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卧槽,彭姠之想咬指甲,這是……吃醋了嗎?
天啊天啊天啊,心裏的小人兒又開始轉圈圈了,在見到她的第N次,彭姠之給這個小人兒起名叫之之。
她很想直接沖進去,按電視裏演的,抱着她就開始瘋狂解釋,但由于剛才不過腦子,她怕再表現得不好,又把小甜橙變成小酸橙了,于是她決定慢慢地,慎重地,走過去。
靠近卧室門口,裏面沒什麽動靜,但門沒關,只虛掩着。
彭姠之的手臂劃出探戈的弧度,無聲開門,看見紀鳴橙背對她坐在床邊,正要開口,傳來一個女聲:“真的啊,就又擠又色的。”
從紀鳴橙手機裏傳出來的。
彭姠之愣了,這用詞……紀鳴橙竟然背着她跟別的女人開黃腔?
震驚,難過,疑惑,悲慘,七情上頭,百感交集。
沒有時間再思考了,她沖上去,走到紀鳴橙面前:“你幹嘛?!”
紀鳴橙一怔,擡眸看她,然後往後退一退,把手機正面扣在床上,扶扶眼鏡:“什麽幹嘛?”
彭姠之皺眉逼近她:“你還把眼鏡戴上了,你在看什麽?”
不會是昨天看了那個片,意猶未盡吧?
這可不行啊小紀醫生,昨天看片,今天已經遲到了,如果還沉湎欲海,那就完犢子了。那這個毀人前途的敗類之名,就要套彭姠之頭上了。
彭姠之坐到她旁邊,嘆一口氣,苦口婆心循循善誘:“你知道那個《紅樓夢》嗎?”
紀鳴橙有些意外:“你也看?”
“嗯。”
“程甲本還是程乙本?”紀鳴橙很喜歡《紅樓夢》。
“87版的。”
紀鳴橙欲言又止。
咋了啊,不夠經典嗎?彭姠之拍拍她的手,不管那些:“裏面有一段,我印象可深刻了,就是那個男的生病了,得了一面鏡子,人神仙跟他說,照背面,病就好了,千萬不要照正面,但那個男的他就好奇嘛,有天就照正面,卧槽,你猜怎麽着?”
“……我看過。”紀鳴橙說。
“哦對,正面是美女啊,特好看特銷魂那種,他就進去跟那個美女雲雨,然後日漸憔悴,沒多久就死了。”彭姠之聲情并茂複述內容。
紀鳴橙平靜地望着她。
“我覺得還挺有教育意義的吧,而且很與時俱進,其實我們現在這種網站也有點那意思,不是說不好,但你要老看,老看,很可能就那什麽精盡人亡。”
“彭姠之,”紀鳴橙蹙眉,“這是我第三遍跟你說,我是女的。”
“我收回……”彭姠之數了數,“倒數第三個字和第四個字。”
“收回了是什麽?人王?”紀鳴橙忽然笑了。
彭姠之望着她,也笑了:“對啊,人王。”
“人王是什麽王?”紀鳴橙的聲音弱下去,笑意也很微小,但這樣就顯得她很溫柔。
彭姠之一瞬間心裏就軟噠噠的,她開心了,是嗎?
“人王,就是人類的王啊。”不過腦子亂說一通。
紀鳴橙轉過頭去,繼續把手機拿起來看信息。
“你怎麽還聊啊?”彭姠之輕拍床鋪一把,怎麽一點都不受教的呢?
“到底怎麽了?”紀鳴橙莫名地看看她。
彭姠之急了:“你要聊這種,跟我聊啊,幹嘛跟別人聊?”
“跟你聊?”紀鳴橙稍稍提起聲調,眉頭擰得更緊,“你懂這個?”
“我……”該懂不懂啊?如果她要說自己很懂,紀鳴橙會不會又生氣啊?
“你覺得,”她試探地問,“我該不該懂啊?”
紀鳴橙反方向側過頭,擡起手臂抵着唇端輕輕笑兩下,然後另一手把手機遞給彭姠之:“那你幫我回吧。”
彭姠之拿起來,耐心地把前面的語音轉換成文字。
嘶……這人是有口音嗎?為什麽轉換得亂七八糟的,一個字都看不懂。
拿到耳邊放出語音,眼神漸漸迷茫了。
“什麽意思啊?”她不恥下問。
“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我同事的病例。”
“不是啊,”彭姠之看看手機,又看看她,“你剛才不是說,什麽很擠,很色。”
有點臉紅,聲音漸漸往虛了走。
紀鳴橙又笑了,搖頭:“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型心髒病。要冠脈造影,從腕動脈進去,導絲進去的時候不好進,她就跟我說,又擠又澀。”
啊這……
“僭越了。”彭姠之雙手呈上手機,低頭。
紀鳴橙風輕雲淡地拎起來,繼續埋頭回微信。
彭姠之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側臉,過了會兒,才開口:“紀寶。”
“誰?”紀鳴橙動動鼻子,有點訝異。
“你,她們都這麽叫你。”
“誰這麽叫?”
呃……彭姠之語塞,一直催她來哄人的讀者吧?
“不重要,你還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
“那你雞蛋都不吃了?”
