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1
羊之王的日常是怎樣的？
巡視地盤、收保護費、打短工、和其他組織火并……
最近還要加上喂烏鴉。
把買來的肉松面包撕成小片放在烏鴉嘴邊，看着它一點一點吃進去，又給它喂水，中原中也的臉上泛起笑容。
他伸手，小心地摸了摸鳥兒漆黑的羽毛。
“快點好起來啊。”
飼養寵物果然讓人身心愉悅。
中原中也感覺能夠理解那些花大價錢在寵物身上的主人了。
可惜……
跟着他，寵物的生活水平高不到哪裏去。
不過應該也和自己找食差不多？
中原中也這幾天觀察了附近的烏鴉，發現它們習慣翻垃圾堆，還會搶那些沒有防護的食物……吃的東西應該沒有這個肉松面包強很多。
“吃不下了？”
見受傷的烏鴉停止進食，中原中也想了想，撕了一條肉松遞過去，見烏鴉真的不吃了，他才把剩下的面包吃掉。
“辛苦你待在我房間裏了。”
雖然羊的房間不多，但作為首領，中原中也還是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的。橘發的小少年看了眼鳥兒那被包紮好的斷腿，嘆了口氣，“記住不要叫，傷好之前也不要往外面飛……萬一被其他人看到，有點麻煩。”
之前白濑還烤過小鳥呢。
即使他說明是寵物，被發現的話，烏鴉也肯定沒法好好養傷，小羊們太鬧騰了，手下又沒輕沒重。——養好之後再介紹吧。
——如果烏鴉不飛走的話。
“中也。”
柚杏湊過來，粉色的長發随着身體前傾的動作晃蕩，“你在房間裏養了什麽？”
中原中也“啊”了一聲，滿臉心虛，“你在說什麽啊？”
“我看到了，你最近老是買以前舍不得買的小零食，帶到房間裏去……分量只有那麽一點點的話，是養了寵物？總不會是中也你突然變得貪吃了吧。”柚杏小聲道，“你悄悄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中原中也猶豫。
“快說嘛！”
“……烏鴉。”
聲音太小，柚杏沒聽清，“什麽？”
“是一只受傷的小烏鴉。”
中原中也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我遇到它的時候，它在被一群大烏鴉欺負。”
這個描述立刻戳中了羊的點，柚杏對小烏鴉的好感度直線上升，忍不住問，“我能去看看嗎？”
從“悄悄告訴”到“去看看”……
中原中也覺得有哪裏不對，但他實在太不擅長拒絕同伴了，柚杏胡攪蠻纏一番，中原中也只能答應等大家睡着後再帶她看。
夜晚。半圓的月挂在空中。
和作為首領的中原中也不同，柚杏是和其他兩個女孩子合住的。
好在她的被褥最靠近門。
确定室友都熟睡，柚杏慢慢的、輕手輕腳地起床，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打開門又關上，來到中原中也的房間前。
門是虛掩的。
“中也？”
柚杏聲音很輕地叫了聲，門被拉開了，她的視線越過中原中也，很快看到了那只小烏鴉。
……
十分鐘後。
“它真的好可愛！”柚杏眼睛裏都要冒星星，“它是不是聽得懂我們說話呀？”
“你給它取名字了嗎？”
柚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烏鴉的羽毛，攤開手，“看，它好幹淨！”
“你給它洗過澡？鳥好像不能洗澡……我不清楚……”
“沒洗過。”中原中也坐在凳子上，在柚杏的追問下只知道做一個麻木的答題機器，“可能是它自己愛幹淨……誰！”
他猛地看向門外。
叩。
門被敲了敲，有只手輕輕推開門。
柚杏的兩個室友寫滿懷疑的臉，出現在門外：“柚杏、中也，你們這麽晚在幹什麽？”
“該不會是……”
“不是！別想歪了！”
柚杏指着烏鴉，澄清道，“我是來看中也的寵物的！”
“哇！”*2
白濑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
按照時間順序，“首領的寵物烏鴉”知情者排列為：中原中也本人、柚杏、柚杏的兩個室友、羊的女孩們、羊的部分男孩、白濑。
慘。
白濑感受到了排斥。
他氣得白頭發都要炸了，質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有人小聲嘟囔：
“為什麽要告訴你啊……”
在白濑瞪過去之前，在飼養烏鴉這件事上，柚杏作為當之無愧的大姐頭站了出來，“白濑你好兇！”
柚杏皺眉：“你這麽兇，會吓到小鴉的！”
“嘎嘎！”
仿佛在應和她的話，烏鴉單腳跳了跳，很快被心疼的女孩們攔着躺下。
柚杏轉臉，瞬間多雲轉晴，“小鴉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
白濑：“……”
變天了。
白濑試圖找中原中也說理，但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同伴，在白濑找到人前，中原中也就被小羊們組隊攔住，領頭的男孩子雖然有點怕他這個首領，但仍然鼓起勇氣，給他灌輸了一通“白濑會吃鳥”“他不懷好意”“千萬別聽他的”諸如此類。
“……”
中原中也失笑。
和他想的不一樣，小羊們很細心地照顧着受傷的烏鴉。難怪那些寵物廣告大吹特吹，說寵物是促進家庭美滿的一大因素——
有點道理。
小七是個開心果。
