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個周末是沈家老爺子的生日。

正好趕上七十大壽,沈家二叔因為在國外忙生意,機場出了問題,航班延誤,所以沒能趕回來。

此前老爺子過生日的時候,沈昭音都沒去過,她小時候就害怕老爺子,再加上她的父母也不喜歡她,所以常常帶着沈清夢參加,家裏的親戚朋友她都認不全。

可回想上一世,她險進火海的時候,還聽到沈老爺子在外面喊她“音音啊,乖孫女兒,不要怕。”在那之前,她只見過爺爺一面,錯過了很多事情,也從來沒有盡過孝。

她合上剛剛買的物理周刊,起身去衣櫃裏挑衣服。

上輩子老爺子邀請了全家人,唯獨她沒有去,除了自己害怕以外,還有就是沈清夢不想要她去。

孟妍麗更不想讓她去。

“媽,都怪我自己的身體不争氣,我和班裏的朋友說要上學校的宣傳手冊,沒成想卻換成了音音,全年級都在笑話我,嗚嗚嗚嗚嗚。”沈清夢毫不顧忌形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沈昭音聽到哭聲,便知道自己躲不過,推門出去,正面迎上了孟妍麗憤怒的目光。

“你怎麽回事?為什麽非要搶姐姐的位置?那個宣傳手冊上本來不是你姐姐嗎?”

“我也不知道。”沈昭音實話實說。

沈清夢大吼,“你騙人,我跟你說,讓你去和年級主任說,不要放你的照片,為什麽上面還是你?”

“我告訴過你多少遍,讓你不要惹姐姐生氣,她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這就是你的命,我怎麽養出了你這種白眼狼?”孟妍麗氣的不輕。

聽着這種極度偏心的話,沈昭音說不難受那是假的。

她不明白,為什麽母親這麽偏心?沈清夢掉一滴眼淚她就心疼得不行。

“就算我說了,不放我的照片也未必會放你的。”再活一世,她不會像上輩子那樣窩囊懦弱,她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兔子,不開心的時候,她也會伸出鋒利的小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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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夢聞言,瞪大雙眼,氣喘不定,沈昭音從小到大都沒有反抗過自己,一句重話也沒說過,更別說這種血淋淋的事實。

是呀,不放沈昭音的照片,也不一定會放她的,她心裏知道,可就是不想承認。

沈清夢的臉色漸漸變得慘白,嘴唇顫抖發紫,這是她多年練出來的,讓人一看就知道她生病了,這一招,她不知道對孟妍麗用過多少次,在老師面前也用過,差點把老師吓出心髒病來。

但是這招屢試不爽。

孟妍麗一看,瞬間急火攻心,她走到沈昭音面前,舉起手就打了她一個巴掌,沈昭音白皙的小臉瞬間就紅了。

“你趕緊給姐姐道歉!否則就給我滾出去!”孟妍麗氣昏了頭,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唯唯諾諾的小女兒會變成這樣。

沈昭音倒是很平靜,她擡起眸子,說出了上輩子一直困擾她的那個問題:“媽,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聞言,孟妍麗眼底出現了一絲慌張,腦袋裏氣血翻湧,神色恍惚,嘴裏半天也沒說出話來。直到沈昭音出去了很久,她才回過神來。

那句話只是随口一問,沈昭音也沒放在心上,就是想讓她那對被豬油蒙了心的父母能重視一點。

偏心可以,偏心太狠了會遭報應。

她現在根本就不想回去,也不想面對任何人,都說會哭的小孩有糖吃,可在她這裏卻絲毫不管用。

上輩子,她哭的也不少,卻沒引起孟妍麗的關注和心疼,反而覺得她無理取鬧,這輩子,她不會再哭了。

她背着自己的雙肩包,在街上亂轉,肚子很餓,她摸了摸錢包,還有錢吃飯,随便走進了一家便利店。

買了一份關東煮,她坐在窗子邊慢吞吞地吃,重活一世,她想着要變強大,變得可靠,成為她哥哥的依靠,能夠在親戚朋友都嘲笑謝珩的時候,她能站出來保護他。

陳子航從網吧出來的時候,嘴裏罵罵咧咧,“珩哥,七班那幫孫子太慫了,有本事在背後罵人,見了你一個比一個跑的快。”

他抽出一根煙遞給謝珩,突然驚訝地揉揉眼:“珩哥,你看對面便利店那姑娘是不是小音音啊?”

