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合一) 來哥哥懷裏哭一哭

如果世界有一個面向人類的投訴建議箱, 那麽不售賣後悔藥這件事,應該能在年度盤點中位列前三。

如果有人會定期處理這個投訴建議箱,那麽那個處理投訴的人, 打開這個箱子的瞬間,應該會被燕歲在這一分鐘裏丢進去的投訴函,淹沒掉。

一開始,燕歲的後背挺得溜直,接着, 他考慮到自己坐得這麽直, 又坐在景燃腿上, 還是會擋着後面的人, 所以他躬了些。

這就導致,他的後腰,離景燃的懷抱非常近。

駱琰飛:“我們今天的選址是千禧橋,它是倫敦近百年來的第一座新橋,我們的初衷是利用金屬的材質和油畫色系時裝主題進行元素碰撞, 你覺得怎麽樣?”

燕歲:“那些古老又渾厚的大橋, 的确會有些沉悶……”

燕歲說着,視線看向T臺和大橋, 以及橋下的泰晤士河。

駱琰飛唰唰唰地往紙上寫。

“還有嗎?還有什麽不足嗎?”駱琰飛問。

燕歲感覺自己是物理上的如坐針氈,因為他沒有允許自己坐在景燃的大腿上, 而是拘謹地坐在他膝頭,就像坐在一塊石頭上,還是塊小石頭。

他後悔了, 在這短短的一分鐘裏, 他瘋狂地後悔了。

他就應該讓駱琰飛擱那蹲着, 蹲麻了拉到, 腿蹲斷了也不關他的事兒啊!

“還有什麽?”燕歲剛剛分神,沒聽見駱琰飛說什麽。

這時候,他背後的景燃提醒他,“他問你,還有什麽不足嗎,你往後坐坐,不硌得慌嗎?”

硌,硌得慌。

屁股半兒已經能清晰描摹出景燃膝蓋骨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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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嘴上卻,“不,我不硌。”

然後還能理智地給駱琰飛分析,“可是天很陰,你們的燈光不夠。”

今天非常陰,雲層幾乎是黑色。

聞言,景燃和駱琰飛同時擡頭。果然,前一晚的大雨并沒有讓倫敦的天空盡興,雖然今天是全天陰,但今天格外的陰。

“确實。”駱琰飛面露苦色,“整體發悶了是不是。”

“暗淡了。”燕歲說,“色彩可以鮮豔,可以濃重,甚至可以髒,但不能暗淡。”

駱琰飛擰着眉頭認真寫下來,并思考。

燕歲擰着眉頭悄悄調整姿勢,他屁股麻了。

然後駱琰飛看向T臺,模特們正在穩步走着,忽然他仿佛明白過來了,“喔!所以其實橋選得也不好,就是、就是……甚至不和諧了。”

“并不是不和諧,而是本可以更好。”燕歲偷偷挪了一下屁股,“如果是南華克橋,那麽大橋本身的色彩就可以和陰天、泰晤士河做對抗,讓橋、T臺,成為晦暗天氣裏,不會紮眼的色彩……欸你!?”

最後那個驚呼,是景燃兜着他腰往後拉了一下。

景燃聽不懂他們講的這些色彩氛圍,他只覺得燕歲再這個姿勢多坐一會兒,屁股蛋兒可能會永久地凹進去一塊。

就把他拉到大腿上了。

還說:“你們接着聊啊。”

燕歲他,沒有什麽聊下去的能力了。

駱琰飛:“哦好,燕老師啊,我們的秋冬油畫系列還有一些春季配飾,就是包包啊、圍巾、首飾之類的,你聖誕假之後有時間嗎?能不能來Mage,和我們設計總監聊一聊?”

“這個可能……暫時沒辦法确定。”燕歲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那我們就到這裏吧?”

