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孩兒面 ·
文寨主忙着整頓事務, 現在近兩千人的部衆,除了頭目級別的黑衣騎士之外,其他喽啰農夫要分三等。還忙着親自處理青龍莊的莊戶們被卧虎寨的壯丁捉住後試圖出錢贖身的事, 她當初以為有點難打,就大出狂言, 抓誰抓住的就算是誰的奴隸。但誰又願意做奴隸呢, 情願出錢給自己贖身,然後照舊種田當莊戶。
這還是小事,青龍莊也在各城各縣開了店、有各種鋪子給自己賺錢,幹娘帶人去挨個‘說服’他們繼續效忠, 有不服的就帶回來‘理論’。
中午吃完午飯略歇一會, 喝了半碗酸梅涼粉, 又喝茶。“風郎,本來說我還說要指點他們武功,看來三五天之內沒空。都別閑着, 你趁現在有空,給他們講講兵法, 也免得以後兵臨門下,不知道要去破門。”
葛謹風無奈的笑笑:“免得我不在身邊,沒人提醒你?”
文蜀笑意淡去,臉色微沉, 想說他小瞧了自己,可當時确實沒想起來,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何必出此不吉之言, 你怎麽會不在我身邊?”
葛謹風微微一笑:“難道我不留在你身邊, 就得死?”
文蜀拉住他的手,這才仔細看他的穿着, 他這次倒是換了朱英還沒穿過的新衣裳,一套大紅地五彩團花的箭袖袍,朱英穿這類的衣服像個煤球似得,葛謹風穿着就如同一尊玉瓶插着牡丹花,顯得面頰上淡淡有些血色。強行把他拽到自己身邊坐下:“你看,你哥哥至今沒回來找你,肯定有什麽不便。這麽長時間,就算你家在秦國,也夠派人回來送信贖人,可到現在音信全無,你還能往哪兒去。”
“前面幾位都是被人贖回去的?”
“你跟我走了這麽一趟,也見識了江湖險惡,人心叵測。你雖然聰明,琴童也忠實,可江湖中人有一樁妙啾恃洸處,那就是打得過你時不和你講理,打不過你了,就跟你講江湖俠義道。”
葛謹風本來想借機要求她趕走金紅蓮,話到嘴邊,又覺得以自己的身份,不論是公開的還是秘密的太子身份,和那樣一個卑賤的女子置氣,都太不體面。就算她們兩個摟摟抱抱,金紅蓮服侍她梳頭沐浴,自己要是多說半句,都算看得起她!可恨。
“我只怕商奇總會來蕩平你的山寨,到時候由不得你。”
文蜀哈哈大笑:“你們太看得起他了!商鹿不過是一介書生,下獄了要被人搭救,天王樂意給他權力,他就能執掌一方,天王那玩意和六月天一樣,孩兒面,說不定還沒來給我添堵,就被撤職了。再者說,區區一個書生,雖然是江湖上人人敬仰,我要去威吓他,難道他就不怕嗎?”
葛謹風看她有些外厲內荏:“他都不怕史天王,還能怕你嗎?”
文蜀尴尬的撓撓臉:“你穿這件紅袍,真是貴不可言。俗話說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說的就是朱英。”
葛謹風心裏咯噔,拿不準她是尴尬的轉移話題,還是存心試探:“我像太子嗎?”
