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6)
毛柏被金采盯得發毛,于是開口喚他:“采···采哥。”
金采擡擡眼皮:“啊?”
毛柏吭吭哧哧不知該說啥,金采卻突然笑了,起身往卧室走:“我剛才就是在想,你怎麽突然就長這麽大了?感覺就像是昨天還抱在懷裏的,一下子就再也抱不動了。”金采邊說邊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影集,拿出來:“來看看,這裏還有你小時候照片呢,好多張。”
兩個人趴在茶幾上翻老照片,金采指着照片裏小臉胖嘟嘟紅撲撲的小毛柏笑:“看那時候多可愛!那時候我把你往圖書館一放,好多女生圍上來逗你,給你零食吃。啧啧,那麽小就有女生緣呢。”
一張一張翻過去,裏面的小家夥小樹苗一樣,随着時光晃啊晃啊就長大了。有一張毛柏十歲生日時的照片,他站在金采和毛柳中間,手上舉着個棉花糖,上面缺了一大塊,被金采用兩根手指捏着,隐隐有些無奈的神色。
“這個,記得嗎?你非要把這個給我分一塊,黏糊糊的,我又只能接着,哈哈哈哈,現在想起來還渾身不得勁,那個黏啊,上面還都是你的口水,哈哈哈哈···”金采邊笑邊翻,卻發現後面沒有了,那是最後一張。
金采不笑了,盯着那張照片出了會神,扭過頭來看毛柏,看了半天,喃喃:“一眨眼就這麽大了。”
是啊,簡直是一眨眼的功夫。毛柏十歲的時候,毛柳的事業漸漸有了起色,而他剛剛留校,忙着寫教案,忙着上課,忙着做實驗出論文投稿,再也沒心思去管別人怎樣了。毛柏就像是個接力棒,毛柳忙得腳不點地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接過來,等他忙起來了又理所當然地再傳給毛柳。
那幾年忙,太忙,忙得他甚至連毛柳都忘了去思念,于是那些和毛柏幾年的朝夕相處積累下的感情,還未來得及釋放,便被封藏進了他心裏最深的角落,包裹得太嚴實,連他自己都差點忘了。
可現在,這些又被已經長大的毛柏自己挖出來了。
毛柏愣愣地看着一瞬不瞬凝視着他的金采,心“咚咚咚”地狂跳不止,他無數次夢到過和金采這樣深情凝視的畫面,沒想到這麽快就美夢成真。這種感覺太不真實了,毛柏偷偷地掐自己一下,确認不是又做夢了。
毛柏心如擂鼓,毛柏暈頭漲腦,毛柏手腳顫抖,毛柏呼吸不暢
毛柏鼓足勇氣迷蒙着眼睛把嘴湊近
“小柏。”金采突然開口了:“給你講個故事呀。”
毛柏猛一下子驚醒了,暗中拍拍自己的大腿:清醒點毛柏,這不是在做夢!再來一次采哥會毫不客氣地把你扔出去的!
“以前有個孩子,生下來母親就因為難産去世了。誰也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于是只能把他送去了孤兒院。”不等毛柏回答,金采就自顧自講上了:“他在孤兒院長到六歲,忽然來了個人自稱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這個哥哥比他大了整整二十歲,把他接出了孤兒院。他對這個哥哥很親,但這個哥哥卻說:‘不要叫我哥哥,我覺得惡心。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我會供養你到十八歲,再往後我不會管你。當然,我會把你在孤兒院的這六年折算成錢到你十八歲的時候給你。不用感謝我,與我而言你只是我身上一半的血緣帶來的麻煩,收養你和收養一條狗,與我而言沒有本質的區別。’這個哥哥并沒有帶他回家,而是把他送去了一個收拾齊整的小院子,找了個保姆來照顧他,一直到他十八歲。”金采深深看了毛柏一眼:“你大概猜到了,這個孩子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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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孤兒院的準則是什麽嗎?不要去計較別人說些什麽怎麽看你,但凡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就要為此感恩。我打小就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很多時候,那句話複讀機一樣反複響起在我腦子裏,我就告訴自己,你已經比孤兒院裏其他人好很多了,要知足。事實上,在那個小院子裏的時光很幸福,照顧我的保姆很疼我,而且很快我就有了自己的小夥伴,你大哥。”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麽大點兒。”金采拿手比劃,一臉沉醉在回憶裏的樣子:“你大哥那時候十六歲,我也十六歲,我去你家問他什麽時候回學校上學。他說,家裏走不開,長兄如夫,他得帶你,得看你三哥,所以他決定不上學了,讓你二哥上學。那時候我第一次知道,有個詞叫‘長兄如父’。”
“你知道嗎,你大哥說那句話的時候迷人極了。他一直是很有主意的一個人,責任感又強,凡事想得全面,主意也下得快而堅決。那是我仰慕而又難以企及的狀态,我就是那一刻陷進去,喜歡他喜歡到難以自拔。”
“所以,”金采直直地看向毛柏的眼睛:“小柏,我喜歡過你大哥。我和他才是同一年紀的人,你眼中作為兄長和老師的我,和在你大哥那裏作為一個朋友的我,是不一樣的,你喜歡上的那個我,并不是一個全面的我,懂了嗎?”
