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你好嗎? “不認識我了?”

從樓頂墜下摔得血肉模糊的人是周楠,那個不怎麽用功卻成績很好,被各科老師都很看重,留着短短頭發的女生。

周楠如果好好活着,在明年是能沖一沖高考狀元的。她的父母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件事,認定周楠性格開朗,絕不可能自己去跳樓,肯定是在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極度的不甘轉化為極端的怒火,不管不顧地找來媒體報道這件事情,又跟新聞推手合作在社交媒體上發了好幾篇文章,文章裏處處都表露出周楠絕不可能是自殺這個信息點,肯定是學校裏的人欺負了她。

新聞發酵的速度很快,引來千千萬萬雙眼睛的關注。為了盡快平息網民的怒火和一些謠言,上級部門破例成立了專案組過來查清此事,派出了好幾個平時只負責重案大案的刑警。

那天是周末,上完最後一節課就能回家。外面陽光不溫不火地挂着,并不如前幾天那樣燥熱。微微有風,從窗外時不時吹過來。

放學後顧碎碎收拾了書包準備直接回家。

外面教學樓前聚集着很多學生,大部分是些女生,圍在一起小小聲地嘀咕:“你看你看,那個警察好帥啊,身材也好好,肩寬腰細大長腿,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簡直太好看了我的天!”

顧碎碎好奇地往前面多看了一眼。

在周楠當初墜樓的位置,有幾個便衣警察正詢問班主任和校長一些問題。其中一人差不多一米八三的個子,穿着黑衣黑褲,皮膚很白,面目冷肅俊朗。

幾年過去,他成熟了很多,臉部線條更加冷峻淩厲,一雙眸子黑得像化不開的墨。随着少年青澀褪去,五官愈發優越,一張臉俊逸逼人。

是不管在哪裏都極其紮眼的存在。

顧碎碎心口猛烈跳動起來,躲在人群後朝他看了一會兒,最後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低下頭,捏緊書包帶往外走。

想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地方。

剛走沒幾步,人群裏突然傳出一個女生尖厲的聲音,那人大喊着:“兇手是顧碎碎!”

随着話音落下,顧碎碎被那人猛地推出去。

她随着慣性朝前跌倒,摔在了衆人面前。

數不清的眼睛齊刷刷盯着她。

又是這種場面,無盡的出醜,羞辱。

她低着頭,記起自己七年前剛見到江慕的時候,自己就是這樣在他面前丢了一回臉。

被人排擠,欺負,是人群裏最不受喜歡的那個。

她十二萬分地不想讓他看到她,還好頭發披散着,随着她低頭的動作遮蓋住了兩邊臉,讓她多少覺得有點兒安全感。

自欺欺人地想,他應該是不會認出她的吧。

畢竟四年都過去了,她已經長大,不再是總被他牽着的小孩子了。

周圍很靜,所有人都看着她。她頂着壓力想從地上爬起來,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不想讓他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腕上突然被人箍住,傳來一股溫熱發疼的觸感。

她聞到來人衣服上幹淨清爽的皂角香,是她很熟悉的一種洗衣液的味道。

她心髒都快停了,靜默了一會兒,發現他始終不肯松開她的手,只能認命地擡頭看他。

與他視線相撞。

她的眼睛很紅,卻并不是委屈,也不是害怕,反倒有些別的情緒在裏面。

江慕半跪在她面前,向來生冷的眸子在看到确實是她後明顯動了下,原本淡漠松散的表情生出變化。

他扯了扯唇角,驀地笑了聲,面上表情複雜,似是覺得荒唐,又覺得恍若隔世。

開口時聲音發啞又沉:“不認識我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叫她的名字:“碎碎。”

輕飄飄的兩個字重重敲擊在她心上。

教學樓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顧碎碎覺得不能再這麽下去。她狠心把江慕的手甩開,從地上站起身,一眼都不看他,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

人群裏剛才把她推出來的苗妙指着她大聲說:“你跑什麽,你這個殺人兇手!”

顧碎碎的腳步頓了頓,兩只手緊緊捏着書包帶。

終于擡起頭,看着人群裏苗妙的方向:“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害死了人,如果沒有,你就閉嘴。”

她人長得又瘦又小,皮膚白得像雪,又天生一張可愛柔軟的娃娃臉,給人感覺很柔弱很好欺負的樣子,可她說這些話時臉上沒有一絲懼怕,語氣平穩,眼睛瞪得很大。

江慕聽得忍不住笑了下,再擡起頭時臉上表情依舊冷漠,用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對校長說:“讓閑雜人等不要圍在這裏,趕緊散開。”

校長應LULU下來,引導學生疏散離校。

顧碎碎背着書包要走。

“她叫什麽,顧碎碎是吧,”江慕看着她的背影,嗓音清淡,明知故問:“先留她一會兒,我有話問她。”

班主任趕緊把顧碎碎叫了回來。

江慕和一名女警進了辦公室,另外兩名警官去調學校的監控記錄。

女警看上去有三十五六歲,長相精明能幹。她把顧碎碎叫來,盡量溫和地說:“小同學,你不要怕,我們只是問幾個問題而已。”

顧碎碎并不怕,只是江慕就在她前面的椅子裏坐着,視線總若有似無地移到她身上,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跟他待在同一個屋子裏。

“你跟苗妙是有什麽過節嗎?”唐娜拿着筆問她。

顧碎碎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一件事,含糊地回:“有一點兒。”

“是什麽事,可以告訴阿姨嗎?”

