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吃完涮羊肉，孫權要去超市，便和其他人道別，獨自一個人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他一貫酒量不佳，不過喝了一瓶啤酒，卻已經感到有些暈眩，被刺骨的北風一吹，更是難捱。
前方有座建築物，不知道是誰選的亮化方案，通體都閃爍着幽暗的藍光，在靜寂的冬夜裏顯得格外詭異。路上行人寥寥，偶爾有一兩輛汽車駛過，尾燈的光亮如同流星般迅忽，如同車主人歸家的心境。
孫權雙手插着褲袋，想要抓緊買完東西回校，可酒意使人慵怠，就是邁不開腳步。不知不覺走近那藍色建築物，孫權才發現竟是座現代化教堂，建的像是新時期首都任何一座大樓一樣外表離奇，骨子裏卻帶着皇城根下特有的四平八穩。欣賞了一會，孫權也不知道腦子哪根弦搭錯了，突然起意決定進去看看。
周五的晚上教堂自然空空蕩蕩，就連一樓的咖啡館似乎都暫停歇業，孤零零的一兩棵細小的樹苗在夜風裏搖晃，孫權就在這種凄慘的景象裏遇到了曹丕。
還真是巧，整晚都在八卦的人此刻就坐在前方十米的長椅上。曹丕穿了件暗色羽絨服，裏面像是件極厚的高領毛衣，雙手捧着個星巴克的咖啡杯，怎麽看怎麽像是個失戀的文學青年。
若是往常，孫權多半裝作沒有看見一走了之，可今天酒意上頭，人也變得沖動起來。孫權笑着打了個招呼，“曹丕同學。”
今晚的曹丕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他顯然沒有心情去戴上禮貌全優生的面具——曹丕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繼續放空目光。他手中的杯子沒有任何熱氣，看來他已經一個人這樣枯坐了許久。
孫權陪他站了一會，又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在牆角有根木棍，上面纏着株小小的藤蔓植物，死氣沉沉似乎已經完全枯萎。
“葡萄？”孫權不太肯定地發問。
曹丕有些驚訝：“你認識？”
“嗯，去江心洲見過。”孫權走近觀察，“這種溫度，我估計根都被凍死了，恐怕得開春才能再栽，品種不錯，有點可惜。”
曹丕放下杯子，站到他身旁，眼神飄忽：“自然規律而已，沒什麽好可惜的。”
“到底是個生命體啊，”孫權歪過頭看曹丕棱角分明的側臉，“不過你沒想過在宿舍裏種？”
曹丕冷笑道：“先不論宿管阿姨看到會不會高興，我會被我的室友嘲笑到死吧？”
孫權驚訝道：“不過是愛好園藝而已，何至于要被恥笑？”
曹丕轉身便走，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關于project的事情，你想了麽？”
孫權含糊不清地“嗯”了聲。
“那就好，後天見面的時候正好讨論讨論題目。”
孫權又站了很久，搖了搖頭。
“真是魔怔。”
不過孫權還是網購了一顆葡萄的種子，又托諸葛均從他那也精通農學的二哥那兒要了點營養土，在宿舍的角落裏認真地當起了果農。
“啧啧，我敢說你的大哥肯定會為你驕傲的。”陸遜站在他身後，看着他擺弄。
諸葛均在一旁添油加醋：“你說孫權怎麽突然轉性了，連襪子都不願意洗的人竟然也知道勞動最光榮了？”
孫權都懶得看他們：“格物致知的道理你們不懂？我在格物呢，別煩我。”
正在其他兩人無情地嘲笑他時，微信響了，孫權随手劃開，發現來自二郎。
“你去過江南麽？”
孫權猶豫了下，回複：“嗯，我老家浙江，生長在南京，算江南人氏麽？”
二郎：真好，那你見過瓊花麽？
二柱子：見過啊，蘇南還蠻多的，但是好像揚州也有。
二郎：啊？揚州不是江南的？
二柱子：呃……揚州在長江以北啊，鎮江倒是江南的，就是白娘子金山寺那裏。
二郎：TAT 說好的煙花三月下揚州呢！
想來也是熟稔了，二郎也不像原先那樣老是端着，除了慣常文藝青年的傷春悲秋意外，也時不時散發出一種二萌二萌的腔調來，也很奇怪，一個二十左右的男青年撒潑打滾賣萌竟然毫無違和感。
二柱子：哈哈，你沒來過江浙地區啊，不可能吧？
二郎：嗯，小時候去過杭州，但是已經記不清楚了。一直想去細細玩一遍，可是就是沒空。
二柱子：下次你來我招待你啊？
發出去之後孫權才感到懊悔，畢竟這個二郎雖然是同學，可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最近果然和文青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竟然也沖動起來。
還好這個二郎也不是那種熱血質的人。
二郎：唔，再看吧。
孫權挑了挑眉毛，想起今天要和曹丕一道商量功課，便拿了背包準備出去。
一轉頭卻見諸葛均八卦兮兮地看他：“哎，孫權，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微信總是不離手诶。”
“滾蛋！”孫權笑罵了一句，不以為意地出門了。
陸遜卻若有所思：“諸葛均，我突然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是啊，”諸葛均一邊打開電腦一邊道，“孫權就是傳說中的外熱內冷吧，看到他對誰那麽上心，也是蠻奇怪的。”
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孫權卻接到曹丕的短信，“圖書館沒有座位了，直接來雕刻時光。”
孫權撇撇嘴角，雖然和曹丕并不相熟，但出于嘴賤的本能，還是忍不住回複：“喳。”
不出意料的，對方沒有再回。
終于趕到的時候，孫權一眼就注意到穿着厚厚的粗線毛衣，端坐在窗邊看書的曹丕，又想起教堂的偶遇，他發現在集中供暖的北方，就算比較他這個正宗南方人，曹丕穿的也實在是有些多。
或許是聽到了腳步聲，曹丕猛然擡頭，對孫權對視，目光依舊犀利。
“孫權。”曹丕含蓄地點頭致意。
孫權笑笑，在他對面坐下，“有什麽想法麽？”
“嗯，”曹丕翻了翻厚厚的筆記本，找到其中一頁遞給他。
孫權接過一看，上面用極其娟秀的字體密密麻麻地寫了整整三頁，都是各式各樣的研究課題。
“讓我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