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8)

麽不去揍他毛柳呢?不識好歹!”

樂洛川把手抽回來,氣哼哼就要走,樂京繼續沒事找事:“家裏嬌慣着你,出去被人欺負了還上瘾呢?!”

樂洛川回頭就是一記勾拳,留下樂京抱着肚子歪在沙發上哼哼:小兔崽子,分不清裏外好歹,下手怎麽這麽重,毛柳,你等着!

毛柏抱個熱水袋給金采敷肚子:“采哥,生氣了?”

金采不搭話。

“真生氣了?”

金采看他。

毛柏抓頭:“你別生氣,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金采把臉扭到一邊。

毛柏搖他胳膊:“采哥我知道錯了。就是當時我怕你不要我,動員會的時候就跟院長說了,他就說把申請表直接給他···”

“你還知道我不要你啊。”金采沒好氣:“反正我沒簽字,也沒同意。”

“采哥···”毛柏一臉急相。

金采冷笑:“你不是挺能耐麽,找院長啊,看他願意帶研究生嗎?你成績又不錯,說不定他正好想要你呢,他手裏的項目也比我多,人緣也廣,好選擇啊,當院長研究生路子多廣。正好你情我願的,多好!”

金采說完突然有點臊得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這麽說起話來,還是跟個小孩子,再說,“你情我願”這種詞,用得像話麽?!

金采的臉騰地紅了上來,自己也分不清是被氣得還是自己亂說話給羞得,暗自慶幸還好是扭頭背着毛柏的。

毛柏愣頭愣腦地呆了一會兒,不敢相信似的讷讷開口:“采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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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采一張老臉挂不住了,甩開毛柏拉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起身就要走,動作猛了些,傷口一陣撕裂般的疼:“嘶。”

毛柏緊緊張張地就要撩他的上衣,被金采按住了:“沒事。”

毛柏反抓住他的手:“采哥你別生氣了,你要罰我怎麽樣都行,別生氣了。”

毛柏的手掌熱熱的,手心裏濕乎乎有層薄薄的汗,金采一張老臉紅了個透:“放開。”

毛柏抓得更緊了,手裏也更濕了:“別生氣了。”

金采惱羞成怒,瞪他:“放開!惡心吧啦地想幹嘛呢!”

毛柏被吼得吓一跳,輕輕松了手。

金采覺得手上還是濕乎乎的,下意識就抽出張紙巾擦了擦扔掉,慌慌亂亂地就往卧室去了,甩得門“咣”一聲。

毛柏呆愣愣站在客廳裏,盯着落在垃圾桶裏那坨紙巾,把手背在身後,抓在衣服上反複地蹭了又蹭。深吸兩口氣,仰起頭把溢在眼睛裏那點水汽憋了回去。

密林楓園,樂家。

樂京敲的門“咚咚”響:“樂洛川,這年會其實你不去我們也不非拉着你啊!”

門噌地被拉開,樂洛川陰沉着臉站在那裏,西裝革履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是啊,我不去才正合你們的意。”說完自己整着領帶下樓去了。

樂京在後面看着樂洛川筆挺的小背影,滿臉笑意。

樂杭倚在欄杆上,拿手戳戳他哥:“夠了啊,看你樂得,收收。”

“怎麽,不能樂?你看這渾小子,眨眼這麽大了。”

“小狼崽子,專咬自家人。”

“窩裏橫呗。”

樂杭起身站好,猛地摟住他哥的肩膀:“哥,我覺得像咱哥倆這麽地道的人全天下也找不出幾個,送人東西還得上趕着求人啊。”

樂京把他搭着的手搬下來,瞥他一眼:“又沒給了外人去。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回應的愛戀