謝珩擡頭,看到小丫頭在低頭吃東西。

這都幾點了?怎麽還在外面?

她不知道一個小姑娘在外面多危險?

陳子航擡腳準備過去,被謝珩一個眼神瞪了回來,他撇撇嘴便識趣地先回去了,謝珩慢慢走進了便利店。

買了一包煙,坐在凳子上抽煙。

沈昭音聞了聞,嗆了一下,狠狠地咳嗽起來,謝珩手微頓,立馬掐了煙。

她回頭,眼角微紅看着謝珩的眼睛,沒說話,雖然說了不在乎,可心裏終究還是疼痛,沒想到自己小小的矯情下還被人當場抓住了。

“哭什麽?”

“吃感動了,關東煮可真好吃。”小姑娘面不改色瞎他媽胡說。

謝珩:“……”

就這樣,一個人吃東西,另外一個看別人吃東西,兩個小時後被便利店小姐姐好言好語請了出去。

“臉上怎麽回事?”謝珩雙手插兜,看着天上那為數不多的幾個星星。

沈昭音低着頭,垂着雙眸,沉默半晌怎麽都不說話。

他本來就沒什麽耐心,看她這副模樣,氣都不順了,轉身朝着那條漆黑的小巷子裏走去。

關他什麽事?他就不該管她。

整日磨磨唧唧,嬌弱得不行。

女孩子就是麻煩。

一直快到家門口,身後那個小小的影子還在跟着他,快一點慢一點,和他相距五米遠,不多也不少。

他住的地方是地下室改造的房間,這裏便宜,設備也挺齊全,關鍵是讓他覺得很有安全感,他掙的錢其實能養活自己。

謝珩看了看表,已經晚上零點了,他回了家,關上門,心想着那個小丫頭肯定會自己回去。

但是卻躺着翻來覆去睡不着。

門外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是一只貓爪子在撓他的心,煩躁得不行。

他罵了聲操,最後還是開了門讓蹲在門口的小姑娘進來了。

地下室只有一個卧室,很簡單的構造,客廳只有一個沙發,一臺電視機,有暖氣,還有煮飯的地方,還挺溫馨的。

她還以為謝珩住的是老鼠洞呢。

沈昭音的臉還是紅紅的,她的皮膚白皙嬌嫩,那個明顯的巴掌印怎麽也不好消散,臉頰又紅又腫。

一看就知道是家裏人打的,如果別人這麽欺負沈昭音,小姑娘自己就反擊回去了,可能還會哭唧唧地給他說,說不準還會讓他給她報仇。

可越是難以接受,越是心痛,往往越難以啓齒。

而這些傷害,往往還是家裏人給的。

那一刻,看着沈昭音委屈巴巴什麽都不肯說的樣子,謝珩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了,他根本就沒有能力保護面前這個小丫頭。

他深深地看着小丫頭毛絨絨的腦袋頂,腦海裏出現小時候某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他的心髒像是突然被捏緊,喘不過氣來。

正如許多年前,那個緊張到手足無措的小男孩,倔強地承受着別人的謾罵,卻從沒想過有人輕輕掰開他發白的手指,把自己肉肉軟軟的小拳頭塞進來。

她是光,照進他生命的光。

遇到事情他只會用拳頭說話,可這個世界殘酷的多,他其實也都明白,他只想這麽無拘無束浪蕩地活一輩子。

因為在那之前,沒有人告訴他,會有一個小姑娘闖進來。

“你睡沙發,老子睡卧室,聽見了沒有?”謝珩不客氣地扔給沈昭音一席棉被。

“沒聽見。”小姑娘倔強地不退讓,完全忘記了這本來就不是她的家,她倒是反客為主,一點都不見外。

最近膽子越來越大了。

臉上的表情好像也好了那麽一點點。

行吧,随她就是了。

一直到了半夜,确定小姑娘睡了之後,謝珩拿出手機,撥通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號碼響了一聲,就被人立刻接通。

對面欣喜若狂道:“少爺,您想好要接受您爺爺的條件了嗎?”

