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落筆 等以後遇到了告訴你

從那以後,只要江慕從學校回來,岑子念就會跟着過來。

顧碎碎看不出兩個人到底有沒有在交往。江慕依舊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并不怎麽跟岑子念說話。可岑子念在江慕面前不會那麽拘謹了,常常會有意無意地貼在江慕身邊。往往這個時候江慕就會微不可見地蹙眉,往旁邊讓開一段不大不小的距離。

可除此之外,也并沒有表示過強烈的厭煩或者不耐。

因為岑子念的出現,顧碎碎每天的情緒變得有些沉,心口始終堵着,像有一塊大石在上面。

每當岑子念跟江慕的距離稍近些的時候,這種情緒就會格外強烈。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也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把心口的大石頭搬出去,讓自己不要每天都不開心。

找不出辦法來。

她覺得應該是自己年齡太小,等以後再大些,或許是能找出治病的辦法的。

看到岑子念常常過來,顧碎碎想到了在孤兒院做社工的吳露。距離吳露加上江慕的微信也有很久了,可從那天以後,吳露再也沒有跟她說起過有關于江慕的事。

一天飯桌上,她好奇問江慕:“哥哥,吳露姐姐沒有跟你聊天了嗎?”

江慕臉上有片刻的恍然,想了一會兒才記起“吳露”是誰。

“沒有,”江慕問:“你想去看她?”

“也沒有。”

顧碎碎低頭扒飯。

餐廳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很安靜。她把飯咽下去,一個念頭卻浮起來,越來越強烈地萦繞在她腦海。

要不要問一下?

如果問了,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那該怎麽辦?

她腦中天人交戰地想着,最後還是選擇把話問出來。

現在問,總好過以後親眼看見那個問題的答案要好得多。

“哥哥,”她的聲音低低的:“你跟子念姐姐在談戀愛嗎?”

江慕不想會從她嘴裏聽到“談戀愛”這三個字,輕笑了聲:“小孩,你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意思嗎?”

“我知道,”顧碎碎說:“就是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你們就能在一起了。”

江慕嗤笑,過了會兒,說:“哥哥不喜歡她。”

這句話的意思應該就是,他并沒有跟岑子念談戀愛。

顧碎碎心裏猛地松了口氣,覺得折磨了她那麽長時間的大石頭頃刻間從她心髒的位置消失了。

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清透:“那哥哥,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還不知道,”江慕難得正經地跟她說話,臉上沒有半分調侃:“等以後遇到了,哥哥再告訴你。”

很快到了除夕,難得江正易和蘭穎都在家,一家人好不容易吃了頓團圓飯。

顧碎碎收到了三個大紅包。可江慕是她哥哥,是屬于老師講過的跟她平輩的人,她不好意思就這麽心安理得地收下,就自己也包了個紅包。

她找到在客廳看書的江慕,把紅包給他:“哥哥,新年快樂。”

江慕把紅包打開,掏出裏面的票子數了數。

跟他紅包裏的數額是一樣的。

他放下書,把顧碎碎抱到沙發上,挨着他的位置。

“我不需要壓歲錢,”他說:“我得快點兒長大,這樣才能當警察。”

顧碎碎眼前閃過父親血色盡失的一張臉,猛地眨了眨眼睛,驅散那個畫面。

“你很想當警察嗎?”她問。

“是。”他沒有任何遲疑:“哥哥很想當。”

顧碎碎把脖子裏戴着的平安符,一塊圓形的藍田玉拿了下來,放在江慕手裏:“哥哥,這個送你。”

“平安符?”

“嗯。”

江慕看了兩眼,發現那塊玉的質地很好,晶彩剔透,沒有一絲多餘的雜質。拇指指腹擦過去,還能感覺到玉上的體溫。

“我不需要平安符也能很安全,”他把玉重新戴在顧碎碎脖子上:“相信我嗎?”

顧碎碎看了他一會兒,點頭。

“相信。”

她從口袋裏把江慕送給她的紅包拿出來,跟江慕手裏的那個交換了:“哥哥,我也不想要壓歲錢,我也想快點兒長大。”

顧碎碎的新年願望,是自己能快點兒長大,長到十八歲,跟江慕相同的年紀。

即使她往前走一步,他也會往前遠一步,他們中間永遠隔着無法跨越的九年的天塹。

可是至少她長大了,所有人都會說,她是個大人,不再是小孩了。心動一下,就是很正常的動一下,是世上最美好最廣為歌頌的少女情懷。

而不再是不可言說的秘密了。

她在這種期盼中,每天都很認真地生長着。

江慕臨去學校前一天,岑子念又來別墅找他。

那天下了大雪,雪花紛紛揚揚,很快把別墅區裏一排梧桐樹染得慘白一片。

是杳城這幾年來難得一遇的大雪。

岑子念要出去拍照,因為看到江慕明顯沒什麽興致,便把顧碎碎拉了過來,給她穿上厚厚的棉服,圍上圍巾。

“碎碎,跟姐姐一起出去看雪好不好?”她說:“很久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雪了,不去看也太可惜了。”