毛柏愣在那裏,瞪着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需要消化的東西太多了,心中纖塵不染溫文灑脫的金教授的身世,以及傾心仰慕的采哥對自家大哥的感情
金采起身拍拍一臉驚愕的毛柏:“傻孩子,你只是誤以為喜歡我而已,說到底,不過是向往自己眼中片面的那個我的樣子。不要被這種向往誤導,你會遇到真正的愛情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字之差
看毛柏發愣,金采便收拾影集往卧室走,剛一轉身,毛柏開口了,聲音小小的:“那你喜歡大哥,難道不是因為向往自己眼中片面的那個他?”
金采的步子頓了一下,随即想當做沒有聽到。
“難道你不是被這種向往誤導?難道你不需要遇到真正的愛情?”
金采回過頭來:“那也···”
“那也不會是我對吧?為什麽你就那麽肯定?
“因為···”
“因為在你眼裏我還沒長大,是孩子,是弟弟,是你的學生。”毛柏不等金采回答,自己把話搶過來:“你懶得來多看看我,懶得來了解我,就以為我也不了解你。”
毛柏有些激動,聲音微微有些顫:“可是,可是,我在很努力地靠近你啊。我并不是僅憑着一股沖動就向你表白,你不知道我把你揣在心裏多少年,也不知道其實我···我···”委屈湧上來,聲音裏帶了哭意,毛柏的鼻子酸酸的,忍了好久才能繼續往下說:“我也是很認真很認真地思考過我們如果可以有的未來。”
擡起頭來看着金采,毛柏的眸子裏暗潮湧動:“是,我們之間差着十六年,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無論我怎麽努力,十六年都在那裏,我改變不了···可是,難道年齡拉近不了,就連心都無法拉近了嗎?”
毛柏的眼眶越來越紅,喉頭顫得言不成句,哽咽了半天,伸手扯住了金采的衣角:“金采,我求你,不要急着否定我,你看看我。我在努力,我在靠近你,不要急着推開我,也許我可以離你更近一點,理解你更多一點。你也說了,你喜歡過大哥,喜歡過,不就是已經過了麽?難道今後你不會再喜歡上別人?”
“如果,如果你可以把走近你的機會給一個陌生人,那為什麽不能給我?”
毛柏低下頭,淚珠子斷了線一樣啪嗒啪嗒砸在地板上,像只向主人乞憐的小獸,半天才止住眼淚:“不要推開我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強,但請你至少嘗試一下···”愣了一會兒像想到了什麽一樣,猛得擡頭:“對,你可以給我一個考察期,如果覺得可以,請接受我,如果···如果···”眼淚又湧了上來,毛柏忙低下頭:“如果還是不行,那我也不會再勉強。”
沉默,兩個人都沉默。
毛柏的手緊緊攥着金采的衣角,好像一旦放開了,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抓住了。
金采側頭垂眸看向毛柏的那只手,攥得那麽緊,關節都泛白了,他突然覺得被攥住的不僅是衣角,還有自己的心。那顆心被攥得一緊一緊,抽得有些疼,于是金采不知覺裏也紅了眼眶。
這個樣子的毛柏讓他難受,可他又不知道該怎樣做,答應他的要求嗎?答應了以後該怎樣?不答應的話又會受到怎樣的糾纏?該安慰他嗎?可又要怎樣去安慰他呢?
