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你好嗎? 別怕
陳雅幾個人被轟然的響聲吓了一跳, 不約而同扭頭去看。
江慕從外面進來,一眼看見暈倒在地的顧碎碎。她頭發被人剪了些,發尾在瘦削的肩上掃出一截孤立無依。
司彬在江慕後面趕來, 注意到陳雅手裏拿着的剪刀,眼疾手快奪了過來。他還沒說什麽,江慕突然像一頭野獸般暴起,上前死死扼住了陳雅的脖子, 掐着她砰地一聲按在牆上, 口裏惡狠狠地:“你找死!”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
眼前的男人黑發冷眸, 眼睛紅得像血, 滿面嗜殺冷凝之色。
陳雅吓得都快哭了, 呼吸不暢, 張大了嘴不停掙紮, 兩手痙攣着要把江慕的手拿開。可男人的手就像鐵箍, 快要把她脖子生生掐斷。
江慕空着的一只手伸向司彬的方向:“剪子給我!”
他竟是要親手把陳雅的頭發剪了!司彬覺得他簡直像變了個人, 為了顧碎碎竟然會對一個女生動手。
“你瘋了不成!知不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快放手!”他勸。
江慕卻完全沒有了理智:“給我!”
司彬自然不能把剪子給他,正不知道該怎麽辦,唐娜從外面進來, 看了眼裏頭的情況,說:“這是在幹什麽!你不知道今天有行動嗎!”
她過去扶起地上的顧碎碎:“快叫救護車來!”
江慕這時才恢複了一點兒理智,把陳雅甩到一邊, 過去把顧碎碎從地上抱了起來往外走。
女孩輕飄飄的,像是一片落葉。
司彬想追上去提醒他還有任務, 唐娜把他攔下:“算了,該鋪的路都鋪好了,他不在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她叫了兩名警員過來:“把這裏的學生全都帶走。”
醫院裏,醫生檢查過顧碎碎的受傷情況, 對江慕說:“沒什麽事,額頭雖然撞了下,還好沒有大礙,按時敷藥,好好休息兩天就行,一周內不要有劇烈運動。”
江慕謝過醫生,拿了單子去外面交費。
回來的時候顧碎碎已經醒了。她想摸摸自己的頭發,看看還在不在。注意到真的有一部分頭發被人剪掉以後,眼眸微弱地顫了顫。
看到他進來,她有點兒恍然,盯着他看了會兒:“哥,你怎麽在這兒?”
她唇色蒼白,額上貼着紗布,眼睛半睜着,頭還有點兒暈乎乎的:“我又做夢了。”
這一句很輕,可江慕還是聽見了。他沒有多想,只問:“喝水嗎?”
顧碎碎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想趁做夢的時候多看他一會兒:“喝。”
江慕把她扶起來,倒了杯溫水給她,把杯子送到她唇邊,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她只能就着他手把水喝光了。一滴水從嘴角滑下來,被他拿指腹抹掉。
“哥,”她擔心地問:“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不醜,很漂亮。”
顧碎碎側頭看了看臉旁的頭發。
有一些被陳雅剪掉了,長度只到她肩膀。
她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在留長發,每次都只剪一點兒而已,還從來沒有留過短發,是很珍惜自己頭發的那種女孩。有時候做夢夢見自己的頭發被人剪了,她就會很恐慌。醒來發現只是個夢,會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她多希望現在也只是個夢。
她躺回床上,閉了眼睛重新睡去。
江慕看了她一會兒,伸出手,在她柔軟的發上摸了摸,動作小心翼翼。
談媛接到通知匆匆趕來醫院,剛進病房,看見江慕正坐在她女兒床邊。
她變了臉色:“江慕?”
江慕起身,禮貌喊她:“談阿姨。”
談媛冷笑:“別,我跟你可沒有一點兒親戚關系,沒這個命能跟你們江家沾親帶故。”
她走到顧碎碎床邊,越看越是遏制不住的煩躁:“我早跟她說過,讓她在學校安生一點兒,別給我惹麻煩。我說的話她全當耳旁風,簡直跟她那個爹一模一樣!”
江慕眉心皺起:“這件事跟她沒有關系,不是她的錯。”
“這些都不用江警官操心,”談媛回身看他,眼神銳利:“江警官救了我女兒,我很感激。可現在已經沒事了,江警官不用陪在這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江慕沒說什麽,最後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朝談媛颔了颔首,邁步而去。
警方那邊已經順利實施抓捕,把賀昌文一幹人等都帶了回去。警局裏一片燈火通明,又是一個不眠夜。
司彬看見江慕回來,有點兒艱難地告訴他:“這次有麻煩了。”
“什麽麻煩?”
“那個陳雅,就是欺負你妹的學生,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司彬煩躁地揉了把頭發:“她爸是陳部長。”
江慕臉上神色不變:“放走了?”
“走了。她咬定說碎碎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牆上去的,跟她沒有關系。還說她們幾個只是想跟碎碎開個玩笑,并沒有真想動手。到下個月她才滿十八歲,又是高三學生,局裏不好拘着她。”
江慕點燃了煙,很久沒有抽一口,白色的煙霧在夜裏蜿蜒四散。
“我管她是誰的女兒,”他涼涼開口,一雙眼睛被夜色浸得像冰:“她哪怕是天王老子的女兒,這個公道我也會讨回來!”