謝珩沉聲道:“我決定好了。”

周六早晨,沈昭音醒的很早。

她起來照了照鏡子,臉上已經沒有那麽腫了。

她的頭發是自來卷,散開整個人就跟金毛獅王一樣,她快速紮了一個丸子頭,看起來清爽又有活力。

出來的時候,謝珩的半截腿都在沙發外面,膚色冷白,沙發太小,根本就容不下他那麽高的個子,一頭銀發也睡得狂野不羁。

臉上還蓋着衣服。

沈昭音打開冰箱,除了啤酒和吃剩的外賣什麽都沒有。

雖然對周圍的環境不怎麽熟悉,她還是決定出去買點東西,準确來說應該是買點正常人吃的。

這次出門,她買了雞蛋蔬菜,還有其他的吃食和一支牙刷,順便還買了豆漿和肉包子,這裏離菜市場挺近的,她也曾想過獨自一人出來生活。

但是她未成年,也不能打工,根本就養活不了自己,她也很難想象謝珩是怎麽把自己養活到這麽大的。

應該很艱難的吧?

到了門口,開門的時候她才驚覺。

沒鑰匙啊!!!

“叩叩叩”她禮貌敲門,謝珩皺了一下眉頭,翻了個身繼續睡覺,“叩叩叩”又敲門,聲音弱了不少。

謝珩憤怒起身,頂着滿頭亂蓬蓬的銀色頭發,粗魯扯開門,雖然沒說話,但從那個難度堪稱十級的白眼分析,應該是“再他媽敲門,老子就把你鑲門上。”

她知道謝珩在忍着怒氣不說髒話。

也知道現在這位暴躁青年社會哥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她安靜如雞,默默去了廚房。

五分鐘後。

鐵門突然毫無預兆地又響了,伴随着門外男生那把破鑼般的公鴨嗓。

“珩哥,給人家開一下門了啦。”

聽聽這美妙的敲門聲,像極了死乞白賴上趕着參與世界末日的憨比。

陳子航哼着歌,帶着一臉困意的方以辰蹲在謝珩家門口。

沈昭音趕緊去開門,她可不敢保證她這位暴躁老哥一會兒突然幹出什麽破事,看到小姑娘的那一刻,方以辰精神一震,困意全無。

一方面是有點吃驚。

另外一方面,小姑娘和平時不太一樣,她穿了件長款的白色毛衣,頭發紮成圓圓的丸子頭,額頭和鬓角有少許碎發,笑起來讓他恍惚間想起了學校裏的薔薇花。

好看的有些耀眼。

陳子航沒有太吃驚,拽着方以辰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社會我珩哥”四仰八叉地睡在沙發上。

“哎呦,好香啊,音音妹妹吃的什麽?我也要吃,正好沒吃早飯。”

沈昭音把豆漿和包子端了出來,笑嘻嘻道:“好啊,趁熱吃吧,我買了好多。”

說完就去衛生間刷牙洗臉去了。

陳子航伸手就去拿包子,誰料東西還沒摸到,屁.股上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謝珩睜開睡眼惺忪的眸子,揉了揉頭發,把包子都挪到他這邊。

“珩哥,你是不是有點小氣啊!”

“滾回去讓你妹妹給你買。”

陳子航仰天大哭,雙手合十虔誠地跪在沙發上:“請上天賜給我一個妹妹!”

老子他媽沒有妹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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