金采慢慢擡起手來,遲疑地摸了摸他的頭發,又微微用力按了按他的腦袋。
毛柏的頭發半軟不硬,和他的人一樣,看着沒脾氣,卻在某些地方實心眼得很,也倔得很。
金采知道自己不能心軟,他應該果斷而徹底地絕了毛柏的念頭,拒絕他,立刻、馬上,一點希望也不能給。
可是他做不到。
金采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理智在逼他冷下心絕情一點,可他就是開不了口。
毛柏的手慢慢松開,垂了下去。金采醞釀了許久,卻只能在心裏苦笑一聲,他果真還是無法将那個“不”字說出口。
金采把頭扭回去,繼續向卧室走,他不喜歡這種非此即彼的選擇題,此不從智,彼不從心,那與其作答,不如幹脆交白卷好了。
走到卧室門口,毛柏垂着頭沉着嗓子開口了:“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許了。”
金采想開口反駁,最後卻又把張開的嘴巴閉上了,毛柏是在等着他開口呢,他知道自己說一句,毛柏也許就有十句在等着,而現下自己心裏太亂,說什麽都詞不達意,不如不作理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金采想。
毛楠下了火車先沒回家,打車直奔山上去看他大哥。
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毛老大抱着黑貓曬太陽,就看見他返鄉民工一樣風塵仆仆地上山來了。
“喲,這不是咱們家老三嗎?你們研究所研究啥把你研究成這樣,三年自然災害啊?”毛柳瞅見他弟回來了,心裏樂,嘴上損。
這些年毛楠不常在家裏,卻越發穩重了,好像突然就長大了。偶爾回來,寡言少語,陰沉得讓人心慌,大家習慣了活蹦亂跳急脾氣的嬌少爺小事兒逼,這突然間風格一變任誰也不大接受得了。不過時間長了,再不能接受也都慢慢适應了。毛柳心細,知道肯定是有什麽事被毛楠放在心上了,可是三番五次地問他也問不出個結果,毛柳也就放棄了,只是見到老三就嘴欠地損損,說到底無非也是想逗他個笑模樣。
毛楠臉上皮肉不動:“上山下鄉。”
毛柳哭笑不得:真是冷死了。連黑貓都炸了下毛,抖抖團成了一團。
毛柳在心裏哀嘆:好好的孩子,怎麽就這樣了呢?
毛楠進屋把大包小袋卸下,自覺自動地從他哥衣櫃裏翻出件軍大衣裹上,又從自己包裏掏出胸徑尺:“上次聽你說要伐些樹,是哪片?山上踩一腳看看去吧。”
毛柳戳戳黑貓,黑貓站起來伸個懶腰抖抖毛優雅地下了地,毛柳站起來,把手攏在袖子裏,哥兒倆趗趗溜溜老地主進城一樣去看樹。
兩個人給樹量胸徑,毛楠看看尺子:“确實可以伐了。”
毛柳突然嘆口氣:“真要伐了,還真不舍得。”
毛楠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毛柳問他:“三兒,你成天研究樹,樹在你眼裏,是什麽?”
毛楠冷冷地:“樹。”
毛柳不理會他弟弟應付一般的答案,自顧自地抒發感慨:“以前我做生意,造家具,賣家具,樹在我眼裏,就和木頭一樣,就是原材料。後來壞了生意來看林子,一開始覺得孤獨,真孤獨,寂寞,也是真寂寞。可是看得時間長了,才發現原來樹也是活着的,活生生有靈氣的,和動物,和人,原本也沒有什麽區別。它們也有喜怒哀樂,也會哭會笑,有時候吵吵鬧鬧得也熱鬧極了。我看着看着就突然明白咱爸對咱家老樹的感情了,看着看着就想這麽一直看下去。”
毛楠用一種“見鬼了”的眼神瞅了毛老大一眼,可惜毛老大還兀自沉浸在他的感慨裏:“人有什麽資格去主宰樹的生命呢?”
毛楠收起手中的尺子,轉身往回走:“矯情。”
毛柏沒有再留到金采家,悄無聲息地就走了。
晚上金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他突然很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幹什麽。
他白天告訴毛柏那些往事,原本是要絕了毛柏的念頭,可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當時要在“喜歡毛柳”這件事上加個“過”字,一字之差,意義千差萬別。那絕不可能是無意義地失誤,因為在後來毛柏咬上這個字的時候,他并沒有驚訝,也沒有意識到說錯話後應有的懊悔,反倒是好像早已潛意識裏預料到了這些。金采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些而慌亂不已,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要不合時宜地加上那個“過”字,過了是過了沒錯,可偏要在那個時機說卻絕不是為了實事求是。那更像是一種坦白一種試探,“我曾經喜歡過你大哥,你想想清楚還要不要喜歡我?”
