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從西餐館出來，祁雲時就把自己這段時間被認回豪門的經歷告訴給了顧瑜行。
顧瑜行是位很稱職的聆聽者。
他就靜靜地聽着，不會輕易打斷，又會在适當的時候出聲應和兩句。
符合書中描寫的驚世絕豔的長相，在搭配他沉默時的模樣，就自然生成一種莫名沉穩的氣質。
讓人覺得可靠。
也讓人忍不住想要與他親近，不禁說得更多。
所以說着說着，祁雲時就什麽都交代了。
從他跟顧瑜行分別以來這幾年的生活，到被認回季家以後的緊張和惶恐，都說了。
幸好祁雲時還沒失去理智，沒說書裏相關的內容。
不過等他回過頭去再想，就覺得自己未免也有些過于坦誠和話多。
……他連自己被接回季家，第一次穿上質地好好的真絲睡衣都給說了出來！
想想真是，除了書裏的內容，也就還差今天穿什麽顏色的褲衩兒沒有說了……orz。
當然祁雲時會說這麽多，也是因為顧瑜行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笑話、或者羨慕嫉妒之類的情緒。
如果跳開所有對話、以第三人的角度去看，他全程都客觀冷靜到令人發指。
好像全然沉浸在訴說者的喜悅和苦惱中，沒有任何分別和判斷，只因為祁雲時的開心而開心，也只為祁雲時的苦惱而思考。
顧瑜行：“所以，你打算幫我墊付轉校費和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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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墊付，也不用你還……okk怎麽樣都好。”
男生眼睛澄澈明亮，充滿坦誠：“反正你還記得不？我以前說過的啊，以後我罩着你。”
“是麽？”
一邊與男生并肩穿梭在繁華的商業街，顧瑜行一邊微微擡眸望着天空。
思緒一路向過去的時光飄過，直至将記憶的古書翻到最初的第一頁。
那時的天空好像也如今日這樣蔚藍。
短手短腳的他們也是這樣并肩向前走着。
好像那時，祁雲時是說過這樣的話。
曾經的自己太弱小了。只會沉浸在被家人們嫌棄的悲傷中不能自拔。
祁雲時則比他堅強得多，大抵是為了鼓勵他，所以總是會說“我保護你”、“我罩着你”這樣的話。
但年紀輕輕意氣時說的話，誰又會當真。
那時候的顧瑜行眷戀着男孩給他的溫暖，但即使脆弱到只會顫抖，他也從未想過長大後還要依靠着同伴的保護。
可誰又能想到，長大以後，祁雲時果真來履行承諾了。
顧瑜行低低應了一聲：“嗯。”
“行吧，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唉？！”身側的男生眼眸再度一亮：“你想不想吃煎餅果子？”
顧瑜行看着不遠處的小攤攤位：“……你還沒吃飽？”
剛剛在餐廳裏他們點了好些東西，最後還是讓保镖們打包帶走才沒有浪費。
“還成吧。”祁雲時摸摸自己的肚子，不想錯過這種美味。
他是真的很愛吃煎餅果子啊。
只不過以前買不起。
連公交車都不舍坐的人，标配也要賣8塊錢一個的煎餅果子，他是得多揮霍才能去吃！
後來被認回豪門，錢是有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賣煎餅果子的。祁雲時現在被這味兒勾得幹脆走不動道了。
“要不然就搞一個，然後咱倆一人一半？”
提到心愛的吃食，男生的眼睛瞬間變得異常杳亮。
顧瑜行頓了頓：“……好。”
夏日熱鬧的街頭，陽光正烈。
并排站在馬路當中的陰涼處、吃着煎餅果子的兩名少年成了今日這條街上最靓麗的風景線。
祁雲時覺得，這才是美味。
剛剛吃的那些牛排和鵝肝之類，精致味美是真的，但不是他的菜。
祁雲時說：“我總覺得吃那些就是吃個熱鬧，不踏實，吃這個才能飽……啊嗚！”