“不想吃。”
“辛辛苦苦煮的,不吃多不好。我給你剝一個?”彭姠之站起來,彎腰撐着膝蓋問她,見她沒抵觸,就蹬蹬蹬跑出去,洗手,拿一個雞蛋進來,蹲到紀鳴橙面前,抽出紙巾墊到床頭,很仔細地剝着。
“給。”一個完整的白嫩嫩滑溜溜的雞蛋遞到紀鳴橙面前。
紀鳴橙望着雞蛋尖兒,看了三四秒。
“我剝雞蛋的技術……”彭姠之噤聲,伸出舌頭,咬自己一下。
然後狗狗眼望着紀鳴橙。
紀鳴橙笑了,低聲問她:“什麽意思?”
“捧蛋請罪。”彭姠之又把雞蛋舉過頭頂,低頭獻給大王。
“我再也不亂得瑟了,我發誓。”見紀鳴橙拿過去,她才說。
“其實我跟你說的是真的,我沒有跟很多人接過吻。”她誠懇地說。
“你不是號稱有八千個男朋友麽?”紀鳴橙慢條斯理地咬着雞蛋,還帶着彭姠之手指的清香。
“吹牛比你也信?”
她男朋友多,那是把什麽學生時期在一起一天,半天的也算上了。正兒八經交往到接吻階段的,也就還好。
而且,那是她二十出頭的時候吹的了,怎麽這人記性這麽好的?拿黑歷史來噎她。
“如果你經驗不多,那炫耀自己技術好,是想說什麽?”紀鳴橙問她。
“想說,有沒有可能,我挺有天賦的?”
彭姠之小聲問她。
“想說,有沒有可能,你還挺喜歡的?”
她伸手撓撓被單,沒再看紀鳴橙。
“我喜歡又怎麽樣,不喜歡又怎麽樣?直女玩一玩,需要對方喜歡嗎?”
彭姠之幡然醒悟,其實紀鳴橙如果不在意一件事,根本不會說出口第二回 ,但她反複問了自己三次,究竟是不是直女。
她怕是介意吧?搞不好很介意。
彭姠之其實不知道她的朋友們是怎麽自然而然就滾床單然後開展肉體關系的,但她現在面對純良又幹淨的紀鳴橙,就輕浮不起來了。
于是她說:“其實,我好像,有一點點彎。”
還有一根最牢固的魚線,在緊緊扯着她的舌頭,不能說喜歡,至少現在不能說,很喜歡。
——彭姠之你他媽的就是個騙子!
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讓她毛骨悚然。
“我就想,假如你也有一點點彎的話,我們是不是……”
她橫着小臂,緊貼着肚子,蹲得像一個鹌鹑。
“不說了。”紀鳴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拉起來。
“為什麽不說了?”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想法變得很快?”紀鳴橙問她。
“快到我不太确定,你說的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彭姠之沒有站起來,只任由紀鳴橙拉着她的指尖。
“如果你不着急的話,以後嘗試着,慢一點再開口。”聲音很慢,又冷又軟,像彭姠之深夜吃的冰棍兒,冰得讓她清醒,但也甜得很溫柔。
“哦。”彭姠之說。
然後站起來:“嘶……腿麻了。”
紀鳴橙彎下身去,揉她的膝蓋。
酥酥癢癢一陣一陣的,像在被電擊,彭姠之低頭問她:“你幾點去上班啊?”
“下午兩點。”
“那我送你呗。”
“我騎車去,不然晚上不好回來。”
“我……騎你的車送你?”彭姠之望着紀鳴橙的頭頂,烏黑油亮的長發,發質很好,從腦後展開到肩膀,再到她瘦削的脊背,像一面扇子,讓人看了就想摸。
輕輕地撫摸。
三個小時以後,彭姠之開始後悔自己的這個提議,她扶着慢騰騰的小電驢的把手,沒拆的擋風披遮住引以為傲的穿搭,把靓麗的妙齡女人襯得像是從生活的風沙裏鑽出來的,速度低到她甚至覺得車身左搖右晃,旁邊賣煎餅果子的大叔瞟她一眼,把攤位往後邊一拉。
好在有紀鳴橙緊緊抱着她,她又覺得,慢點也好。
停下車,她吊兒郎當地撩撩頭發,潇灑站到一旁,偏頭:“進去吧。“
紀鳴橙又微不可見地笑了笑,轉身進門診部。
彭姠之也笑了,揣着兜轉頭往回走。
靠,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紀鳴橙只顧說她自己不方便回去,沒在乎彭姠之咋返程啊。走到大門,她的笑意猝然消失。
算了,一路踢着小石子兒,她決定溜達着回去,順便思考一下紀鳴橙的态度。但很快又滿腦子漿糊了,因為她怎麽捋,也捋不清這裏面的邏輯。
昨天晚上,紀鳴橙想要親她,又放棄,因她說自己不會,于是彭姠之自告奮勇,并柔情定檔在次日清晨,效果很好,但卒于她口無遮攔,紀寶氣了,彭姠之想要走真情路線,紀寶又不讓她說。那……這個親算怎麽回事啊?
彭姠之面色凝重,不想憋着,掏出手機就給紀鳴橙發微信。
“喂。”
“?”
“你不是說,清醒地親一次,之後就可以帶你玩別的了嗎?”
“嗯。”
“那你剛又說,讓我不要提跟你之間的事!”
“對。”
多稀奇古怪一人啊,彭姠之震驚,措辭幾回,都打不好字。
正糾結,紀鳴橙連發兩條消息過來。
“我讓你別說,沒讓你別做。”
“玩不玩,你随意,但話要想好了再說。”
哇哦,彭姠之嘆為觀止,這老幹部,有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