心和理智背道而馳,金采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他沖着一片黑暗苦笑: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如果,如果你可以把走近你的機會給一個陌生人,那為什麽不能給我?”
金采痛苦地閉上眼:這顆心已經不受控制了,自己這是寂寞得太久饑不擇食了嗎?真是要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強勢回歸
毛楠回來了,毛柳給毛檀毛柏打了電話,就帶着毛楠回家了。
毛老爺子坐在堂屋裏眯着眼睛聽戲,跟着咿咿呀呀地哼哼,毛楠叫了他好幾聲,他才舍得睜開眼,瞅毛楠一眼:“回來了?”毛楠想:好,這次老爺子不迷糊。誰知老爺子接着來了一句:“三三啊,不是哥說你,早就叫你不要去當兵非要去,你看看這瘦的。”
老爺子口重脾氣大,這幾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人也迷迷糊糊的。老爺子嘴裏的三三是他弟弟,毛家兄弟的叔叔,十幾歲去當了兵後一共沒回家幾次,81年對越戰争犧牲了。毛楠去念研究生第一學期期末回來,個子突然又竄了一竄,人也黑瘦了許多,就被迷迷糊糊的老爺子認成了他兄弟,任誰糾正也改不過來。
老爺子拉住他好不容易才回趟家的三三瞎嗑巴,毛楠順着他爹嗯嗯啊啊,看得毛柳直想樂:毛楠這孩子真是長大了,擱到幾年前還被老爺子拿拐棍抽得滿街竄呢,那時候哪能想到現在他能耐心陪着糊裏糊塗的老爺子說胡話呢?
毛柳轉頭去廚房做飯,剛把雞啊肉啊從冰箱拎出來解凍,這邊手機響了。
毛柳笑着接電話:“真是稀罕啊姚夫人,您怎麽想起來我了?”
謝淑媛在電話另一頭一點不客氣:“姚夫人稀罕,姚先生可不稀罕。聽自強說毛先生譜大得很,他請不來,我就來試試咯。”
毛柳大笑:“好了淑媛,咱們還是正常點說話吧。怎麽,你這剛生完孩子就來幫老公忙生意了?”
謝淑媛佯裝嗔怨:“要不是某人三推四阻,何至于我親自出馬啊?”
“淑媛,說實話,我”
“得,先別說了,我還沒請呢這就要拒絕?你也太絕情了一點吧。這樣,反正我人也在A市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我的面,也看看我剛生完孩子的面,不如,你哪天有空見面細聊,賞個臉?”
這丫頭生完孩子還是這麽伶牙俐齒,毛柳想,不過這下他也徹底說不出什麽來了,只能答應:“好好好,你人都在了,還這樣說,那就明天吧。”
第二天毛柳應約到酒店的時候,謝淑媛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對着窗外出神,毛柳走過去自行拉開椅子入座:“倍感榮幸,姚夫人可是從來不等人的,這次來這麽早,受寵若驚啊。”
謝淑媛扭過頭來:“損我呢?這不是來請您老出山麽,當然得恭敬着。”說着擡起壺來為毛柳斟茶。
毛柳苦笑:“淑媛,我”
一道黑影罩在毛柳的上方,陰沉沉帶着股迫人的氣場。謝淑媛詫異地擡頭看,一個英俊幹練的青年正橫眉倒豎,怒氣沖沖地瞪着她。
“請問,您”謝淑媛放下茶壺坐好,下巴微擡像一只高雅優美的天鵝。
青年惡狠狠地剜了她一記眼刀,移過視線來看毛柳。
毛柳也微微扭過頭來眯着眼睛看,青年清清爽爽地理着個寸頭,濃濃的眉毛下眼睛卻因怒意而瞪起,鼻子瘦而高挺,給英俊的面容裏添了一絲秀氣,嘴巴抿得緊緊的。
只這一眼毛柳再也移不開眼睛,幾年裏他心心念念的小屁孩兒,原來竟是長這個樣子的麽?長高了,也壯實了些,眉眼間已不再是那個他記憶中略帶狡猾愛耍脾氣的小孩子,隐隐有了些男人剛毅而成熟的味道。
現在這個年輕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牙關緊咬,雙拳緊攥,帶着一身凜冽的怒意,陰沉得像是要把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
毛柳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得眼角裏不知覺中濕濕潤潤的:“小鬼,回來了?”
