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見着桑念進來, 第一個放下筷子的是張美英,她詫異起身道:“念念,你怎麽過來了?”
桑念走上前去, “聽說你身體不好, 我過來看看。”
張美英不常離開陳家村,也很少到陳芳這兒來, 這回大概是疼得厲害了,才肯上城。
桑念見她站起來時都得扶着腰,動作緩慢,心裏霎時不是滋味,扶着她的手道:“腰怎麽會突然疼的?”
張美英知道是誰幹的好事,立馬朝陳芳橫了一眼,對方筷子稍稍停了會兒, 壓根不影響她吃飯。
“都是老毛病了, 還用得着你特意跑一趟。”
桑念扶着她坐下, 又問:“醫生怎麽說?”
張美英開口剛想回答,那邊陳芳卻搶先一步道:“要動手術。”
桑念被吓到,眼中頓時有了淚,“這麽嚴重啊。”
陳芳接下來的話如同機關槍一般, “可不是, 這腰部動手術可得一大筆錢呢,醫生說了,裏頭要放鋼板, 材料什麽的都有講究, 統共花下來得十來萬, 這可不是小數目。”
“行了。”張美英厲聲打斷, “念念你別聽她瞎說, 還沒嚴重到那個地步,醫生也說了那是最壞的打算,我現在的情況回去好好養養的話,不礙事。”
桑念還想說什麽,卻被張美英拉着在身邊坐下,“念念還沒吃飯呢吧,先吃飯,有什麽等吃完飯再說。”
其餘三人悶頭吃飯,一聲不吭,張美英看向陳芳,“還不快去多拿雙碗筷來。”
陳芳這才不情不願地朝廚房走去。
飯菜剩得不多了,張美英又剜了陳芳一眼,“知道念念要來還不多炒幾個菜,說你摳都是擡舉你了。”
“媽。”陳芳一臉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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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說這兩句的功夫,那邊父子二人已經吃完放下筷子,對這場景見怪不怪,一個回房寫功課,還有一個則躺到主卧的床上去當甩手掌櫃刷起了短視頻。
陳芳嫁的這個男人年輕時游手好閑,但卻生了一張很會說的嘴,哄人的話一套一套,将年輕貌美的陳芳給哄到了手。
後倆人結了婚,這才租了個小小的鋪面做五金生意,得來的錢也僅僅夠家中開銷而已,現下天熱,沒什麽人會頂着大太陽出來買東西,他便也懶得去開店。
屋內即便開了空調,溫度也遲遲下不來,桑念本身就沒什麽胃口,加上擔心張美英的身體情況,只是簡單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趁陳芳去洗碗的功夫,張美英拉住桑念的手,安慰道:“不是什麽大病,現在已經好多了,我們念念別怕,外婆身體好着呢。”
桑念在看到張美英的診斷報告後,一顆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小房子裏全是熱汗腌漬入味的難聞氣息,陳芳洗碗出來時,桑念和張美英都準備離開。
陳芳叫住她倆,“你們等等,我有事兒和念念說。”
很難得,陳芳把桑念帶去了開着空調的主卧,将裏面刷手機的男人給趕了出來,看樣子是想說些體己話。
男人對桑念的态度向來是殷勤的,他自然知道陳芳一年到頭能從桑念身上得不少錢,所以大多數時候把桑念當作一棵搖錢樹,巴不得她能多來走動走動。
聞言,人立刻将主卧讓了出來。
房門關上,陳芳想拉桑念,似是展現母女間的一種親近,卻被桑念躲開,“有話直說。”
陳芳臉上還帶着笑,“我這不是聽說前段時間你爸那邊給你介紹了個還不錯的對象,你怎麽不去見見啊?”
桑念身子瞬間僵硬,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肥大的身軀,讓她不由皺起了眉,“你怎麽知道?”
陳芳說:“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那個男生家裏條件好得很,身價上億的,這你都不見,你是不是傻?聽我的,抓緊時間去見,不然這樣的可都被別人搶走了。”
桑念滿臉問號,“那就搶走好了……”
那種類型的,是在是有礙觀感。
陳芳聽了這話就不高興了,“你這孩子,難不成還想一輩子靠你爸?人家這麽有錢,你去見見又不會少塊肉。”
“陳芳!”桑念聲音驟然拔高,已經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是錢?告訴你一聲,我已經從桑家搬出來了,以後我過的是我自己的人生,和別人沒有關系,我的事情也用不着你這個外人來操心。”
陳芳又氣又急,一拍桌子道:“誰準你從桑家搬出來的?你在桑家,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起碼比我們好一萬倍,你還不知道珍惜。難道你是天生的賤骨頭,喜歡過苦日子來吃苦受累嗎?”