就這麽被樂洛川晾着,毛柳坐不住了,去了幾趟樂家,都沒見着樂洛川,倒是被樂京樂杭兩個輪番臭罵,罵得他一張老臉怪挂不住的。

後來毛柳也不進門了,就在外面守株待兔,倒是發現樂洛川這小子打扮得人五人六天天早出晚歸的,早上眉眼凝重,晚上神情疲憊,見到他就虎着一張臉,沒個好氣。

毛柳撓着腦袋好道了幾次歉,看上去兩人之間也沒能緩和一絲半點,着實令他郁悶不已。

此事暫且按下不表。

且說宋國坐在毛楠對面,大臉兮兮地烤了肉往毛楠盤子裏送。

宋國覺得自己最近有些魔怔,比如現在,盯着毛楠就是錯不開眼珠子,不停地把肉往毛楠盤子裏送,都快壘成小山了。

毛楠把一片培根噎進嘴裏,擡頭直勾勾地看他。

要說這宋國這臉皮可是夠厚的,被毛楠這麽瞅也沒見他有半點不自在,咧開嘴沖着毛楠笑:“看你瘦瘦的,沒想到還挺能吃。”

毛楠低下頭看看自己盤子裏的肉,擡起頭來再次盯着繼續往他盤子裏送肉的宋國看:“要不是撐得實在吃不下了,我還真想看看你這殷勤持續到什麽時候。”

宋國哈哈笑:“我還想你怎麽那麽能吃呢,抱歉抱歉,是我太沒數了。”

“說吧。”毛楠抽張紙巾擦擦嘴。

“啊?”宋國眯着眼睛咧着嘴,不大明白。

“你是在追我嗎?”毛楠把紙巾扔桌上,拿了根牙簽放在手裏擺弄。

宋國的臉上還挂着笑,坐在那裏有些僵,不知道該說什麽。說實話,從三番五次地想要接近毛楠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陷進去了。或者說,從在火車上一眼認出了毛楠并想辦法和別人換位坐在他邊上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要喜歡上這個人了。

就在那麽個時間,那麽個鬧哄哄的火車車廂裏,那麽個盯着黑漆漆窗外的身影,莫名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如果要有什麽理由,也大概就是他盯着那個略顯落寞的身影告訴自己,“我也許可以喜歡他”,這句話在心裏重複了三遍,就真的有了那麽點心動的感覺。然後呢,靠近,再靠近,陷在這種緩慢的自我麻痹中不可自拔,那種心動的感覺也就跟着一點點膨脹起來,而現在,被那個人坐在對面就這麽直接地問出了口,宋國竟覺得心跳如擂鼓,瞬間心動到不可抑制。

右手在桌下擰了一把大腿,左手擡起來揉揉自己笑得有些僵的臉,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已經這麽明顯了嗎?”

毛楠眨眨眼睛,宋國揉完左臉揉右臉,揉完忽地坐正了,盯着毛楠問:“那我現在能向你表白嗎?”

毛楠繼續擺弄手上的牙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臉的無可無不可。

那眼神裏的意思是:随便你。

宋國看明白了,心裏有些想笑,表情卻擺得更嚴肅了,腰也挺得更直了些:“毛楠,我喜歡你。”

毛楠耷着眼皮沒什麽反應。

宋國盯着毛楠瞅,一秒,兩秒,三秒半分鐘一分鐘

依然沒反應。

宋國悟了:“做我男朋友吧。”

毛楠懶洋洋地擡了擡眼皮:“好。”

宋國呆在那裏,半晌,才像棵修行了千年剛學會說話的老樹似得,扯着面皮咧開嘴:“這麽幹脆。”

“不然呢?”毛楠打個響指:“服務員,結賬!”

一前一後出了烤肉店,宋國一把把毛楠扯住了:“你是毛楠,我是宋國,對吧?”

毛楠伸手拍拍他的臉:“對。”

宋國就勢把手給攥住了,盯着眼前的那張臉看,這會兒才像剛反應過來什麽一樣眼睛裏慢慢綻出光來:“跟做夢一樣。”

“怎麽,覺得我不會答應你?”

