照片。
他篤定了小輔助不會暴露身份,把照片發過來,說這話,不過是想看看對方驚慌失措,又努力尋找借口的模樣。
可出乎他的意料,小輔助發來的回複,既不是推辭也不是借口。
【UOOW:不露臉的……可以嗎?】
段明月一怔。
紳士點兒,他應該拒絕,然後解釋清楚只是開玩笑。
可手指卻鬼使神差地發了個“可以”出去。
這一次,對面隔了好一會兒才發來了新消息。
這段等待的時間裏,段明月整個人表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浮躁,惹得毛秋得頻頻看他和他的手機。
不用想,毛秋得的眼神裏肯定寫着“狗男男”三個字。
昨天直播連麥,氣得米永輝大半夜跟自己發了半天牢騷,今天看了個消息又這麽坐不住,果然還是年輕啊。
好在需要交接的工作不算太多,剩下的就是熟悉和介紹,這方面毛秋得一個人就能做,他十分善解人意地對段明月道:“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反正青訓營的那些小孩兒我比你熟,你在這待着也沒什麽用。”
“……行。”
段明月也沒多推辭,毛秋得說的是實話,向新教練介紹青訓隊員情況這種事兒,自己的确幫不上什麽忙。
為了避嫌,他這段時間雖然頻繁出入,但并不與人來往,更別提認識誰了。這會兒讓他把人名和人臉對上號,恐怕都困難。
這會兒還沒開始訓練,段明月離開青訓營,徑直上了三樓。
回到宿舍,剛進門,手機便發出消息提示音來。
原先段明月想的是,YanGold要麽從網上找點圖過來騙自己,要麽發個衣服寬大的,難以從身形上分辨男女的照片過來。
可今天的小輔助實在太不乖了,什麽都不按着他的想法走。
段明月點開了照片。
先入目的,便是一雙筆直修長的雪白長腿。
大腿帶着一點恰到好處的肉|感,小腿則線條優美、筆直有力,膝蓋圓潤,白裏透紅。
即便隔着屏幕,也能夠分辨出這雙腿那有如凝脂般的膚感。
臨近腿根的位置,被衣服的下擺遮住了,再往上便是一道若隐若無的腰線,段明月下意識去仔細分辨了,緊接着感覺不妥,趕忙将照片關上。
照片是關上了,腦海裏的記憶卻抹不掉了。
這張照片,還是小輔助躺在床上拍的,身下便是雪白的床單和被褥。
段明月入行幾年,自覺什麽套路都見過了——排位裝沒認出自己,一通找茬,完事兒加好友說要賠禮道歉的,找人托關系裝熟人要加他聯系方式的,還有的更離譜,直接用驗證信息就和他聊起來的。
再直接一點兒,直接發luo照,聊騷,各種暗示。
段明月見得真是太多了,一般遇上這種情況,反手舉報準沒錯。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從YanGold那裏收到這種照片。
若不是清楚對方是男人,段明月光看這張照片,真的會被唬住。
他喉結上下一滾,努力抑制住體內被勾起的某種不可言說的欲望,盡量克制地,發了條語音過去。
語音裏,男人聲音略顯低沉,帶着隐隐的沙啞和幾乎無法察覺的急切。
他問:“你什麽時候能來戰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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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剛好護工不在,也沒人查房。
鎖好門,拍完照,沈言金十分艱難地重新換好了病號服,他只有左手手能用,右手勉勉強強算半個,但動一下就鑽心,還不如不動了。
他已下定決心,之後和段明月相見,就坦誠一半,是的,一半。
另一半,譬如今天這張照片,他就說是網上找的,P的,從哪個網站上偷的——反正不是他自己的。
沒辦法,他看了半天,也只有自己的腿比較像女孩子,可以拿出來騙人了。
沈言金真覺得自己是色膽包天了,他也知道這照片發出去又多麽暧昧,可這也不能怪他啊,段明月對自己的态度實在越來越軟和也越來越縱容了。
眼看着入隊在即,橫豎自己都已經這個樣子了,破罐子不能再破,朽木不能更朽,那……都已經這樣了,他為自己讨點福利,不過分吧?
沈言金倒是知道有不少女人想搭段明月的東風,但這麽多年來,能讓段明月如此特別對待不也就自己一個麽?
人,有生理需求,屬于人之常情。
沈言金上次被污蔑,看到那些P出來的聊騷圖片之後,便一直揣着這個想法。
他……再過一周就能進隊了。
也就是說,現在再不争取,就真的沒機會了。
于是沈言金大腦一熱,昏了頭,就把照片發了出去。
說實話,他這會兒已經後悔了,甚至開始隐隐擔心起等會自己再給段明月發消息,會不會變成紅色感嘆號。
好在段明月并沒有冷他多久。
冷靜了一點兒的沈言金幾乎是抱着上斷頭臺的決心去點語音聽的。
然後就被段明月語氣裏的熱度給燙到了。
段明月就是罵他,沈言金都能理解,但問他什麽時候能進隊是什麽意思?
這語氣,仿佛是在告訴他,等到了戰隊,就會發生……某種不好的事情。
可到了戰隊,段明月還會不會理睬自己,都是另一回事了。
但至少此時此刻,他是對自己有意思的。
沈言金咬住下唇,紅着臉回道:現在……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