這是在趕人了,駱琰飛雖不能說在職場浸淫多年,但好賴話還是能聽出來的。

“好好,耽誤二位了。”駱琰飛賠了個笑臉,終于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瞬間,燕歲咻地坐回去。

是真的咻,景燃甚至感覺他是瞬移出去的。

“吓我一跳。”景燃說,“跟條魚似的溜了。”

“沒,就普通溜。”燕歲辯解。

時裝周的走秀展示結束後,Mage公司的設計總監來到T臺,向觀衆們表達謝意。這是個目測35歲上下的法國男人,英文發音帶着些口音,在講話的最後,他略帶隐晦,模棱兩可地說:“我希望的聖誕禮物,是會有一位真正的藝術家,來解救我們。”

臺下的燕歲拒絕對號入座,面色平靜毫無波瀾,即使臺上那位總監的視線已經很明顯地朝這邊看了,燕歲還是擺出我只是個路人的無辜模樣。

倒是景燃,二郎腿一翹,靠在椅背上,神态相當大佬,也用視線回敬他。

語言果然不是人與人之間交流的壁壘,景燃即使年歲上只有23,但氣勢上絲毫不局促。兩股視線宛如形成了什麽詭異的能量,燕歲曾在一本書裏看到過,其實人類的目光有重量,所以人們能感受到對方在看自己。

此時這兩股能量在半空交彙,燕歲拽了拽他袖子,說:“你該吃藥了。”

“……”景燃欲言又止。

活動完全結束之後,按照慣例,晚上還有一場酒會。

阿笙的人生信條大概是用各種酒的貼标譜寫的,阿笙熱愛喝酒,酒會是支撐她加班的動力。

當然,阿笙這麽夠義氣的人,肯定會拉上燕歲。

阿笙找過來的時候,燕歲已經打算走了,阿笙及時叫住了他倆。

“燕歲!!——”

燕歲回過頭,驚嘆于阿笙踩着細跟高跟鞋還能跑這麽穩,“怎麽了?”

“喝酒啊!”阿笙手一揮,“走,今晚盧卡斯也在,我高低得讓他開一瓶1954年的格蘭花格!”

原本聽見那高亢的“喝酒啊”三個字的時候,燕歲都準備好了回絕的理由——哎呀我得帶小孩兒回去吃藥了,我吹風頭疼我要睡覺,我緊急想起來早上牙膏的蓋兒沒擰緊。

但…。寓..言。…

“你剛剛說1954年的格蘭花格?”燕歲停在了保安剛剛撤掉的路障圍欄旁邊。

雖然還不清楚那是什麽,但景燃察覺到了這個東西它讓燕歲動搖了。應該說,直接策反了。

燕歲在猶豫。

猶豫之際阿笙已經走到面前了,她剛剛應該是補了個妝,而且比較匆忙。

“對啊。”阿笙平複了一下呼吸,“盧卡斯,就剛剛臺上講話的那個,我們總監,我靠他今晚在酒會,那我不得撺掇一下嗎!走啊一起啊!喝到就是賺到!”

景燃的藥盒他一直随身攜帶,就是為了冷不丁地在藥點騙他吃一次。

“格蘭花格是蘇格蘭的威士忌酒廠,他們有個比較高端的系列,在雪莉桶裏陳了六十多年的威士忌,酒瓶特別漂亮。”燕歲說。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在閃閃發光,仿佛接下來就會跟一句:Daddy please?

景燃:“所以?”

燕歲:“我想去看一眼。”

見狀,阿笙趕緊添油加醋,“哇,燕歲小同學家裏管得好嚴吶,你快去求求你哥哥~你說十點之前一定到家!”然後故意投給景燃一個眼神,“早上十點。”

景燃就笑,“壓力來到了我這裏。”

阿笙:“沒錯,來嘛,一起嘛,六萬英鎊的一瓶酒欸,把我們總監喝破産!”

六萬英鎊,景燃換算了一下,雖說杵在這兒挺冷的,河面的風嗚嗚地吹,但景燃還是想起來了。

他問,“是不是瓶子兩邊都紅色的來着?”

燕歲一驚,“對,左右兩側是紅寶石。”

“哦,我還真有一瓶,在我家裏。”景燃說。

燕歲:“……”

阿笙:“仁兄你什麽人啊?”