“不是,”宋國沒臉沒皮地去抓毛楠另一只手:“你都肯讓我告白了,肯定是要答應我的。”

毛楠由他把兩只手抓着,他早就覺得此人意圖不純,可引他告白并答應他卻并不是有多麽喜歡這人。只是,總是喜歡上不可能的人實在是有些太苦了,苦得讓他覺得也許是該找一個有可能的人戀愛了。宋國麽,長相身高氣質言談舉止,也沒哪裏讓他覺得不可以,那就試試。

只是,這會兒兩只手都被人攥着,冬夜的冷風裏那人的臉離自己這麽近,溫熱的呼吸噴吐過來,毛楠突然覺得心裏冰涼涼的哪一塊也開始有些回溫了,竟然也由衷地有些喜悅起來。

看來這個決定沒錯,戀愛一下總是好的。

“我沒想這麽快的,還想多約你幾次先慢慢培養感情的。”

“兩個大男人,哪兒那麽磨磨唧唧的。”

兩個人站在烤肉店門口,宋國癡站在那裏挪不動步,完全忘了自己正擋着路,毛楠倒是知道自己現在站在哪兒,卻也竟莫名其妙地不想動。

兩個人含情脈脈地對視着,烤肉店的門又開了。

“麻煩,借···”清脆的女聲化作一陣嘁嘁喳喳,溜着牆邊走了。

宋國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我送你回去吧。”

“嗯。”

宋國所謂的送···

公交車。

鎮子上的那段路修完了好了沒兩年,又坑坑窪窪起來,颠簸依舊,車裏也怪味缭繞依舊。就這樣宋國坐在最後一排也是美滋滋地,打烤肉店門口抓住了毛楠的手他就沒放開過,這會兒手指繞手指膩歪地不亦樂乎。

終點站就快到了,毛楠微微地掙一掙手:“一會兒你就別下來了,直接坐回去吧,這怕是最後一班車了,下一班只來不回。”

宋國放開手,有些舍不得,沒兩秒又重新抓了回來:“我還是覺得太快了,做夢一樣。”

毛楠笑了:“不然我拒絕你?”

“這樣不好吧,出爾反爾的···”宋國看他。

這會子車上沒什麽人了,又黑着燈,宋國忍不住湊上去在毛楠臉上親了一下:“要不我跟你回家吧?”

毛楠坐在黑暗裏沒反應,對這個吻沒反應,對這句話也沒反應。

宋國輕輕扯了扯他的手,毛楠輕輕地開口:“或者我跟你回家吧。”

于是,在司機目光怪異地打量下,宋國跑到前邊又投了幾塊錢:“不好意思師傅,我們還回去。”

投完錢搖搖晃晃走回來,毛楠往前挪兩排,在黑乎乎一排座椅的陰影裏斜出一跳腿來。宋國只覺腳下一絆,伸手剛要前撲腋下就被一只手臂攔住了。

司機熄了火下車去透氣接水,兩個人便在黑燈瞎火的車廂裏抱作一團。

熱熱的呼吸你來我往雜亂地交織着,宋國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于是湊上去試探性地在毛楠唇上啄了一啄。

帶着顫抖的熱度輕輕貼上來,毛楠覺得胸口一緊,一顆心撲通撲通強勁地跳起來。

手伸出去,覆上身前的胸膛,同樣強勁的搏動傳來,毛楠突然就要哭出來,有回應的愛戀,這個決定真是太好了,有人會和你一同喜悅一同感動一同心如擂鼓。

或者,還先你一步。

毛楠把唇送上去,使勁貼了貼。

這個決定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去考研的考場上死一死真是太爽了···me又回來了···努力更文,争取年前能更完···

☆、睡不着

毛家四兄弟這個年過得是千滋百味,喜得喜悠得悠,時間麽,苦得那倆覺得慢甜得那倆覺得快,眨眼也就出了正月十五。

毛楠剛嘗着點戀愛的甜頭兒,就要回林院去了,膩膩歪歪心裏竟也生出許多不舍。

毛柏拄着腦袋坐在桌前,一張臉木木的苦苦的。

毛楠靠在門口拿食指指節随意往門上扣扣。毛柏擡起頭來:“三哥。”

“愁眉苦臉的,想什麽呢?”

