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芒咽下嘴裏的魚肉,用餐巾細致的擦了擦嘴,這才擡頭看他。

“怎麽了?”

“我……”

對上青年漂亮而深邃的眼睛,顧星準備了滿肚子的話反而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他支支吾吾的,神情幾度變化,最後想到餘弦的鼓勵,還是鼓起勇氣,眼睛牢牢地盯着沈芒。

“我喜歡你!不是弟弟對哥哥的那種喜歡,是想要成為你男朋友的那種喜歡。”

男生的語調赤誠而熱烈,帶着滿腔的愛意。

快速的把話說完,顧星便緊張的盯着青年,一顆心七上八下,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沈芒眉頭微挑,片刻的詫異後,臉色又恢複了之前的淡漠。

“我是你哥。”

顧星看到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大概,他的心重重的往下沉去,明明已經猜到結果,還是難以抑制心底飛蛾撲火一般一往無前的沖動。

“可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又不是我親哥。其實……讀初中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那個時候顧林輝成天不着家,沒有人管我,我只好去找你,你會做飯給我吃,還輔導我的功課。我覺得你租的那個小公寓是世界上最溫馨的地方,待在你身邊我覺得很幸福……”

沈芒的眼睫動了動,他像一個殘忍的劊子手,冷眼看着懷抱着滿腔愛意的少年将一顆赤誠的心剖開,血淋淋的攤在他面前,卻激不起他心底的任何波瀾。

事實上,從走進包廂看到顧林輝的那一刻起,他內心深處那些黑暗的東西便不斷發酵,無法抑制的暴虐和惡意在他的心髒深處蔓延,光是平靜的坐在這裏,就耗費了他全部的自制力。

“那是你的幸福回憶,對我來說,你只是弟弟。我也不會對你有任何超出兄弟之外的感情。”

聽到青年的話,顧星的眼睛慢慢紅了。他仍不死心,掙紮着問,“如果我不想當你的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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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不會再有任何關系。”

像是被宣告了無期徒刑,顧星眼睫顫了顫,所有的血色都從他的臉上褪去。

“生日蛋糕你自己吃吧,我先走了。”

沈芒離開包廂,徑直走出了走廊。來到幽靜的庭院後,他心底的煩躁略微消散。同時又有一個疑惑從心底浮了上來。

上一世顧星根本沒有這麽早向他告白,為什麽這個劇情忽然提前了?

會不會……跟那個人有關系?

“餘老師,剛出去鍛煉啊?”

餘弦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閑服,剛走到電梯口裏面就碰到了同科組的張老師。對方手裏拎着一袋水果,估計剛逛完市場回來。

餘弦點了點頭,跟他打完招呼後便上了電梯。才跑完三千米,濕透的短袖黏在身上,相當不舒服,一回自己的小公寓,他就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從浴室出來,他還沒來得及吹頭發,電話就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顧星,他眉頭微微擰起,有些詫異。

這家夥大晚上給他打電話幹嘛?總不會是要約他打籃球吧?

他走到陽臺接起電話。

接通後,那頭卻久久沒有聲音,良久才有細細的嗚咽聲想起。

餘弦直覺不對,有些擔憂的問,“顧星,你怎麽了?”

“餘老師,我今天跟他告白了,可是……他拒絕了我。”

說完這句話,顧星心底的委屈和悲傷像是再也壓抑不住似的,啞着聲音哭出了聲。

“你別哭啊,你現在在哪兒?”

顧星估計是喝了酒,說話時磕磕絆絆的,餘弦重複問了幾次,才聽到那家農莊的名字。

他在手機地圖上搜了一下,離學校不遠,就幾公裏。

“顧星,你千萬別亂跑,你先等着,我馬上就過去。”

挂了電話,餘弦匆匆忙忙的換了衣服,拿起電瓶車的鑰匙,快步出了公寓。

到了農莊,在服務員的指示下,他找到了最盡頭的包廂,推開門,就看到穿着衛衣的男生孤零零的坐在圓形餐桌旁,桌上還有一個沒拆封的大蛋糕。

看到顧星沒出什麽事,餘弦稍微松了口氣,他慢慢走過去,在男生的肩膀上輕拍了拍。

顧星原本低着頭,留意到肩上的觸感後,他慢慢擡起頭,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露了出來。

“餘老師。”

桌上東倒西歪的,擺了一堆空酒瓶,菜卻沒有動幾口。有三副碗碟,看來之前還有另外兩個人坐在這裏。

“就你一個人嗎?他們都走了?”