燕歲:“他一介閑人。”

酒會在泰晤士北岸的一家酒店裏。

酒店為了能夠招待所有走秀上的客人,騰出了16樓一整層的空間。

阿笙說了是今晚都休閑,果然沒坑騙他們,甚至有幾個模特妝都卸了,戴着巨大的近視眼鏡,但依然擋不住美貌逼人。

給阿笙看的,一進來就在癡笑。

燕歲拿胳膊肘碰碰她,“理智一點,裴女士。”

裴女士把他扒開開,“你懂個屁。”

景燃也:“你別礙事了。”

“我礙事?”燕歲不解,“我礙什……”

話沒說完就被景燃薅着到餐臺邊上,景燃塞給他一個托盤,“吃飯。”

燕歲再朝阿笙那兒一看,她正和一位歐美長相,茶棕色大卷發的漂亮女孩想談甚歡。接着回頭,對景燃說:“你觀察能力挺強啊,我根本沒看見她走過來。”

“有沒有可能因為我是個開賽車的。”景燃給自己也拿了個盤子。

燕歲悄悄四下觀察了,大家真的都非常休閑,下午西裝革履的盧卡斯現在穿一套牛仔,連手表都換成了編織表帶。

“看什麽呢。”景燃喚他。

“我看看那個總監。”燕歲收回視線,說,“黑色牛仔不适合他,還是你穿起來更好看。”

景燃的神色變了變,然後低頭看看自己的黑色牛仔外套,兩排紐扣中間,是裏面的T恤圖案,一只明黃色的皮卡丘。當然了,燕歲的T恤。

“可能是他沒有皮卡丘。”景燃笑笑。

大家都是換了一套舒服的衣服來酒會,與其說酒會,它更像一個慶功Party。氣氛輕松,音樂也輕松,鋼琴獨奏的爵士。

阿笙和美女們社交的時候,駱琰飛過來稍微打了個招呼,讓他們随意一點,吃吃喝喝,想走也随時可以撤,Mage的酒會一向如此,他自己一般是吃飽就溜。

燕歲笑着點頭道了謝。

當然,駱琰飛最後還是争取了一下,詢問了燕歲的意向,并且表示并不是入職,可以做編外顧問。

可以看出Mage真的非常誠心,但燕歲依然表示自己目前沒有這個意向。

駱琰飛呢,也不着急,只說加個微信吧,權當交個朋友。燕歲也不好拒絕。

“都加一下吧。”駱琰飛掃完燕歲的,看向景燃,“燃哥讓我圓個夢,真的,其實我是你車迷,都說你在昆侖天路如何如何,但其實羅布泊無人區那個賽段也特別精彩,雅丹地貌退了二十幾輛車,就你一點都不掉速度!我當時看轉播,我感覺你車都快颠散架了!但其實你在那兒控車走位呢!”

駱琰飛連說帶比劃,那場比賽也是環塔的賽段之一,羅布泊雅丹地貌。

景燃記得那個賽段,也正如駱琰飛所說,他在SS9昆侖天路的表現實在太耀眼,以至于大家忽視了同樣有魔鬼賽段之稱的羅布泊。

“好,謝謝。”景燃出示二維碼。

駱琰飛加了微信後說他得去拍拍老板的馬屁,在侍從的托盤上拿走兩杯香槟便離開了。

燕歲才說:“給我講講。”

“講什麽?”

“羅布泊!”燕歲說,“我只學過羅布泊的課文,你居然去過羅布泊。”

“羅布泊……”景燃往自己盤子裏夾了小塊的牛排,“有個賽段,兩百多公裏,其中四十多公裏的雅丹地貌。那時候我哥,就鐘溯,給我領航,太颠了,風又大,賽車不隔音,我頭盔裏的通話器也出了問題,耳機裏全是電流聲和風聲,聽不見他指路。”

燕歲認真地聽着。

“他就只能給我打手勢,我們倆就像一個啞巴,和一個聾子,身殘志堅……”景燃笑笑,“這是蝸牛嗎,你吃嗎?”

“那後來呢?”

“後來實在沒辦法,因為路太颠了,颠到視線看東西都有殘影,我哥用手指頭告訴我前面是什麽彎,但在我的視野裏,他究竟是三根手指還是兩根,我得好好确認一下,你懂吧。”

燕歲點頭,“我懂,耳朵為人類保持平衡。”

景燃露出有些驚喜的表情,然後回憶了一下,“對,沒錯,還真是,所以我們倆也打算退賽了,因為真沒法開,那路歪歪扭扭的,我開得心力交瘁,主要我真接收不到領航的信息,然後……我發現,雅丹地貌的路況,是有規律的。”

燕歲:“什麽意思?”