毛柏支支吾吾。

“這再開了學就該寫畢業論文了吧?”

毛柏重重點了下頭,毛楠又問:“題目想好了沒?”

毛柏又搖頭。

毛楠嘆口氣:“你跟誰?”

毛柏耷下眼皮:“采哥。”

毛楠沒心沒肺地笑:“他要能管你才有鬼叫。”

毛柏神色間更憂郁了。

其實倒不是說金采不管他,而是他現在根本就不敢去找金采啊!毛柏再呆再愣,也知道自己被讨厭被嫌棄了。

“想不想跟我去林院看看?說不定有什麽好課題呢?就算沒有也可以散散心,反正你也沒什麽事不是?”

毛柏垂下頭想了想:“好。”

年後就漸漸進了裝修旺季,古家具這塊雖不像家裝企業那麽熱鬧,但多多少少這也是一年中的一個小j□j。毛柳的悠閑日子也結束了,自強年前收進來的一批貨還躺在庫房裏待價而沽呢。

樂洛川接連小一周沒看見之前天天來蹲點的毛柳,進了家越發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

樂杭一身登山裝,把自己打扮得花裏胡哨地往外走,在門口狠狠捏了把臭小子的臉:“成天在家擺個臭臉,給我笑一個。”

樂洛川撥開他的手,用眼神鄙視他:幼稚!

樂京在後面跟着進門,伸手搡了一把他的腦袋:“幼稚!”

樂杭毫不客氣地反搡回去:“什麽時候你成了高嶺之花的護花使者了?”

樂京再搡一把:“大半夜的幹嘛去?”

樂杭抻一抻衣服下擺:“接,媳,婦!爬山!看!日!出!”得意地擡頭:“怎麽樣?浪漫吧?”

樂京點頭:“浪漫,浪漫!上次度假村釣個魚都能斷條胳膊,這次可別摔折腿。”

不提這個還好,釣個魚斷條胳膊那都是應付別人的說辭,真相那是樂杭心裏永遠的痛啊!“呸呸呸!烏鴉嘴,晦氣!你就嫉妒吧!”

樂杭擡腿往外走,又被樂京伸手扯了回來:“你不是又去糾纏毛檀吧?老爺子”

“行了行了,”樂杭打斷他:“老爺子還沒管呢,你管那麽寬呢!”

“等等,真是毛檀?”樂杭剛要溜,又被樂京一伸手給逮回來了:“我可告訴你,老爺子可受不了這個,你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女孩兒”

“得了得了,”樂杭“啪”地打開樂京的手:“你先能不圍着那個什麽蔣什麽轉悠再說吧!”

樂杭開着車有些悶悶不樂:他們哥倆打青春期開始就胡混沒個停,誰也別說誰。這些年老爺子之所以睜只眼閉只眼,也是認定了哥倆胡鬧歸胡鬧,那都是因為年輕,寄希望于年紀長長就收心給他娶兒媳婦抱孫子了,再不濟,老樂家還有個樂洛川不是。

現在呢,看樂洛川那樣子,就是鐵了心要吊死在毛柳這棵樹上了,老爺子年紀大了,沒什麽心勁兒管到樂洛川十幾年後去,他們哥倆疼小屁孩兒,也不能把這事兒早早捅給老爺子,說白了老爺子要抱孫子的念頭都壓在他們倆身上呢。樂京對那蔣某某是不是認真的他現在也真摸不清楚,可毛檀那是真真的拴着他的心呢!

樂京洗完澡躺床上翻來碾去:這樂杭這次不能是真用心了吧?不能吧?