樂洛川不答話,死死地盯住他,過了片刻轉身到他身邊,毛柳識趣地往裏挪挪,樂洛川蹭着他的身子就坐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謝淑媛,面上冷冰冰地:“你好,我叫樂洛川,是毛柳的男朋友。”
謝淑媛突然間很想吐血,周圍彌漫着濃濃的正室鬥小三的氣氛,這場景似曾相識,十幾年前她也經歷過這麽一次,只不過,那次是以姚自強情人的身份去面對他當時的正室夫人、現在的前妻,這一次,竟是以邀請毛柳共事的生意人的身份去面對他的男朋友?
謝淑媛強忍着想要皺眉搖頭嘆口氣的沖動,依舊保持着優雅的姿态,面上笑笑,伸出手去:“幸會,我叫謝淑媛,今天是代表家夫姚自強,想請毛先生來拍賣行掌眼的。”
毛柳不動聲色地看向樂洛川,成年版的小屁孩兒眼睛霎時又大了一圈,臉上的表情更僵了,他僵硬地舉起手,和謝淑媛握了握。
握手完畢,冷場。
樂洛川收回自己的手,覺得好像自己該說點什麽,于是硬邦邦地開口,卻只發出一個單音節詞:“哦。”
毛柳現在滿心都洋溢着喜悅,再怎麽勸自己“喂,毛柳,你三十七八小四十的人了,淡定點”也不管用,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不受自己控制,他真覺得自己是要犯心髒病了。他現在就想把小孩兒那張臉掰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上一看,五年了,五年了,在他未能參與的日子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小男孩兒已經長成了大男人,他的小樹苗已經蔥翠挺拔,長成了大樹。
他想抱抱這個他大概已經抱不動了的小鬼,想摸摸他,親親他,告訴他對他的思念,聽聽這些年他的經歷,想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這些年不聯系自己,責問他是不是對自己沒有過一點想念。
樂洛川出現得太突然,要做的事太多,要說的話太多,要問的問題太多,毛柳陷在這洶湧複雜的情緒裏,覺得自己激動到要當機了。
同樣當機的還有樂洛川,他回來連家都沒進就直奔毛家老宅,為得就是給毛柳一個驚喜,半路上看見毛柳的車想都沒想就鬼使神差地跟來了。見毛柳穿的人模狗樣地來見女人本來還以為是自己在第六感地帶領下抓包了相親現場,結果竟然是真是好不郁悶。
不等他從郁悶裏緩過來,謝淑媛接着說:“不過,我還是毛柳的前女友。”
這下,對面的兩個人臉上都好看了,白紅綠黑來回變換。
桌子上唯一冷靜的只剩下謝淑媛,兩個人的狀态收在眼底,自顧自地說給毛柳的薪酬、提成、送他的股份和紅利。
姚夫人朱唇輕啓,嫣然一笑:“毛先生對這條件還滿意嗎?還有什麽意見?這次還懇請毛先生不要再拒絕了。”
“不,淑媛,我今天咱們先到這裏吧,我這兒”
“毛先生說不是沒有意見了?那祝我們合作愉快?”
“不,淑媛,我”
“毛先生還是要在考慮考慮?其實生孩子前我就決定,再不管自強這些生意上的事情的,這次是為了要請阿柳你,我才來的,難道這麽個面子你都不肯給我?何況還是能共贏的事情。”
樂洛川聽她對毛柳的稱呼已經從“毛先生”改成了“阿柳”,心裏不舒服到了極點,臉上徹底黑了。
謝淑媛見毛柳不回答她,幽幽道:“唉,你要是還想再考慮考慮也可以的,我可以等。今天看你也有事,那改天咱們再聯系?”
樂洛川眉頭緊皺,眼底的風暴馬上就要把酒店的頂掀飛。毛柳知道謝淑媛,這女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且挑撥別人動怒最有辦法,要是不如了她的意,那今天這時隔五年的團聚之日鐵定會變成分手紀念日。
“好,如果姚自強願意給我17的股份,我就去。”
狐貍果真還是狐貍,老了也是老狐貍。謝淑媛垂下眼簾,毛柳這招來得挺狠,本來她還以為毛柳沒怎麽注意聽她開得條件呢,這一開口就從7變成了17:“這是不是有點太多了?要知道,自強也只有31的股份。”空手套白狼也得有個限度吧?你毛柳的眼力值這麽多嗎?