說着，他在自己的煎餅果子上咬去了一大口。
顧瑜行：“……”
手裏的煎餅果子散發着專屬于谷物的香。
顧瑜行可以辨別出香味，卻不會對任何食物産生興趣。
他這樣很久了。
久到連自己都不記得有多久的，那麽久。
但看着跟腮幫子一鼓一鼓、小倉鼠一樣一本滿足的男生，便不由好奇自己手裏的這一半是不是真那麽香。
剛出鍋的煎餅果子還非常燙。
常年冰冷的指尖被焐得發出刺痛，顧瑜行的視線卻落在男生的臉上，看他不怕燙地咀嚼着。
然後鬼使神差的，他也跟着咬了一口。
恰好祁雲時轉過來看他，男生圓圓亮亮的眼睛都因為過于滿足而變得更具光芒。
顧瑜行迎着那抹光亮，竟下意識地跟着點了點頭：“嗯。”
是很美味。
……客觀來說。
吃完煎餅果子，祁雲時還打算跟顧瑜行逛一逛。
奈何還沒走兩步他就接到了他爸的電話。
似乎還挺急，問他在哪裏，說有事要見他。
“你去吧，之後再聯系。”顧瑜行說。
祁雲時說：“那好吧。”
考慮到顧瑜行萬人迷的buff，他還想先把人送回去自己再撤。
但顧瑜行說他這會兒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祁雲時便問：“什麽事兒啊？”
顧瑜行：“搞錢。”
他總不能真的用祁雲時的錢。
祁雲時：“……呃。”
祁雲時默認少年這是要去尋找新的工作，便不由有些操心，擔心他會像遇見上一個老板那樣被調戲。
畢竟萬人迷buff還挂在那裏。
今天走在街上的時候祁雲時就刻意注意了一下，好多人都在看顧瑜行……
“是麽？”顧瑜行問。
“是呀！”祈雲時點頭。
如果非要形容有多多的話，那就是成群成群、烏央烏央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偷摸摸地往這邊看！
顧瑜行被男生的形容給逗笑了：“你确定他們是在看我麽？”
他注視男生的眼眸眸色很深，眼角暗藏深邃。
那些人明明看的是你。
祁雲時卻猛點頭：“嗯啊，所以你不要去找工作……你先別找，等我，明天我陪你去找。”
顧瑜行将視線鎖定在男生頭頂支起的一小撮軟毛上。
他沒說自己搞錢的方式并不是男生所想象的那種去做小時工……
工資太低，并不能抵償男生為他花出去的錢。
顧瑜行并不擅于訴說。也不喜歡解釋。
他只是從善如流點頭：“那我等你。”
祁雲時：“那說定了啊，你……你現在就回家！”
顧瑜行又笑了一下：“好。”
二人分別。
兩名保镖開車一路載着祁雲時，卻沒有回到季家，而是來到了他爸媽的公司。
季家沒有百年基業，也沒有什麽根基。
如今的輝煌都是他爸媽年輕時共同創業累計下來的結果。
夫妻倆之前從事過很多個領域，也碰過不少壁，還是幾年前趕上了國內電子科技領域的飛速發展才跻身成b市豪門。
現如今夫妻倆的共同財産合一塊兒就是首富級別。
季家的辦公大樓十分龐大，從外面瞅就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型摩天大樓。
祁雲時以前有路過這裏，但頂多也就是看一眼、知道這是家很牛逼的公司而已。
不過現在，他卻被載着直接來到了這幢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又被專人接待、乘專門的電梯來到了頂層的會議室……
“小少爺，您請進。”董事長助理親切地為他推開了門。
“哥？”一進門，祁雲時就看見了季勉正端坐在裏面辦公。
季勉的腿上放了個筆記本電腦，看見他進來才擡起了頭。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真皮沙發：“先過來坐，爸媽一會就來。”
祁雲時：“……好。”
他湊過去坐下，剛才那位董事長助理就端着下午茶走了進來，親切地放在了他的面前，還說有什麽事就叫他。
祁雲時道謝，猛然間搞這麽大的陣仗，他還有些緊張。
就算比一般同學都成熟懂事，但祁雲時也不過還是個準高三生而已。