哥倆都在心裏默念:但願他只是玩玩而已。

火車在黑夜裏咣當咣當地跑着,毛家兄弟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各抱着手機思緒萬千。

一個是剛剛離別便害相思,和宋國膩膩歪歪發短信。

一個是愁眉緊皺哀傷成怨,盯着手機上金采的名字號碼發呆。

睡不着的人還真是多!

作者有話要說:

☆、林所

火車一路咣當咣當,毛家哥倆下車的時候正沙沙地飄着小雨。

水汽羊毛一般細細密密地往身上招呼着,到處都是潮潮的冷氣,竟像是有無數冷血粘膩的生物,有意識一樣直往骨頭縫裏鑽。

上公交下公交,公交最後一站離林所還有六裏地,泥泥水水地趟着,哥倆被凍得上下牙磕磕達達響了一路,還挺有節奏。

毛楠是回來的早的,林所還沒幾個人。打上兩壺熱水,哥倆泡泡腳暖和過來,毛楠拾起抹布來就是一通擦。

宿舍是四人間,卻只住了他和常二賴兩個人,兩個上床都空着,可惜卻只有光禿禿的床板,被褥毛楠倒是多一套備用的,就是長時間放着,得曬。這天這麽陰風冷雨的,就別想了。所幸常二賴還沒回來,毛楠把毛柏安排睡自己那,自己去睡常二賴的床。

寒假放了這許久,天氣又潮,這被褥其實也比那備用的好不了哪裏去,也就是心情上不一樣吧。毛楠放假的時候還專門收到防潮袋裏了,也不知到底是真潮還是太冷了的錯覺,總覺得這被子蓋在身上又潮又重,好像都能掐出水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毛楠起了個大早,拎了個小鍋子去鎮上端了鍋米線回來,香味把毛柏誘醒了,裹着被子問:“什麽味?真香!”

可不是雞湯菌子煮到一起的香味!林所地方偏環境好,臨近的鎮子上要什麽沒什麽,就是小吃多。倒不是說有多少擺攤賣的,而是挨家挨戶的手藝都不錯,食材好,做出來的味道哪裏也比不上。林所裏都是文化人,別看常年一褲腿子泥星子,鎮上的人也是很尊敬的,敲開門讨上鍋子飯菜米線的,民風淳樸,也沒哪家吝惜把柴火力氣。況且林所的人常年駐紮在這兒,有錢沒地兒花,錢給的也都大方。

哥倆對着一只鍋子熱氣騰騰吃了一身汗,毛柏滿足得不行,舒暢得滿面紅光。

毛楠把吃了個底朝天的鍋子拎洗刷間随手扔水池裏,就喚毛柏:“走,我帶你出去轉轉。”

誰知道一出門就碰上了劉主任。

劉主任這個人熱心,管科研管學習管紀律管衛生,什麽都管,比兩個所長管得都多都忙活。毛楠心道不好,推搡着毛柏就想蹿。

哪裏跑得掉,劉主任兩眼放着光筆直筆直地就過來了:“毛楠,回來了?”

毛楠暗道倒黴,臉上卻笑嘻嘻的:“劉主任,過年好。”

劉主任笑眯眯:“過年好過年好,”眼睛卻盯着毛柏:“這位是?”

林所的宿舍原則上是不許外人無故留宿的,只不過這林所偏得緊,平時也沒什麽人來,誰也沒把這條規定當成什麽事兒過。這回可好,被劉熱心撞了個正着,毛楠為自己的人品感到非常無語,抓緊時間組織語言編排理由:“我弟,毛柏,學林業的,快畢業了跟我來林所看看有沒有能寫畢業論文的課題。”

要說剛才劉主任是兩眼放光,聽了這話可就是眼睛裏都能看見小火花在燃燒了!“哦!學林的,不錯不錯,”劉主任捏捏毛柏的肩膀:“小夥子挺壯實!來找課題的?有心人啊!現在的學生心浮氣躁的,這麽有心的可不多了。不過你可是來對地方了,咱們所啊,七十年代就成立了,是備受重視的老所了,今年光國家級的課題就有不少,油茶知道吧,balabalabalabala”

劉主任這個熱情大方啊,毛楠倒是不擔心他會趕毛柏走了,可隐隐總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真,劉主任把所裏的情況介紹了個天花亂墜後不多會兒,就擺明意圖了:“毛楠帶你弟多轉轉,看看咱們林所,難得有對林業這麽有熱情的小夥子,你們以後就是林業的希望啊!小夥子,畢了業還要繼續讀的吧?”