“就是,它是一種風蝕地貌,被羅布泊的風吹了近千年,就像水滴石穿,水就滴那一個坑,風也不會兩三公裏換個樣子。所以開出二十多公裏的時候,我大概摸清了它那些彎道、坑、岩壁的循環方式,就這麽開下去了。”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在看別人的事情。

盡管他還記得那時候的所有細節,那天的風聲,沙礫拍打車門,前束變形的時候轉向跟着失控,他和領航同時罵了句“卧槽”。

當時景燃必須在每一個轉彎的時機先感受一下轉動方向盤後,車子的前輪還會不會動,有時候他方向打死了,前輪還在帶着他們向前前進。

現下想想倒覺得還挺有趣,于是跟燕歲大致描述了一下那個賽段的情況。

燕歲還想接着問什麽,被打斷了。

音樂停下,有人拿了話筒要說點什麽,用勺子敲了敲香槟杯,吸引大家的注意。

是盧卡斯,和下午不同的是,這段話更加随和,他向模特們表達了感謝,希望大家在接下來過一個愉快的聖誕節。

這邊盧卡斯一說完,阿笙立刻提裙小跑過去拽住他,笑眯眯地一通恭維,最後把話頭引到了威士忌。

燕歲不遠不近地看阿笙的表情,就知道她有什麽壞心思,遂笑笑,“阿笙去撺掇人家開酒呢。”

爾後想起景燃說他家裏也有一瓶,“你真的有1954年的格蘭花格嗎?你為什麽買那麽貴的酒?”

景燃想了想,“嗯,當時比較有錢,剛跑完亞太拉力賽回來,在香港轉機,機場有賣酒的店,隊裏有個維修工,說,這酒不錯,你可以嘗嘗,我就買了。”

燕歲眨眨眼,“你就買了?”

“就買了。”景燃點頭。

“你的錢是大風……”燕歲頓了一下,“你買了沒喝嗎?”

景燃聳聳肩,“鐘溯讓我收好了,以後當老婆本,就沒開。”

“因為你沒有老婆。”燕歲看着他。

“因為我沒有老婆。”景燃跟着重複,“我也不想娶老婆,你什麽時候再回國,去我家把它開了,我倆用碗喝。”

他們稍微吃了點東西,然後阿笙開始不停地給燕歲遞酒。

景燃一直端着無酒精的飲料,靠在水吧臺那兒看着他們,能看出來阿笙非常想讓燕歲進入Mage,拉着他和別人一起說話。

他有點想念以前的日子,他原以為離開那片土地,離開那輛海斯拉克,離開領航員,就能讓自己忘掉。可沒成想這世界不講道理,沒有邏輯,他遠在萬裏之外還能碰見一個知道他過去的人。

環塔、羅布泊、吐魯番,那些他熱愛的土地,他早早就打算為其奉獻終身的事業,在最好的年歲戛然而止。

景燃灌掉杯子裏的橙汁,把空杯放在吧臺,然後朝燕歲走過去。

走過去的時候阿笙正帶着他和兩位華人模特聊天,其中一位模特正聊到自己的男朋友,說男朋友不允許她看他的手機。

阿笙說:“我們成熟女人根本不翻對象的手機。”

燕歲無奈地笑笑,美女模特期待地等着阿笙繼續說。

阿笙:“成熟女人保護自己的手機。”

景燃:……

景燃靠近他,說:“我出去抽根煙。”

“嗯?”

燕歲再扭頭的時候,人已經走開了。

廳裏彌漫着輕松愉悅的爵士樂,一個小樂隊在角落的小舞臺上演奏,四周拿着酒和食物閑聊的人們,一切都非常令人放松。

所以阿笙問他,“你怎麽了?表情這麽怪。”

燕歲搖搖頭,把杯子放下,“我出去一下。”