顧碎碎不确定自己應不應該說出來,最後只說:“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我不小心撕壞了她的課本。”

雖然聽起來有點兒幼稚,可是顧碎碎和苗妙畢竟還是高三的學生而已,學習壓力又大,會因為這種事生氣并不奇怪。

唐娜點頭:“你跟周楠關系怎麽樣?”

“不好不壞,就是同學而已,平時沒說過幾句話。”

“你們是同一寝室的?”

“是。”

“她平時人怎麽樣?”

顧碎碎回憶了下,說:“她挺好的,跟誰都玩得很好,尤其是苗妙。我聽同學說,她們兩家是鄰居,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很好,比親姐妹都好。”

唐娜:“那周楠發生意外以後,苗妙應該很難過吧?”

“是,她請了幾天假才回學校,回來以後人很恍惚,上自習課的時候會突然哭起來,誰的話也不聽,就一個人趴在課桌上哭。”

唐娜能看出顧碎碎沒有說假話,大致情況了解了以後,合上筆記本:“好,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家了,路上小心。”

顧碎碎松了口氣,轉身要走。

“顧碎碎。”

不遠處,江慕突然叫了她一聲,是難得的連名帶姓的叫她。

她背上僵了僵,停下步子。

他閑坐在椅子裏,懶懶地翹着二郎腿:“沒話跟我說?”

顧碎碎捏着書包帶的手指發白,避開他的視線,以微小的弧度搖了搖頭。

江慕輕嗤了聲。

唐娜拿本子打他一下:“幹嘛吓唬人小姑娘,看把人吓得,臉都白了。”

“我吓她了?”江慕挑眉,目光仍落在顧碎碎臉上:“我也沒說什麽。”

唐娜無奈搖頭,跟顧碎碎說:“小同學,你回家吧,這裏沒事了。”

顧碎碎趕緊逃一樣地走了。

唐娜問江慕:“捉弄她幹什麽?這可不像你性格啊,明明平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人,還主動跟人攀起關系來了。難道你還能認識她啊?”

江慕看着本子上的記錄,過了會兒,突然說:“認識。”

唐娜一愣,難以置信地看他:“什麽?你認識?”

“她是我妹。”

唐娜瞳孔增大:“你妹?!”

江慕“啧”了聲:“唐姐,注意素質,別罵人。”

“你還有個妹妹呢?”唐娜問:“我怎麽從來都沒聽說。”

她探頭往外邊看了看,想再看顧碎碎一眼,可人早就已經走得不見了。

“還真別說,你這妹妹長得是真漂亮。看那大眼睛,又幹淨又水靈,”唐娜打量他一會兒:“可是跟你不像,人家長得多乖,一看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不像你,整天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樣。不過你這模樣好,有迷惑性,出去往那一站,誰都看不出來你是幹哪行的,輕易就能打入敵人內部,不容易惹人懷疑。”

江慕:“那是,我就是為了幹咱們這行,才故意長的這張臉。”

唐娜笑着搖了搖頭,沒再跟他貧,等苗妙被人領來,開始問她問題。

問到她跟顧碎碎有什麽過節後,苗妙卻給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我跟她沒有過節,一點兒都沒有。”

唐娜仔細觀察着她臉上表情,又問:“你跟死者周楠關系怎麽樣?”

苗妙默了會兒才說:“我們是朋友。”

“關系好嗎?”

“當然好了,”苗妙突然笑了,眼睛裏卻含着淚:“我跟她從小一塊長大的,關系能不好嗎。”

“你們班的顧碎碎跟周楠之間有過什麽矛盾嗎?”

苗妙眼睛動了動,想了兩秒說:“有,顧碎碎那人愛傳閑話,總在背後诋毀周楠,周楠就是因為她才會跳樓的!”

“傳的什麽閑話?”

“她……她反正說了些挺難聽的,我說不出口。”

唐娜:“你要是想讓案子盡快水落石出,還是跟我們說比較好。”

苗妙抿了抿唇:“就是說周楠整天打扮得跟個男生似的,肯定是心理不健康,喜歡女生,不喜歡男生。”

唐娜面無表情地記錄着,又問:“顧碎碎為什麽要傳這些話?”

“當然是因為她嫉妒周楠成績好,怕這次月考成績出來,她還是比不過周楠,她就想敗壞周楠名聲,讓周楠沒有心思學習!”

只要一提到顧碎碎,苗妙就氣得咬牙切齒,兩只眼睛裏滿是恨意。

“同學。”

一直不說話的江慕突然開口:“你是不是不知道,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語氣閑散,卻極有脅迫感,讓苗妙莫名抖了下。

“我……我沒有撒謊!”她否認。

江慕天生籠着層寒意的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勾唇,無甚表情地輕笑:“行。”

苗妙發現,這人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可怕。

等她走了,唐娜喝了口水,問江慕:“她哪句話是真?”

江慕漫不經心轉着筆:“我哪知道。”

唐娜砰地一合筆記:“那你剛才就幹看着沒動腦子啊?”

“我這幹看着也動不了什麽腦子啊,”江慕從椅子裏起身,兩只手懶懶插進褲袋裏,邁着兩條長腿往外走:“走吧,與其幹動腦子,不如去找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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