“五年前我沒接受遠大軟裝的17去做管理層,今天,如果自強給17,我的工作可不僅僅是管理層吧?”
謝淑媛會然一笑:“好,17。那咱們合作愉快?也先祝你今後工作順利,咱們一起發財。”
毛柳跟在他年輕的“男朋友”的身後出去了,謝淑媛指甲都掐進了肉裏,随即又松開:17多是多了點,倒也不至于沒法向姚自強交代,何況,毛柳這個人從不妄估自己的能力,時間長了,自強也自能識得出來。
另外,毛柳話裏的意思,他這五年,好像也不僅僅只是看樹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肉肉吧!大冬天的,來點高能量暖和一下嘛~且待我醞釀醞釀~
☆、樂洛川反攻事件始末
樂洛川冰着一張臉出了酒店,毛柳在後面跟上,扯住他:“要去哪?”
樂洛川把袖子扯過來,也不說話,又要走,這次被毛柳抓住了胳膊:“小鬼,怎麽了?”
幾秒鐘後樂洛川回頭挑眉一笑:“去哪兒?”擡擡下巴指指酒店大門:“哪兒也不去。”
門卡貼近感應器,“嘀”地響了一聲。
毛柳跟在樂洛川後面進了房間,兩個人都不說話。毛柳想:好,看看到底誰更沉默。
門鎖碰上,“咔嗒”一聲,樂洛川回頭撸緊毛柳的領帶,猛地把他向後推抵在門板上:“酒店裏和前女友談生意?”
毛柳不舒服地抻一抻脖子,微微搖一下頭:“我哪裏還有生意可談?她也說了,是去給她老公幹活而已。”
“哦”樂洛川眯着眼睛拖着長調:“那就是在談人生規劃咯。你前女友一家挺有識人之明啊,聽那意思,不止是三顧了吧,人家老公在的時候你怎麽不答應呢?”
毛柳深深瞅了他醋意大發的小屁孩兒一眼,笑了:“這我也沒想答應啊。”
樂洛川把領帶又收緊了一下:“什麽意思?”
毛柳趁其不備抓住樂洛川行兇的兩只爪子背到他身後去,樂洛川挺着胸脯掙紮,被毛柳圈緊了帶進懷裏。
毛柳抻抻脖子,把下巴抵上樂洛川的頸窩,幾年不見,小屁孩兒都已經長得和他差不多高了,渾身散發着青年健康的朝氣蓬勃的味道,而自己這身子骨,就折騰了這幾下,卻已經有些氣喘籲籲,可見歲月不待人。
樂洛川依舊氣勢洶洶,哪裏知道毛柳的萬千思緒,扭來扭去掙紮個不停,毛柳手上加力,再圈緊點,埋在他頸窩裏悶聲悶氣地說:“別鬧,讓我抱抱。”
樂洛川在毛柳懷裏僵了一下,随即用力抽出雙手把毛柳推回門板上,左手舉起,斜卡在毛柳肋骨那兒:“先交代問題!”
毛柳給自己松松領帶,仰頭向上輕咳了一聲,眨眨眼睛把泛起的潮意壓了回去。樂洛川瞪大眼睛盯着毛柳看,老狐貍眼角都是時光刻下的疲憊,看得他心裏莫名一緊,手上的力道松了一松。毛柳得了間隙,俯身對着樂洛川的雙唇就啃了下去。
唇舌推拒,毛柳擡手扣住了樂洛川的後腦勺。看到躲不過了,樂洛川哪裏肯示弱,索性奮力地對啃回去,原本推着毛柳的手也向上游移,勾住了毛柳的脖子。
兩個人咬得不亦樂乎,都賺了滿口血腥味才停下,喘了不多會兒,樂洛川把毛柳的脖子摟近,又啃了上去。
樂洛川用身子把毛柳往門板上抵,奈何毛柳還是比他高那麽一點點,擁着他往房裏帶,一番你來我往,樂洛川還是抵不上毛柳會用巧勁,三晃兩轉就把他帶上了床。
身下一軟,樂洛川清醒過來,放開毛柳的唇舌開始掙紮。毛柳跪趴在他上方,兩手分開在身側死死按住他兩只手,眼睛裏有火苗一樣的東西一閃而過。
樂洛川擡腿便要踢,誰知剛擡起來便被毛柳拿膝蓋抵住了撥到了一邊,另一只腿也伺機擠進來。樂洛川曲腿想收回來再踢,毛柳往前靠靠身子,用力把他的胳膊舉過頭頂拿大掌按住,俯下身來和他貼得密不透風,氣息噴吐在他臉上:“還鬧?”