酒店只有一個吸煙區,在頂樓天臺。

燕歲從大廳出去,果然,最近的電梯此時正在上行,已經到了二十二樓。

他按了電梯,耐心地等着。

也沒那麽多耐心,另一部電梯正在從17樓下行,燕歲有點焦慮,他看了眼安全通道的方向。

這間酒店的頂層在42樓,而他此時此刻只在16樓。

有點離譜,他跑去了另一邊的電梯間。好的,一部電梯正在34樓下行,但另一部正在從1樓上來。

就等着了。

然後它出現了滿員的标志。

燕歲沒什麽耐心了。

區區二十多層而已,他跑向了安全通道。

區區二十多層而已,左不過就是無盡的樓梯。

燕歲這體格,爬到20樓的時候就喘地快死了。到了20樓立刻推開門去電梯間看一眼樓層,都得接着等,扭頭繼續爬樓梯。

他有點慌,酒店安全通道的燈并不是聲感,而是常亮。這些燈照得燕歲有些發暈,他不知道自己此時過速的心跳是因為爬樓梯的劇烈運動,還是因為慌張。

很不合時宜地,燕歲瘋狂地想起舒荷,許卿耀的母親。

舒荷是從多少樓跳下來的?

燕歲不記得了。

25樓,跑去電梯間。

汀——

“Wait!Please wait!”燕歲喊道。

電梯裏的人趕緊按着開門鍵,燕歲成功溜進去,向對方道謝。

意外的是,電梯的樓層按鈕上,42樓是亮着的。

見燕歲進來沒有按樓層,幫他按開門的女生問,“你也是去頂樓的Party嗎?”

“Party?”燕歲疑惑。

女生點頭,“Party,啤酒,烤肉,音樂,一直到淩晨兩點。”

汀——

好熱鬧的天臺。

吉他和非洲鼓,低音提琴和手搖鈴,一堆年輕人圍着烤爐随意地跟着節奏輕輕搖擺,演奏的人們背後甚至還有一棵小小的聖誕樹。

景燃就在那聖誕樹背後的圍欄靠着,叼着煙。

景燃也看見了他,然後招招手。

“怎麽找上來了?”景燃碾滅了煙。

“透透氣。”燕歲說。

景燃觀察了他片刻,“你不會是跑上來的吧?”

“沒有。”燕歲矢口否認。

“汗還挂着呢。”景燃用拇指抹掉他額角的汗珠,“怎麽,你以為我要跳樓啊?”

“怎麽可能。”燕歲瞪他,“我就是透透氣,我想走了,過來叫你。”

景燃故意換上審視的目光,“小撒謊精。”

燕歲才不管,反正氣勢洶洶地和他對視。

“六萬英鎊的酒不管了?”景燃問。

“啊,怎麽辦,只能去你家喝你的了。”燕歲說。

“可那是我老婆本。”

“太遺憾了。”燕歲說,“你的老婆本沒了。”

樂隊那邊一首曲子結束了,他們安靜了一會兒,然後開始下一首。

圍欄距離Party那裏有一段距離,而且他們在暗處,沒有人看過來。燕歲也靠在圍欄上,然後嘆了口氣,“好了,其實我……确實是有點擔心你。”

景燃扭過頭朝下看了看,“我不會往下跳的,這樓跳下去甚至不是直接着地,中間還得撞好幾個屋頂。”

燕歲點點頭。

他自己也看了一眼,真的很高,而且很有可能落到一半被戳在哪個尖頂上。

“還看。”景燃提醒他。

燕歲站直回來,笑笑,“好吓人。”

天臺中間的樂隊在唱《River》。

“Don‘ run from me river……”*

主唱的嗓音略有些沙啞,不知是唱得太久,還是他本身就有些煙嗓。

燕歲拉着他又走遠了些,那首《River》只回響在風裏。

燕歲把他拉到這裏,是因為他看見這兒有個石墩。

然後他面朝景燃,站在石墩上。

天臺的圍欄高度大約到燕歲的肩膀,這麽站上石墩後,燕歲的半個上身都高出了圍欄。于是景燃條件反射地伸出胳膊扣住他腰。

“你幹嘛啊?下來。”景燃說。

燕歲搖頭,這個高度他可以俯視景燃,“景燃你哭過嗎?”

“什麽?”

燕歲:“事情發生了這麽久,你哭過嗎?”

沒有,自從确診後,景燃沒有時間停下來過。

他有個極致冷靜的兄長,鐘溯幾乎是第一時間帶他去了最好的腫瘤醫院,又去了綜合排名第一的醫院,見不同的專家,中醫西醫。

放棄之後他去旅游,一直到現在。

燕歲展開手臂,說:“來哥哥懷裏哭一哭。”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來自《River》演唱:Charlie P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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