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29（六更）

書店不遠處就是咖啡屋。

織田作之助提着幾杯打包好的飲品走回，剛到書店門口，就被店老板叫住。

這位看上去40歲上下的書店老板穿着儒雅，面貌随和，看起來和店鋪經營範圍很搭，此時小聲說話的樣子，倒是有點破壞形象。

只聽書店老板痛心疾首道：“你是裏面那兩個男孩的監護人吧？”

織田作之助：“不是。”

“……”書店老板一瞬卡殼，情緒都不連貫了，改口道，“那是他們其中之一的監護人？”

織田作之助：“其中之一的保镖。”

書店老板：“…………”

這不是完全沒法管他們麽？！

“那你記得轉告他們的監護人。”書店老板整理了一下措辭，滿臉沉痛，“這麽小就戀愛實在是太不合适了！還是同性，日本的未來該怎麽辦啊？唉，這一代的年輕人真是太浮躁了……我在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每天想的都是學業……等等，他們今天不上學嗎？！”

織田作之助：“他們情況特殊。”

書店老板氣得翻了個白眼，“特殊在哪？”

織田作之助：“……”

總不能直接說是Mafia吧。

大概是面相和氣質吧，紅發青年常常予人認真老實嘴笨的感覺，即使不說話也是如此。書店老板看他幾眼，無可奈何地揮揮手，“算了，你個保镖也管不了雇主家的孩子，總之，你記得跟他們的監護人提一下。”

書店老板背手轉身，突然想起什麽，又轉過來道：“啊，你記得告訴他們的監護人，孩子還小，要好好引導，不要簡單粗暴揍一頓了事，也不要不讓吃飯和關禁閉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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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猶豫，聲音更小了，“要不……你還是別告狀了，我去勸勸？”

織田作之助總算找到了談話的節奏：“能和我說說，具體發生了什麽嗎？”

……

“——他說看到你們接吻。”

織田作之助一邊把分配飲品，一邊說出了方才一番對話裏最精華的部分，且補充，“是太宰先主動的。”

接咖啡的手一抖，神代清和哭笑不得，“是錯位吧。”

雖然剛剛他和太宰治挨得很近，但要說親到未免離譜。

不過，方才的确是警惕下降了，否則也不會沒發現書架後震驚的書店老板。

織田作之助：“太宰你喝這個熱可可？”

“诶？”

太宰治拖長了聲音，不滿道，“我不能喝咖啡嗎？”

“我也買了無因咖啡，但咖啡屋的店員說這裏面其實也有少量的咖啡`因，你這個年齡的孩子最好不要喝。”

織田作之助說。

“這方面不能慣。”

神代清和直接把熱可可塞進太宰治手裏，織田作之助配合地拿起無因咖啡，先下嘴為強喝了一口。

太宰治：“……”

鳶眸小少年的視線投向黑發的少年，只得到對方一個安撫的笑，有點疑惑。

奇怪。

明明是他占上風不是嗎？為什麽清和不退讓呢？

時間稍稍回撥。

讓書店老板瞳孔地震的所謂親吻，其實不過是兩人湊太近再加角度問題造成的錯覺。

關鍵詞：湊太近。

神代清和整個人都僵硬了。

腦海裏翻滾着應急辦法一二三，在他快要維持不住這個姿勢時，太宰治若無其事地起身坐直，視線又落到了他的脖頸。

鉑金色的細鏈在白皙的肌膚上、白日的天光下閃爍着細碎的光，而更為顯眼的，則是那顆墜着的、琥珀色的寶石。

棕發微卷的小少年看着寶石，思緒游移。

清和好像很喜歡這條項鏈。

被遮擋的、清和真正的眸色，會是琥珀色嗎？

太宰治看着顯然也從他的舉動中知道了什麽的神代清和，看着黑發少年僅僅是無奈的神色，很是好奇：“你不怕我說出去嗎？”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神代清和雙手合掌，做了個拜托的動作，誠懇道，“要是太宰你能提示一個時間，讓我先跑路就更好了。”

日日時時都做好了翻車準備·特務科少年情報員目前情緒穩定。

太宰治更好奇。

鳶眸的小少年眨眨眼，“如果你被抓了？”

神代清和理直氣壯道：“就說一切都是森君指使的，我只是個無辜的傀儡。”

太宰治：“……”

等等。

這麽說來，森先生确實是最早得到老首領年輕時的女神、富江小姐的照片的那一小撮人，而且也确實有篡位的心思——

假設森先生早就認識和富江小姐長相相似的清和……

邏輯竟然神奇地圓上了。

太宰治目光奇異地看着姓氏不祥的小夥伴，小小舉手，提問：“清和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讓森鷗外背鍋的想法嘛……

神代清和謙虛道：“不，是剛才靈光一現。”

在夏目先生的作品區，對森鷗外的怨念成長得格外迅速，作為忠實讀者的他只是又想到了個未來可能坑到對方的方法而已。

“不過最好還是不要露餡。”

神代清和右手虛虛握拳伸到太宰治面前，揚起小拇指，語聲親昵，“幫我保密？”