顧碎碎在醫院住了兩天,醫生過來給她換藥,囑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項,告訴她可以回學校了。
中午的時候她自己去辦了出院手續。談媛只來看過她一次,說了些尖酸刻薄的話後又走了。
她拎着藥走出醫院,先去了商業街的一家理發店。
理發師看了看她的頭發情況,說:“我會盡量按這個長度幫你修,差不多到肩膀的位置。”
顧碎碎點頭。
理發師開始動剪刀。每剪一下,顧碎碎就感覺鼻子更酸了一分。最後實在忍不住,從眼眶裏滾出豆大的淚來。
理發師從鏡子裏看她哭得難過,心疼地說:“哎呦小同學,哭什麽,這也不是不能再長了,過個一年很快就又留起來了。”
顧碎碎也不想哭,可她忍不住,拿手背胡亂擦着眼睛說:“沒事,你剪吧。”
理發師繼續動剪刀。
剪完後顧碎碎的眼睛都哭腫了。理發師抽了很多紙巾給她:“別哭了,你看,還是很漂亮的啊。”
他招呼旁邊另一個理發師:“你看,是不是還是個小仙女?”
那理發師往鏡子裏看了看,裏頭的女孩頭發剪成将将到肩膀處的波波頭,頭發蓬松濃密,修飾得一張臉清純動人。劉海薄薄一層,蓋到眉毛的位置,下面兩只眼睛圓滾滾的,又黑又亮,只是略微有些紅腫。
那理發師笑:“當然是了。小同學,你長得漂亮,剪什麽發型都好看的。就當是換個發型,換個心情吧。”
顧碎碎好不容易才不哭了,把眼淚擦幹淨,付完錢走出了理發店。
她回了學校上課,班裏的人看見她進來,都盯着她看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始終只是低頭,默然不語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羅致朝她走過來,盯着她額頭上的紗布看:“碎碎,你沒事吧,頭還疼不疼?”
她把卷子拿出來準備做:“不疼了。”
“那就好,”羅致放柔了聲音:“你放心,我會替你教訓陳雅的。”
“你替我教訓什麽,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你別管了。”
前面幾排的蔡格也忍不住走了過來,跟顧碎碎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在那裏過生日。”
顧碎碎只是做題:“跟你們都沒關系,你們不用放在心上。”
放學後她收拾了書包,背着正要出去。
李柔從外面跑過來,告訴她:“碎碎,你哥來了,說是要讓學校必須開除陳雅才行!”
顧碎碎以為這件事情也就這樣了,談媛罵她是自作自受,根本不可能會來給她讨公道。又聽說陳雅家裏很有勢力,不是一般人能動得了的。
江慕現在跟她其實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以前的那些兄妹情分早就該被時間沖刷殆盡。他身份又特殊,實在不該為了她攪進這件事情裏來。
她去了班主任辦公室,透過半開的門,聽見陳雅怒氣沖沖地對江慕說:“我早晚讓你後悔!”
她扔下那句話,從辦公室裏出來,詭異地朝顧碎碎笑了笑,拔腳跑了。
班主任在裏面有些尴尬地跟江慕道歉:“真是對不起,這件事我們校方還要好好商量商量。不過你放心,我們肯定會給碎碎一個說法的。”
江慕從辦公室裏出來,一眼看見等在外面的女孩。
女孩頭發剪短了,發絲柔柔地搭在臉頰兩側,讓她一張臉顯得更小。
他微有怔愣,很快笑了,朝她走過來,在她發上揉了揉:“我們碎碎果然什麽發型都好看。”
語氣也被動作揉出一把故作的輕松。
她只是想着剛才陳雅的話,愈發不放心地勸:“哥,這件事你還是別管了。”
“別怕,”他嗓音溫和:“哥哥不會有事。”
江慕撒了謊。
事情的結果,是陳雅被學校開除,檔案上還被記了大過。陳家自然不甘心她就被這樣欺負,利用自身勢力進行施壓,揪住江慕在出任務期間擅離職守,還對一個女高中生動了手。
廖局聽了以後大怒,把江慕叫來臭罵了一頓,指着他鼻子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江慕在刑偵隊這幾年一直都表現出色,是他最看好的一個下屬,一直以來都在着重培養。卻是怎麽也沒想到,向來顧全大局性格沉穩的人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上頭有領導施壓,廖局不得不給了江慕停職查看的處分,讓他回家反省。
江慕什麽也沒說,接受了這個處分。
顧碎碎有天在微信上跟司彬聊天,從他那裏知道了這件事。
她安靜了幾天,等陳雅被父母安排進了一所貴族學校後,撥通了陳雅的電話。
陳雅沒想到她還敢打電話來,冷哼了聲:“綠茶婊,我看你是挨打沒挨夠是不是?”
顧碎碎額上的紗布還在,她伸手摸了摸,說:“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我跟羅致在一起了。”
陳雅那頭靜了靜,過了很久才有顫抖的聲音傳來:“你說什麽?”
“我說,我跟羅致,在一起了。”顧碎碎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陳雅,你再怎麽讨厭我,羅致喜歡的人都是我,你有什麽辦法嗎?你這麽讨厭我,難道不是因為你嫉妒我,嫉妒得快要發瘋了嗎?”
她說完把電話挂了。
到了次日,陳雅果不其然來了校門口堵她。
她把李柔叫來,躲在一邊說:“待會兒你千萬別露面,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李柔怕得嘴唇都在抖:“碎碎,咱們還是想其他辦法吧,這個太危險了!”
“只有這樣做才能成功,其他辦法根本不管用。”
她囑咐好李柔,背着書包朝陳雅那群女生走了過去,目不斜視走過她們身邊。
陳雅幾個人就在後面跟着她。
她故意朝一條荒僻無人的街道走過去,到了事先選定的地點後停下來,轉身面對她們:“你們跟着我幹什麽?”
陳雅簡直想把她這張臉劃爛。
四處看了看,發現路上沒有一個人,陳雅徹底放了心:“顧碎碎,我發現你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