兩人貼的緊緊的,毛柳對樂洛川某樣物什的動态自然一清二楚,那物什這會兒已經硬邦邦地抵在了他小腹上,樂洛川則身子微僵,不敢再妄動。毛柳壞心地晃一下腰,出其不意地磨過那個敏感的部位,本就滿臉通紅的樂洛川頓時倒抽口氣,臉上的紅暈爬過耳朵一路紅到了脖子上。
毛柳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樂洛川本就羞得不行,被這一笑刺激得紅了眼睛,知恥而後勇,胳膊掙個不停,還費力把腿往回蜷,氣哼哼地要擺開毛柳。
毛柳心裏更樂了,樂着樂着眼睛都濕了,這麽久了,他的那個容易惱羞成怒的小屁孩兒終于又回來了。樂洛川一尾魚一樣扭來擺去,毛柳高興歸高興,感概歸感慨,卻深知這時候最不能松懈,對小屁孩兒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能掉以輕心。
樂洛川掙紮了半天也沒掙脫,只落了個把自己累得氣喘噓噓,而且毛柳貼得那麽緊,剛才一番磨蹭,卻把自己搞得j□j難耐,真是慫。
樂洛川最不願認慫,尤其是今天,他終于又高又壯(?)地歸來和毛柳相見的第一天!
樂洛川深知:今日若不能反攻,那等待他的命運就是永世為受了啊!
“起來。”
“不。”
“放開我。”
“不放。”
樂洛川喘着粗氣讨價還價,一點用都不管,反而被毛柳鉗制得越來越緊。
“起來!不玩了!”
毛柳的抽出一只手來往下邊走:“你确定?”手掌籠在某樣物什上,漫不經心地按了按。
樂洛川的眼睛睜得不能再大,整個人只剩下抽氣的份兒。毛柳把拉鏈拉開,慢悠悠地攥住樂洛川立正站好的小跟班,揉了一把。
樂洛川一下子卸了力道,分分鐘化成了灘水兒。
毛柳不緊不慢地揉着搓着,帶繭的拇指愛撫過跟班小朋友的小腦袋,樂洛川終于受不了了,憋足了氣沖毛柳吼:“別他媽磨蹭,快···啊···”話還沒說完,毛柳手上驟然加了力道,速度也快了,樂洛川咬着牙嗯嗯嗚嗚,最後在毛柳手上釋放了出來。
毛柳看樂洛川癱在床上連眼神都迷蒙了,暫且放下心來,探起身來伸長胳膊去夠床頭櫃上的紙盒,誰知這邊剛扯着紙,樂洛川長腿一伸,腰部用力,翻個個扭坐起來。木質的紙盒落在地上悶響一聲,毛柳指尖夾着兩張紙,手上的液體甩了樂洛川一臉。
樂洛川坐在毛柳身上死死把人壓住了,才騰出空來晃腦袋:“噗···呸呸呸···”
毛柳躺在他身下樂:“自己的東西還嫌棄?”
樂洛川拿空着的一只手往臉上摸一把,放到毛柳面前:“你不嫌棄,給你!”
毛柳張嘴含住他的食指,舌頭還裹住指尖唆了一下,看得樂洛川紅了眼,小跟班又猛地站起來。毛柳吐出那根手指,眼睛向下掃去,嘴角很明顯地彎了彎,看在樂洛川眼裏,這反應充滿了挑釁。
樂洛川很不講究地把黏噠噠的手在毛柳襯衣上蹭蹭,然後向下摸去。毛柳忍不住笑出聲來:“小鬼,還以為這麽幾年你多長進了呢,原來還是照葫蘆畫瓢啊。”
這話惹惱了樂洛川,心裏一急去抓毛柳的腰帶。樂洛川七手八腳地和毛柳的腰帶作戰,這邊毛柳兩手趁空猛地掰住他的肩膀,順勢再次把他翻了下去,利落地扯下領帶把他的手縛好。
樂洛川怎麽甘心!身子活魚一樣東挺西挺,兩腿亂蹬。
毛柳再次攥住他的小跟班:“乖,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