季勉：“不用緊張，只是開個家庭會議而已，爸媽太忙就把你叫來這裏了，也是順便讓你認認門。”
祁雲時：“哦。”
說是讓他來認門，其實是讓別人來認他的吧……
剛剛雖然乘坐的是專梯，但樓層太高，一路上他們還是碰到了不少搭乘那部電梯的高管。
外加上往會議室走來的這一路，每碰到一個人那位他爸的特助就會專門向人介紹他是季家的小少爺……
祁雲時都快被“小少爺”這仨字弄得ptsd了。
趁着等他爸媽的空檔，祁雲時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就是……之前媽給我的銀行卡裏不是有20萬麽？”
季勉聽了，坐直了身體：“怎麽，錢不夠花了？”
“不是不是。”哪裏是不夠花，簡直是太多了。
祁雲時趕緊擺手：“我是想問問你為什麽我那個賬戶上的錢現在變成了50萬？！”
他也是剛剛吃完法餐付款的時候，才發現不對的。
支付完飯費，收到的短信上顯示餘額還剩下47萬多，推測下來，那說明刷卡前他卡裏就應該已經有50萬了！
這可把祁雲時搞懵了。
“或許是他們又給你打的。”季勉随意說。
季大少爺的态度，就是俨然沒把這多出了的幾十萬當回事。
并且讓祁雲時感到奇怪的是，他大哥還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說了一句：“不要在意這些小數目……等一會他們過來你就知道了。”
祁雲時：？？？
祁雲時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爸媽究竟有多忙。
家庭會議一共只開了不到20分鐘，之後他爸媽就要雙雙飛往s市。
而這次家庭會議的內容也非常簡單，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
祁雲時：“什麽？以後我每個月都要花光500萬？？”
雖然是白手起家，但祁雲時的媽媽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家閨秀出身，因此豪門規矩也不少。比如說穿衣要怎樣，吃飯要怎樣，走起路來要怎樣。
祁雲時被接回季家以後雖然沒被要求什麽，但或許是底層生活太久，讓他太懂如何察言觀色了，所以哪怕是從傭人的做事習慣和一個眼神間，他也能感受到這種“規矩”。
但祁雲時從沒想過，有一天季家給他立的規矩竟然是要他每個月都花光500萬！
還是只能作為零花！
像他上學的費用和其他支出還是由他爸爸媽媽支付……
“這是什麽奇怪的規矩？”祁雲時将一雙杏眼瞪得老大。
諸麗茵一挽垂在臉側的長發，對着兒子微笑：“你爸爸這邊有位朋友是算命大師，大師說你花的錢越多，咱們季家得到回流的錢就越多。”
祁雲時：“……真的假的？”
這也能信？
他不禁看向他爸，季振哲卻什麽都沒解釋，只是言簡意赅道：“總之這個月的零花錢已經打在你的賬戶上了。截止到本月最後一天，必須用完。”
祁雲時看了看日期，窒息了：“可是今天已經19號了啊？！”
“……”
似乎沒關注到這一點，季振哲還愣了下。
但沉思過後他竟然點頭：“這樣的話，那你更需要加快速度了。”
祁雲時：“……”
季振哲一臉嚴肅地鼓勵兒子：“好好幹，你未來的人生道路上總要迎接許多挑戰。”
“…………”
祁雲時又望向他大哥……大哥就算了。
他終于明白他大哥剛才說“不要在意這些小數目”是什麽意思了……
跟每個月500萬比，那多出來的30萬可不就是小數目！
所以很明顯，季勉早知道這事兒了。
他們是一夥兒的！！！
之後他爸媽便要去趕飛機，祁雲時還在懵逼着，但左右他也沒別的事，就跟他爸媽一起去了機場，送他們上飛機。
反正一會兒司機大叔還要開車回來，他随車跟回來就好，也不費人費事兒。
季家夫妻倆被小兒子提出送機的這個暖心小舉動給感動壞了，諸麗茵一路上都拉着祁雲時的手，叮囑他要好好吃飯穿衣，好好玩，別有壓力。
漂亮大方又得體的女人塗着一點都不違和的豔色紅唇。