他們拉了鈎。

回到現在。

太宰治捧着有些燙的熱可可，揭開杯蓋，慢慢喝了一口。

熱量溫暖了四肢百骸。

以往那些被抓住把柄的人，都會露出慌張的神色，要麽惱羞成怒對他不利，要麽低聲下氣向他祈求，可清和的反應……

不是任何一種。

還要管他喝不喝咖啡。

奇怪。

真的好奇怪啊。

或許，這就是朋友？

昨晚看過的那些關于友誼的名言開始在腦海裏刷屏，鳶眸的小少年直直盯着黑發的少年，得到對方一個詢問的回視，和一段他不想聽的話：“喝咖啡可能會影響長高。太宰，你沒發現你比同齡人矮嗎？”

太宰治：“……”

神代清和看着好像在生氣的太宰貓貓，好奇道：“說起來，太宰你今年多大？13還是14？如果是13那還好，14的話就有點危險……”

“——14。”

磨牙聲。

“不會生日在1月吧？”

故作驚訝的挑釁聲。

“六、月！”

重讀。

“我明白了，是兒童節。太宰果然還是個小朋友呢。”

故作恍然的挑釁聲。

“6月19日。”

太宰治恨恨地喝了一大口熱可可，差點燙到自己，憤憤指責，“你不就是想知道這個嗎？”

“是啊。”

神代清和微笑起來，柔聲順毛道，“現在有半年多的時間、可以好好地想給太宰送什麽生日禮物了。”

太宰治：“……”

啊。

感覺好溫暖。

是陽光，還是熱可可？

同一時間。黑衣組織的某安全屋。

“……川上小姐是港口Mafia的少主？”

安室透正艱難地消化着這個令人窒息的消息。

雖然很不想質疑坂口安吾在情報方面的專業，但作為黑衣組織情報組成員波本，安室透也大概知道港口Mafia現在是什麽情況。——風雨飄搖，大廈将傾，枭雄末路。

所以這首領果然是瘋了吧，居然立一個之前完全沒聽說過的少女做少主，這是嫌火燒得還不夠旺？

“糾正一下，川上清和是男性。”坂口安吾一本正經地念着心裏打好的草稿。

安室透：“……”

金發黑皮的公安卧底艱難道：“……他有女裝癖？”

雖然女裝确實挺漂亮。

但——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說：也許他女裝只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幫你呢。

坂口安吾嚴肅道：“據特務科調查，港口Mafia的老首領年輕時曾經戀慕一位名為富江的小姐，對其求而不得，而川上清和，疑似是富江小姐的後代，兩人的容貌有四五分相似。”他頓了頓，給聽者留出消化信息的時間，又說，“扮演女性，可能是為了增加自身在那位神智已不太清醒的老首領心中的分量。”

異能特務科的情報員站在官方的立場，預設川上清和不懷好意：“也許川上清和只是在降谷前輩這裏練習扮演。很難說他有沒有想過降谷前輩您會遭遇什麽。”

坂口安吾分析：“無論是為了消除自己親定的少主的污點；還是因為将川上清和代入富江小姐，産生了嫉妒的情感想要鏟除情敵，都可以支持港口Mafia的老首領此時的行為。”

安室透：“…………”

金發黑皮的公安卧底提出質疑，“如果是為了消除污點，牛郎館的其他人為什麽沒事？”

坂口安吾從善如流道：“那看來是後者。”他扶了扶眼鏡，“川上清和的計劃成功，在那位老首領心中的分量增加，也許很快，這位少主的身影就會出現在外界，出現在港口Mafia的合作組織面前，地位得到進一步提升。”

安室透：“………………”

在這渾然仿佛天成的邏輯下，安室透有些被說服，之前一閃而過的川上小姐……不，川上少年無辜的可能性被他壓在心底。——況且，現在已經是這種情況，再細究原因也沒有多少意義。金發黑皮的公安卧底深深呼吸，沉澱下紛雜的思緒，“所以，你們是來幫我逃出橫濱的？”

坂口安吾悄悄松口氣：“是的。”

演戲真的不适合他，壓力好大，好在搭檔的劇本夠給力，降谷前輩好像相信了。

江戶川亂步歪頭。

在另外兩人看過來時，大偵探擡了擡手中的波子汽水，模仿了個舉杯的動作，“沒錯！亂步大人是來拯救你噠！”

圍觀了金發黑皮的公安精英被騙全過程，武裝偵探社的頂梁柱在心中自信滿滿加深了他的認知：果然，完全不行嘛，少了我完全不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笨蛋！

“……亂步大人？”

安室透覺得有點不靠譜。

如果人不是被坂口安吾帶進來的，他只會覺得這是個大孩子。

“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異能力「超推理」。”已經給雙方做過介紹、如今又在進一步介紹的坂口安吾回憶着搭檔那肉麻至極的郵件，最終還是決定用自己的語言概括，“是能夠一眼看穿真相的能力。毫無疑問的日本的瑰寶。”

安室透：！！！

“沒錯——”江戶川亂步熟練地将喝光了的波子汽水瓶抛給坂口安吾，後者熟練地開始取裏面的彈珠。

大偵探惬意地晃了晃腦袋，“這位零組的卧底先生願意請我吃超貴的大餐的話，我就告訴你能夠完成那個組織的任務、并且順利離開橫濱的方法。”

哼哼，怎麽樣，被亂步大人折服了吧？

坂口安吾拼命使眼色。

安室透：“……好。”

金發黑皮的公安卧底笑容清爽而陽光：“請務必不要客氣，亂步大人的話，多貴的大餐都可以。”

反正黑衣組織可以報銷。

他理直氣壯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