“嗯,我報了本校的研究生。”

“唉,在高校裏做研究,別看環境優越,但是空談多,實踐少。林業這東西,就得走到大自然裏來,研究院,尤其是到我們這種基層的研究所,才能真真正正得到鍛煉,拿出東西來啊!”劉主任拍拍毛柏的肩膀:“小夥子,吃得苦中苦,才能做林業棟梁啊!你應該向你哥學習,只有到科研一線,才能真真正正得到鍛煉獲得成長啊!”

林所向來缺人,劉主任是看見合适得就自動開啓舌燦生花語重情深模式,連平時被他嫌棄的毛楠這會兒都成了正面教材,再由他說下去,這一上午就什麽也別幹了。毛楠急忙打斷他:“對,對,您說得太對了,寒假回去我也這麽說來着,這不就帶他過來感受一下了。”

劉主任一聽,樂得眼不見牙:“帶着你弟到處轉轉看看吧,感受一下,咱們林所的環境,真不是吹的,那是相當好!”

兩人成功脫身,毛楠長嘆口氣:“可算能走了,鳥不拉屎的地兒能讓他說出花來,聽得我腦袋都大了。”扭頭卻見毛柏垂着腦袋若有所思:“想什麽呢?”

“哥,要不我回去準備準備,明年考林所來?”

毛楠給吓了一大跳,擡手拍他一掌:“喂!這麽一會兒就被洗腦了你!來這兒幹嘛!忙起來累死個人,可不是什麽好玩的地兒!”

“剛才那劉主任說得,也挺對的啊。”

“聽他吹得呢,你別五迷三道的啊!一點兒都不好,來了你就後悔!”

“那你後悔不?”毛柏擡起眼來看着他問。

“後悔!可不後悔嘛!”毛楠卻扭過頭去不理他,往前走了。

“那你怎麽還留在這兒?”

毛柏抄着手瞎忽悠:“那是想走就能走的?要不說這賊船上不得,來得容易想走就難了,你可千萬別犯傻。”

“這幾年你也不經常回家的”

“要不說忙麽,哪有時間給你溜號?”毛楠把謊話扯得一板一眼。

“那”毛柏跟在後面三兩步追上:“要是時光倒流,你還來這不?”

毛楠沉默了,踩着濕乎乎的積葉只顧啪嗒啪嗒走,半晌:“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寂寞如許

毛柏被山裏的山禽走獸野菜菌子喂了個夠,那個滿足,覺得林所的土豆都比家裏的香。林所沒人攆他走,他也就粗枝大葉地一通住。

他不急着回去,有人坐不住了。

誰?金采呗。

金教授還捏着架子在那等毛柏去問他畢業論文的課題呢,要他帶的學生陸陸續續都聯系過了,只有這毛柏,左等右等也沒個消息。

問帶論文的一幫小子,七嘴八舌,啊?毛柏這學期根本還沒來呢。

金采忍不住了,打個電話問毛柳才知道,這小子跟他三哥去林所找課題去了,這是準備自己DIY啊。

金教授冷笑那個冷笑啊。

有出息嘛小子。

自己找課題其實沒什麽不可以,相反,學院其實還相當鼓勵大家這樣做,只是學生自己選課題,難保論文質量參差不齊,所以一般都是指導老師代勞,算是減輕了學生的負擔。

不用幫那小子選課題,好啊,多省心,多好的事兒啊!