乍看見自己這位親生母親時，祁雲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古詩詞裏那種既豔麗富貴、又端莊大氣的牡丹花。
可一旦接受了這是他的媽媽，挨得近了，被他母親輕柔地摸着頭、嗅到她身上的香氣……
祁雲時又覺得這就是一位母親。
跟以前那位同樣愛他的母親一樣的母親，像全天下無數的母親那樣的母親。
所以越接觸越覺得親近。
而與母親比起來，父親依舊是面無表情的。
事實上從上車以後他就開始打電話，一刻都沒閑過。
祁雲時從他爸講電話的震怒口吻和他媽的簡短解釋中，get到了某種企業危機。
好像是他們的合作方被競争對手挖了牆角，在什麽項目上毀約了，以至于季氏這邊不能按期做出産品，要面臨巨額的違約金。
違約金之類的都是小事，重點是季家的企業形象不能倒，這才是最根本的。
這一次明顯是有人在幕後不惜代價，想要搞垮季家的名聲和口碑。
生意上的事祁雲時不懂。
但據他觀察，一般的事情是很少需要他爸媽兩個人聯合出面去解決的。
可見這次危機屬實不小。
或許是他爸媽對他太好了，祁雲時樂意操心的毛病又犯了，不由跟着擔心起來，也感受到了他們所面臨的緊張和危機。
他想起剛才他母親說的，他花錢季家才能有錢的事兒，這會兒竟然真有點信了。
或者說……
盡管不信。
但他也無比希望那是真的。
在他爸打電話的聲音中，祁雲時小聲問他媽媽：“媽，剛才你們說的要我花錢的那個理由是真的嗎？是不是我不花錢你們就會遭遇不順？”
“傻孩子，做生意就是有賠有賺，跟你能有什麽關系？千萬別有壓力。”
諸麗茵摸了摸他頭起了悄悄話：“爸媽只是想你好。你花錢花多花少都不是什麽事，明白嗎？”
祁雲時：“……”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
不過有他媽這句話他也算安心了。
仔細想想，他爸剛才那樣兒雖然唬人，但他們也沒說錢花不出去會有懲罰啊！
所以那意思就是類似于多勞多得的……多花多得？
……
從機場回家，祁雲時一路上都在思考花錢之道。
想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花掉500萬，以他目前的眼界和社交來說根本不可能。
……他又不是那種敗家的纨绔子弟，能天天去銷金窟裏揮霍。
不過話說回來，這麽要求他花錢，他爸媽就真不怕他學壞嗎？？？
對于這點，不用問他們爸媽，他大哥就給他解答了：“學什麽壞，我倒要看看誰敢帶壞你？”
祁雲時：“……”
“再說我們都相信你。”
季勉又無比堅定地說：“小時不可能學壞。”
父母雙亡，在貧民窟裏摸爬滾打都沒能走歪，他弟弟能學壞？
除非天塌下來。
祁雲時：“那我，我直接買輛車吧？”
500萬左右的車子應該挺多。
季勉卻不大贊同：“家裏的車庫你去看了沒有？500萬左右的車基本都有了，再買一臺放那也是浪費。”
祁雲時：“……！”
不是，您還知道浪費呢？？？
那他要是買很多輛便宜的車……比如先來50輛五菱宏光什麽的，估計也會被說浪費。
畢竟沒人用，也沒地方放。
再說也不能月月都這麽幹……
好了，這個主意劃掉。
……暫時劃掉！
祁雲時覺得，自己還是得找點能可持續發展的法子。
“……那我，我直接把錢捐了得了。”祁雲時表示自己躺平了。
“可以。”季勉：“不過你需要先聯絡信得過的慈善機構，再親自确定好每筆款項的去向、是否發放到位，還有持續關注後續的反饋。”
“……”
祁雲時深吸氣：“想不到搞個慈善也這麽複雜。”
“當然。捐出去的錢要真的捐到需要的人手上才叫慈善。”
季勉沒擡眼皮地給他傳授社會經驗：“畢竟500萬也不是小數目，足夠引來一些牛鬼蛇神來分一杯羹了。”
祁雲時：“……”
對方關于慈善的那番話，他是認同的。
但是大哥，原來您也知道500萬不是小數目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