桑念哪能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來,“你在乎的恐怕不是我過什麽樣的日子,而是沒辦法從我身上吸到血吧?總之你以後別想從我這兒要到一分錢,想要錢的話,拿着你那套說辭去找喬靜蘭去找桑宏良要。”
陳芳被她這麽一說,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其實也是在用這種方式掩飾自己的心虛。
如果她真的還能從喬靜蘭和桑宏良那兒讨到好處的話,也不至于就守着個小小的五金店了,上回她手頭拮據,去找桑宏良要錢的時候就被罵了一場,還叫喬靜蘭發現了,對方說要告她敲詐勒索,給陳芳吓得灰溜溜回來。
本想着打聽到點消息來試探桑念的口風,哪裏知道死丫頭竟說從桑家搬了出來,要脫離關系。
搖錢樹沒了,叫陳芳怎麽能不着急。
他們屋裏說話的動靜着實不小,張美英聽着苗頭好像不太對,趕緊推門進去。
桑念是一分鐘也不想在這兒待着了,她忽略掉在發瘋的陳芳,對張美英道:“外婆,我送你回去。”
怒氣沖沖的陳芳被她老公拉住,嘴裏罵的內容很是難聽,張美英咬牙切齒道:“你再敢多說一個字,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陳芳打小兒跟着張美英長大,她自然知道張美英年輕時候的能幹強勢,說一不二,她如果再說下去,張美英大概真的會将她的嘴撕爛。
陳芳讪讪閉嘴,等一老一小走了,這才用力拍開丈夫的手臂,開始用別的方式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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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熾烤大地,出了門,張美英本是打算去公交站臺搭車回陳家村的,但桑念看了眼被曬得快要融化的柏油馬路,于是快速在手機上叫了輛車。
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一段時間,站在無風有樹蔭的站臺上,桑念都感覺一陣窒息,張美英到底上了年紀,她不想讓外婆遭這種罪,便不顧反對叫了輛要價并不便宜的快車。
上了車,礙于有司機在,張美英并沒有多問,等到了陳家村的家裏,她這才好好詢問了一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張美英聽完後,嘆了口氣,“她那人就是太勢力,鑽了錢眼一樣,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不喜歡那就不要見,念念你還小,結婚的事不着急。”
桑念那會兒和陳芳大吵的時候沒哭,聽了張美英一番話,反而有些鼻酸。
張美英又想起她如今搬了出來,說不擔心那是假的,“你現在住在哪兒?身邊錢夠不夠花?外婆這些年攢下來一些,都給你留着呢,如果遇到事兒一定要說,知不知道?”
桑念抱住張美英明顯有些佝偻的身子,記憶當中的外婆還是能挑擔下田的模樣,一眨眼背也彎了,人也老了,但對自己的這份心卻一直都沒變過。
“我住在一個朋友的房子裏,都挺好的,外婆你不用操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身體養好。”
張美英又絮絮叨叨和桑念說了好一會兒話,為了不耽誤她上城的時間,張美英并沒有将人留下來吃晚飯。
桑念走得時候,手裏被塞了幾張鈔票,她不想要的,但拗不過張美英,又怕閃着對方的腰,最終只要無奈手下。
坐上返程的公交,那幾張錢幣似乎還帶着張美英的體溫。
桑念想着想着,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世界上大概只有外婆才會這樣不求回報地對她好吧……
回到家,天已經不早了,桑念無力做飯,點了外賣簡單将肚子填飽。
在她吃飯的同一時間,陳芳一家子也坐在飯桌上,并且讨論着下午發生的事情。
中午桑念走後,陳芳在家裏又發了一通脾氣,情緒這才稍微好點兒。
對他們來說,不管怎麽樣生意還是要做,她兩點多鐘的時候頂着大太陽走去開店門,将店裏的空調打開後,又打電話吩咐家裏那口子來的時候帶碗降暑的綠豆湯來。
等綠豆湯的無聊時間裏,陳芳拿着把扇子在手上搖,忽而瞥見自家店門口停下幾輛黑色的車,一群保镖模樣的人走下車來,手裏還提溜着幾個神情倉惶的人。
陳芳心裏一緊,只當是街霸來打砸的,忙打了個電話催送綠豆湯的那位快來。
等陳芳老公何強趕到店裏的時候,發現自家店面完好無損,稍微松了口氣,而後瞥見大熱天的,自家向來怕熱的婆娘連空調都不吹了,站在街邊看熱鬧。
熱鬧的中心不在他家店裏,而在幾步遠的一家二手店。
二手店店門大敞,被保镖壓着的混混們趴在櫃臺上瑟瑟發抖,連帶二手店的老板都有些畏縮。
“出什麽事兒了?”
天再熱也擋不了一群人想八卦的心,陳芳手裏扇子搖個不停,“好像是這群混子偷了人家東西,被人家找上門,想把東西要回來。”
那群保镖看上去氣場太強大,叫人不敢靠近了光明正大地打聽。
陳芳老公一聽,幸災樂禍道:“這群人不是號稱天不怕地不怕麽,也有這麽一天,該的!他們這是偷到哪個富戶身上了吧,你看看這車,大幾百萬吶,把我倆賣了都買不起。”
陳芳被他這麽一說,頓時眼饞得不行,稍微朝路邊停靠的那輛車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