餘弦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下。

顧星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澀,“都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

餘弦看了眼桌上包裝得格外精致的蛋糕禮盒,輕嘆了口氣,“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顧星慢吞吞的點了點頭。

餘弦輕聲道,“生日快樂。”

顧星眼眶發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快樂不起來,我寧願今天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餘弦試探着問,“那你告白的人,剛剛也坐在這兒嗎?”

顧星眼睫顫了顫,輕嗯了聲。

餘弦明白了大概,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下去了。他倒了杯溫開水過來,放在顧星手邊。

“先喝點水,解解酒吧。”

這會兒顧星的情緒平複了些,他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餘弦面前哭了,遲來的羞恥感和懊悔湧上心頭,他擡手捂住大半張臉,端起那杯水灌了一大口。

餘弦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在男人溫和的目光下,顧星忽然有了種傾訴的沖動。

“餘老師,你知道剛剛在包廂裏的另外兩個人是誰嗎?”

“我爸,還有我哥。”

餘弦眉頭微挑。

“你沒想錯,我喜歡的人……就是我哥,只不過我們是重組家庭,他不是我親哥。”

“我以為,我們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我哥至少對我應該是不一樣的,可剛才……他拒絕我後,竟然還說,除了兄弟關系,我們不會再有任何關系。”

想起沈芒之前說這句話時冷漠的眼神,滿腹的委屈又從顧星心底湧了上來。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攥緊了桌布,眼眶裏不自覺又溢滿了淚水。

餘弦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紙巾遞給他。

早知道顧星喜歡的人是自己的繼兄,他就不勸對方告白了。

顧星用紙巾擦完眼角,又擤了擤鼻涕,一雙小狗眼含着淚,委屈巴巴的看着餘弦,“你說……他是不是對我太殘忍了,他怎麽能說那樣的話?”

餘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所有喜歡都會得到回應的,何況,你哥拒絕得越殘忍,其實越能說明他在為你着想。”

“往好的地方想,你哥以後就算會交往別的對象,但是一旦分手,他們就沒有任何關系,而你就不一樣了,不管發生什麽,你永遠都是他弟弟,這是你們之間特殊的聯系,不是嗎?”

聽到餘弦的話,顧星的眼睛慢慢睜大,濕潤的黑眸中又有了一絲神采。

他眼中含着淚,澀然一笑,“餘老師,您安慰人的方式,還真是特別。”

玻璃燈箱前,幽藍的燈光從上方灑落。梨花木制成的藤椅上,俊秀的青年面無表情的坐在一側,手裏還端着一碟新鮮的生骨肉。

嘶嘶聲在他身後響起,細長的白蛇吐着鮮紅的信子,蜿蜒着靈活的身軀,從他背後騰一下探出了頭,一口叼住了碟子裏的生骨肉。

白靈蛇腹部鼓起,心滿意足的纏繞在青年的手臂上,消化着剛剛進了嘴裏的食物。

沈芒長睫微垂,白皙的手指撫摸着蛇身粗粝的鱗片。他耐着性子陪白蛇玩了一會兒,便出了玻璃房,走到了露臺上。

忽然,兜裏的手機一震,是田維發來了消息。

——沈哥,我今天挑的蛋糕,小星星還滿意不?

看到這條短信,熟悉的煩躁又開始從胸腔擴散,顧星畢竟是他看着長大的弟弟,他當時走的時候,顧星哭得那麽慘,他一個人被丢在那兒,萬一喝醉酒出了什麽事……

沈芒撥了個電話出去。

“找幾個人看一下顧星,确認他的安全。別讓他發現。”

“是,沈先生。”

沈芒靠在露臺上,看着夜空中暗淡的星子。幾分鐘後,手機又響了起來。

“沈先生,有人接走了顧先生。”

緊跟着發來的是一張清晰的照片,應該是在庭院門口拍的。照片裏,顧星喝得銘酊大醉,臉頰通紅地靠在一個男人懷裏。

男人戴着黑框眼鏡,眉眼完全被過長的劉海遮住,穿着老土的格子襯衣,一手搭在顧星的腰上,有些費力地攙扶着高大的男生。

沈芒微微眯起眼,把那張照片放大,直到能夠完全辨認男人的五官。

許久,他嘴角微扯,眼底現出一絲戾氣。

逃走的羔羊,倒是越來越有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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