顧碎碎确實也挺想出去玩,一雙越來越水靈的眼睛透過落地窗看向院子裏的景致。

岑子念牽着她走出溫暖的屋子,江慕擡起頭看了眼,想到那次在電影院的事,很快放下書跟出去。

岑子念出了別墅,走去外面一條筆直的小路。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美得像是精心布置的電影鏡頭。

岑子念看到這麽美的景致,很快撒起歡來,在雪地裏奔跑嬉鬧着,拿相機不停拍照。

是很明朗的,很受人喜歡的,跟顧碎碎截然不同的女生。

漫天大雪下,江慕走到顧碎碎身邊,把她滑落在鼻尖下的圍巾往上拉了拉:“不冷?”

“嗯。”顧碎碎一張小巧的臉大半被圍巾遮住,兩只黝黑的眼珠在白雪映襯下更顯晶亮。

江慕牽住她一只手,摸到她手上冰涼的溫度。

他頗惆悵地嘆了口氣:“這麽小就會撒謊了?”

顧碎碎一聲不吭地任他說。

很快岑子念一路小跑着回來,興奮地停在江慕面前,舉起手裏的相機極快地按下了快門鍵。

“當做紀念,”她看着相機癡癡地說,又擡起頭:“江慕,我要去美國當交換生了,要去一年才能回來。”

江慕的聲音懶洋洋的,聽起來毫無情緒:“一路順風。”

岑子念咬了咬唇,臉上莫名地紅了一片。

“江慕,你低點頭好不好,我有話跟你說。”

江慕一只手牽着顧碎碎,一只手插在兜裏:“我不低頭你也能說話。”

“可是有點兒不适合小孩子聽哎,”岑子念看了看顧碎碎,又望向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江慕:“你真的要我這麽說嗎?”

江慕開始有點兒不耐煩了:“那你就不用說了。”

“不行!”岑子念瞪大眼睛:“必須要說的。”

她的聲音放軟,帶了點兒撒嬌的意思:“你就低點頭嘛。”

江慕知道她這人向來如此,不達目的就會一直糾纏着不走,只得依她所言,朝她俯了俯身。

“我要說的是……”

岑子念湊近他耳朵,聲氣柔柔地噴在他耳側。

下一刻,輕軟的紅唇突然在他臉側親了下。

江慕明顯有些怔愣,沒有來得及躲閃,甚至在她親過後都因為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僵在了原地,沒有收回身。

顧碎碎看着他們。

圍巾下的嘴巴開始變得很冷,鼻子很冷,露在空氣裏的眼睛尤其冷得快結了冰。

岑子念的臉更紅了,抿了抿唇,又緊張又激動地說:“我不管,你讓我親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得等我回來,不能亂談女朋友,不然我是要生氣的!”

她說完這些,轉過身在雪地裏噔噔噔地跑遠了。

落雪,幽靜的小路,白雪琉璃的世界。

美好場景下的男生和女生。

顧碎碎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成了那些電視劇裏,不該出現在男女主角身邊的,多餘出來的人。

她的手動了動,想在江慕放開她以前,先一步把手抽出來。

江慕卻收緊力道,把她往前拉。

他側轉過身,問:“剛才看見了什麽?”

顧碎碎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撒了個明知很幼稚的謊:“什麽也沒看見。”

江慕呵笑了聲:“沒看見最好,要是看見了,你記住,”他在她面前半跪下來,像一個教育小孩子的長輩那般,帶着一點兒認真囑咐她:“以後你不能像那個姐姐一樣随便親別人,也不能讓別人親你。”

顧碎碎一向很聽他的話,聞言點了點頭。

又看向他牽着她的手,問:“那牽手可以嗎?”

“不可以。”他站起身,帶着她往家走。

過了會兒,低下頭跟她補充:“可是哥哥能牽。”

岑子念去了國外,要一年不會回來。

因為雪地裏江慕沒有來得及躲開的那個吻,顧碎碎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依舊如以前一樣,能說出他并不喜歡岑子念這種話。

也不知道他跟岑子念之間算不算是在談戀愛。如果算,他有沒有私下裏跟岑子念聯系。如果不算,他有沒有很明确地反駁過岑子念臨走前的那段話。

她可以像那次一樣幹脆地把這些疑問問出來,可是轉而又想,江慕已經成年,在他往後的日子裏,他會不間斷地遇到不同的女生,難道每出現一個,她就要問一次嗎?

太奇怪,也太不應該了。

對于江慕來說,談戀愛是件很正常的事。他會在她無法成年的這幾年裏,遇到他喜歡的女生,或許終成正果,或許半路分手,然後繼續遇到喜歡的女生。

所有這些,都不是她應該過問的。

她或許該及時止步,不要再去想那些在外人看來,不該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想的事情,而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努力地提升成績,抓住這件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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