雖然就毛茸茸來說不及貓狗，但作為鳥它食量很小，這點無疑非常被羊青睐；在聽得懂人話的基礎上，表演一只雖然聽不懂人話、但通人性烏鴉不難，而這讓他更加被喜愛；在被投喂之後，它會用翅膀行紳士禮，有時還有一些別的動作，這無疑給它帶來了很高的人氣……
春日的陽光很好。
被放置在羊基地的院子裏曬太陽，周圍是一圈眼睛晶亮、無所事事的孩子，而中原中也卻在外面勤勤懇懇地幹活養他們。
小七察覺到了落差。
雖然它很受歡迎，但中原中也……
慘。
尤其是這個指手劃腳的白頭發，在別的小孩覺得首領這樣照顧他們是不是不太好的時候，老是在用“是羊撿到中也”“這是中也應該做的”“他有異能就要擔起責任”洗腦其他小孩，讓他們繼續保持心安理得。
好奇怪。
明明連它都知道要讨好主人？
雖然自己找東西吃也餓不死，但沒有主人，怎麽吃到新口味的零食？
中也異能那麽厲害，這個白頭發想當首領也不可能啊，他到底在折騰什麽……
人類真複雜。
小七頗有些憤憤不平，但很快開心起來。
等它告訴把這些告訴主人，又好看又厲害的主人，問題肯定會得到解決的。
先養傷吧。
躺平。
“小鴉呢？”
柚杏眉頭緊皺，在羊的基地裏轉圈，“誰看到小鴉了？”
她懷疑的視線不可避免地在落在白濑身上，又很快移開，“它還受着傷，不會是出事了吧？”
“關我什麽事？”
敏感地察覺到柚杏的懷疑，白濑不幹了，“都快一個月了，斷了腳也該養好了，沒準是終于受不了你們這群天天圍着它叽叽喳喳的煩人精，自己飛走了！”
“……”
柚杏緊盯着白濑，緩緩道，“你怎麽知道小鴉的腿傷養多久會好？你特地去查了這個？”
其他小羊：“……”
對啊。
如羊這樣掙紮在貧困線的未成年自衛組織，當然是沒有手機的。
他們得到信息的渠道很狹窄，這種偏門知識，若非有心，是不會知道的。
“白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小鴉肯定被吃掉了嗚……”
“好可憐嗚嗚嗚……”
……
白濑暴躁極了：“不是我！”
他道，“中也，你說句話啊！”
中原中也神情複雜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忙碌的羊之王實話實說，“我下午不在基地裏。”
白濑：“……”
這世界變化太快。
在烏鴉不見的那天，他，白濑，瞬間成了羊組織裏最不受歡迎的人。
第二天。
烏鴉飛回來了。
白濑揚眉吐氣：“你們看，我就說我沒有吃它！”
但沒有人在意他。
“小鴉你回來啦！”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原來你是傷好了，出去飛了一圈呀，吓死我了。”
……
“嘎嘎！”
和每個和它打招呼的孩子互動後，小七蹦跶到中原中也面前，伸出一條腿。
腿上綁着張小紙條。
“怎麽會有這個……”
“該不會……”
事實證明了他們的猜測。
哪怕展開小紙條的時候，掉下來漂亮的植物标本，也不能讓小羊們開心了。
中原中也看完這封……應該叫感謝信的東西，神情難免惆悵。
他深吸了口氣，看着烏鴉道：“原來你叫小七啊。”“嘎嘎！”
橘發的小少年微笑起來，钴藍色雙眼柔和，“那麽，小七，請多指教。”
“嘎嘎！”
小七跳了跳，回了個紳士禮。
感謝信在小羊們之間傳閱。雖然他們大部分識字不多，只有年齡大些、偶爾能打短工的孩子認識的字多些，但都在努力辨認。
有完全不識字的、年幼的孩子茫然地問：“上面寫了什麽？”
“是說小七雖然有主人，但它是散養的，可以随時來找我們玩。”
柚杏笑起來，“只要它願意。”
她篤定地道：“小七肯定會來找我們玩的，對吧？”
白濑看着感謝信，湊過來看了眼植物标本，“有空搞這些的，都是有錢人吧。”
他說，“照我看，我們應該找那個主人要一大筆錢……”
“嘎嘎！”
小七振翅飛到白濑頭頂，停留幾息，得意地叫喚着盤旋。
白濑僵住。
他擡眼往上看，只見額發上一點液體，正如水般慢慢流瀉，滴到他的鼻尖。
“小、七！”
“嘎嘎！”
“你有種下來！”
“嘎嘎！”
小七落在中原中也頭頂。
“你有種再下來！”
“嘎嘎！”
小七落到中原中也肩膀。
“你有種……”
“嘎嘎！”
……
“算了算了。”柚杏忍笑給白濑遞了張紙巾，“這封信上不是說了嗎，小七也還小呢，換成人類年齡沒準是個小弟弟，你就不要跟它一般見識了。”
“我……！”
白濑十分憋屈。
那之後，小七每天都會飛來，帶來小羊們沒有見過、或者只是見過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有玩的比如九連環，也有吃的比如三明治，偶爾還會有用的，比如新鮮的玫瑰、漂亮的發卡和項鏈等等。
——應該是小七的主人讓它捎來的。
這個觀點很快得到了小羊們的認同，他們慫恿中原中也和柚杏等幾個識字、且字寫得還不錯的大孩子給小七主人回信，跟他/她交流小七的飼養方式、鳥類食譜、偶爾也會寫到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或許是環境造就的警惕意識，小羊們沒有在信中留下任何能夠指向他們身份的線索。
——不，說是警惕不太确切，畢竟小七知道怎麽找到這裏。
……或許該叫，自卑？
如果小七主人知道他們是一群流浪兒，會不會看不起他們呢。
分到漂亮發卡的柚杏愛不釋手地摩挲着發卡上閃粉的貝殼和金色的星星，輕聲感嘆，“就像童話一樣……”
但童話，真的會發生在現實嗎？
這一天，小七沒有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