想走最難走的那條道,沒問題呀,也不用我金采罩着了,質量不過關,打回去,改,答辯被刁難,打回去,改

金教授一面念叨着“好,真好”,一面不高興。虧他還眼巴巴等着這小子,結果人家過了年就沒再露面,現在連畢業論文都準備自己琢磨去了。

金教授也琢磨,這小子想幹什麽呢?

追了這麽久沒追到放棄了?用實際行動給他看沒他金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金采想來想去就想多了,腦袋疼,心慌氣不順,生悶氣,生氣想起來毛柏個死孩子胸口就一揪一揪的。

林所宿舍。

毛楠,毛柏,常二賴,三人會殲完了一只烤山羊腿,滿足異常。

毛楠的手機用了個山泉流淌的音樂做鈴聲,叮叮咚咚響的歡快。

常二賴吊兒郎當地剔着牙,哼哼唧唧地鬼叫,毛楠沖他一挑眉,帶着嘴角一抹憋不住的笑意出去了。

常二賴叼着牙簽:“小柏,毛楠談戀愛了呀?”

毛柏捧着肚子:“啊,哦,好像吧。”

“別好像啊,那可是你親哥!”常二賴八卦之心不死:“打電話那是誰?女朋友?暧昧對象?”

毛柏憋了半天:“算是吧。”

這回答,算是吧,算哪個是呀,常二賴在心裏吶喊,這孩子真是木得可以。

但是,這樣就能阻止常二賴八卦了嗎?顯然不能!常二賴那是誰,貧嘴界奇材,沒人理他,自言自語都能說上倆小時。“年前走時候也沒見他跟誰聯系這麽緊啊,過年回家相親認識的?家裏給介紹的?多年沒搭上號的老同學,這次碰見了?”常二賴自娛自樂,推理得不亦樂乎。

也不怪常二賴八卦,毛楠自己都覺得這戀愛來得稀裏糊塗,他就是突然想戀愛了,而那時候身邊恰巧有一個貌似對他很有興趣的宋國,毛楠從來沒覺得他有多麽喜歡宋國,所以也沒有在乎過宋國究竟看上了自己哪裏。他有時候甚至會想,哪怕當時不是宋國呢,管他是張國王國李國劉國,只要對自己有這個意思又看着能順眼的,自己也就會答應了吧。可這稀裏糊塗莫名其妙地戀愛竟然也能甜蜜如此,兩個人在一起膩歪着膩歪着就漸漸生情長意,才分開沒幾天就覺得相思入骨,想起對方來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又寝食難安。

毛楠在屋外咕咕唧唧,為了你想我我想你的廢話斤斤計較。毛柏默默地收拾東西。常二賴仰躺着靠在被子上,依舊叼着他那根牙簽:“人生真是寂寞如許啊。”

密林楓苑,樂洛川站在自己窗前,盯着外面小路,昏黃路燈打下,灰黑的搖曳的樹影顯得那麽孤獨。

樂洛川倒回床上,毛柳獨自坐在小公寓的沙發上,那凄惶無助的背影再一次清晰地漫上他的腦海。

那天,他頭一次覺得心裏像是炸開了一樣痛,原來這個比他要大十六歲的人,在他面前那麽強勢強大,看起來無所不能的人,也有無助的時候。他突然就意識到,在這個人面前,他不是只能撒嬌耍賴而已,自己可以為這個人做更多。

在大洋彼岸的那幾年,他卯足了勁地去學自己并不感興趣的東西,不過就是為了某一天自己也能為這個人做些什麽。

做些什麽?小時候模模糊糊的恨意和青春期刻骨銘心的遺憾交織在一起,樂洛川只有一個念頭,毀了遠大。

作者有話要說:

☆、狂風暴雨後的全劇終

正月還未出,像是要考證檢察院年前“件件有答複”的宣傳是否為真一樣,一份厚厚的檔案袋就遞到了西城區檢察院。

這是一封極盡詳細的實名舉報信,舉報包括西城區區長、國土資源局副局長、市規劃局局長等在內共計高官19人,可謂橫掃房地産相關部門,而時間正趕上最高人民檢察院派人來基層調研,不可謂不巧。

調查鋪天蓋地而去,得出的結果是所舉報內容件件屬實。

一時間狂風暴雨。

數位高官紛紛被請去喝茶談心,緊接着媒體瘋狂介入,A市市民盡皆嘩然。

這封一點也不含蓄的舉報信,涉及的不止政府部門,還有數家房地産企業,遠大赫然在目。随着調查的深入,問題越曝越多,遠大更是被推向了風口浪尖。

風雲變化地太快,沒人去想,遠大這番變化竟和當年毛氏一樣。當年遠大把毛氏的命運翻覆在股掌之中,而現在,讓他們驚恐萬分疲于應付的,不過是一只更大的手。

樂京猛然推開辦公室的門,對窗邊定定望着窗外的那個背影問:“洛洛,是不是你?”

樂洛川回頭,眉目間冷然而倔強:“什麽?”

“遠大的事,是不是你?”

“不是。”樂洛川勾起嘴角,眼睛裏卻殊無笑意。

“不是?”樂京抽手扔了個檔案夾過來,“嘩”地散了一地的紙:“那這是怎麽說?!”

一張紙悠悠落在桌子上,“遠大收購計劃”幾個黑體加粗的初號字映入眼內,樂洛川終于笑出聲來:“搭趟順風車而已。不過這樣不是很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樂京閉閉眼,努力地想把皺緊的眉頭舒展開,但此時的臉上卻依然紋路深刻:“你的想法不理智。就算是遠大垮了,那麽大個爛攤子也不是我們說接手就能接手的,就算是要拓展房地産,我們也是要慢慢一步步來,就算是天上掉餡餅,也不能妄想一口吃成個胖子!”

“大哥還真是理智,”樂洛川拈起桌上那張紙,冷冷地擡起眼皮來:“不過沒辦法,你小情人家裏的火已經撲不滅了,你要肯買他燒焦了的家底,他大概會感激地乖乖以身相許吧,這樣算不算一舉兩得?哦,大概是三得。”

“樂洛川!”樂京的眉頭又深深地皺了起來,雙拳砸在桌上:“你陰風陽氣說的什麽鬼話?!越疼你越不知個好歹了你是!”狠狠地扯過樂洛川手中的紙,重重拍在桌子上:“誰允許你做這種計劃了?誰同意你做這種計劃了?樂世現在還沒輪到你說了算呢!”

樂洛川慢動作一樣輕輕把手也放在那張紙上,俯下身來:“且走且看。”

樂京起身便走,到了門口頓了一下:“洛洛,你還太年輕。早幾年我也和你一樣,你···慢慢你就懂了。”

“咣”。

樂京關上門走了。

“慢慢,慢慢你也會懂的。”樂洛川盯着那扇門,拿起電話:“劉董事,···”

時間過了半個月,調查越來越深入,貪腐案又有了新進展,衆多線索指向了前A市市長,現S省省委書記呂義藍。這一次,不只是遠大地産和遠大房産,連遠大集團都深陷泥淖,原因無他,遠大這個S省建築巨頭,就是呂義藍調任S省後幫A市介紹引入的第一家企業。

呂義藍這個土生土長的前A市市長,這些年來在A市政壇裏的神通,非但沒有因為他調任異地而有所收減,反而越來越“法力無邊”,個中緣由,實在是值得玩味。

這一次,A市燃起的這把火,是真真切切地燒到了遠大集團的大本營。

可遠大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垮掉的,各層公關當然都緊急出動。

“哼,”樂洛川扔掉手中報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完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但是,這個時候哪路神仙又能雪中送炭呢?”

樂洛川想得不錯,何止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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