“像。”文蜀繃不住的樂:“我要是當上皇帝,我就封你當太子。哈哈哈哈。”這是江湖中混混們吹牛皮玩倫理梗慣用的話,郁郁不得志的年輕人常常對兄弟們如是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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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謹風聽過這個,葛昆侖在打下天下之前時常和兄弟們拿這句話戲谑,等到接近成功時不再提,徹底成功之後更是不管嫡長子先天不足,先封為太子再說。也戲谑道:“文道難,你若能說到做到,要我改姓也可,叫你一聲娘也可。”
“哈哈哈哈哈,那可便宜你了,倒也行,總不能給阿媛嘛。”
夏日屋後,熱的人頭昏腦漲,就适合一人一把蒲扇、一張涼爽的竹床,滿嘴胡扯。
剛談到當皇帝之後怎麽封賞群臣,那樣是虛封,那些人是實封。
又談到如何料理親戚們,一起罵起貪心不足的親戚。
有人扣門,在門外叫到:“大王,有幾位大富商,葛邈,木兆,趙半城,王将軍府二管家(大管家前面被殺了),馮五郎,王判官,都親自來向您道賀,在大門外候着呢。”
文蜀精神起來,翻身下地。
葛謹風:“等會!你要是想收服阿媛,你得這麽說。附耳過來~”
她聽了幾句,記在心裏,提拉着鞋也不穿好,直接迎到青龍莊的大門口:“諸位,大門還沒修好,別見怪,請裏面喝茶。”
衆人啧啧驚嘆:“好神功。”
“這麽大的門,只一刀就破成四節,這一刀若是砍人,怕是一步殺十人。”
門口朱鏟朱英父子二人的屍體還擱在地上,暴屍三日,任人圍觀。膽小的裝作沒看見,膽大的看一眼,就恭維她刀法驚人。
文蜀哈哈大笑:“謬贊了,文某薄藝随身,胡亂混口飯吃。”
葛謹風奉命給黑衣騎士們補兵法課。
學生們想要挑釁又不敢,欲好好學習又記不住。他們雖然認得一些字,胡亂記得幾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聽他一句一句、一個字一個字的詳細講下來,就連鹿寶這無憂國小王子,也幾次要暈倒在桌子上,全憑偷偷配的提神醒腦的香包頂住,顯得自己還挺聰明。
葛謹風勉強講了《六韬三略》中的虎韬,看他們一個個抓耳撓腮,提議:“不如出去走走,邊走邊講。順帶手挖了朱鏟的祖墳?”
黑衣騎士們如蒙大赦,陪着風先生去刨了朱家的祖墳——就在後山不遠處,已經找到了。細妹和段玉嬌抱在一起大叫:“太好了!”順便踢一腳貓兒。
貓兒睡眼惺忪的擡起頭:“啊?什麽事?”
地方上幾個大豪紳一波波的前來恭賀,或是送豬牛羊酒,或是送幾車糧食,或是大紅大黑的暗紋緞子,都是格外恭敬的厚禮送上:“往後只求五姐關照。”
“我早看五姐有稱霸的氣向,不瞞哥們幾個,我當年看卧虎山,就有王氣。”
“哥哥你這就話就遠了,你看老虎頭上有什麽?王字啊!有道是強龍不壓猛虎!”
文蜀樂樂呵呵的聽他們恭維自己,也跟着客氣幾句,自然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哪有這麽好,朋友擡舉了。吃瓜,吃瓜。”
“大王,有道士道姑求見。”
龍頭山上的五方財神廟、五谷娘娘廟都送來請帖。廟祝朝上就拜,從懷裏掏出一尊小小的金麒麟,一張請帖:“方丈命弟子前來送請帖,請文大王有空時前來降香,小道們備下酒宴,掃榻相迎。”
文蜀接過來金麒麟,仔細瞧了瞧,精美非常的一尊小相,還挺招財的好像。算了算時間:“轉告老神仙,月底是個好日子,到時候我去拜神仙。”
那道姑沖她臉上看了一看,忽然面露驚愕,納頭就拜:“文大王不久之前,有什麽奇遇,偶遇了貴人嗎?”
文蜀微微沉思,随即反應過來,糟了,這套江湖伎倆我小時候也玩過,怎麽還能上套!出門在外準是有點‘奇遇’,比自己尊貴的,或是幫了忙的人,也必然有。“哈哈,這倒是有,不方便細說。你瞧我的氣運有變化是不是?有兩位高人為我轉運。”
道姑就明白了,沒法晃這金點子,賠笑道:“大王見識廣博,福運亨通,将來還要大富大貴,貴不可言。”
文蜀:“哈哈,好,阿紅,拿幾兩銀子給這位姑子。”
金紅蓮燦然一笑,轉身一扭一扭的去拿了五兩銀子。
文蜀往左右瞧,大部分的目光都釘在她身上離不開,還有幾個人給阿紅傳遞眼神,看起來是過去有什麽事。
終于打發走這些人,阿紅主動說起:“方才那些人裏,我睡過其中十一個,他們喝酒談事都不避我,大王要問什麽秘密,或是要我和他們睡,都成。”
文蜀:“海龍幫的甘幫主,你也睡過麽?”
金紅蓮舔舔豐滿的嘴唇:“他才真算是英雄好漢,可真厲害。當時不只是我,還有少莊主朱英一起呢。”
文蜀忍了又忍,看看左右,阿媛不在,都是些仆人親信,沒忍住:“你們怎麽…整的?”
金紅蓮吃吃的笑:“自然是我先來,一個時辰之後換少莊主撅起來。您別瞧少莊主武功不壞,那時候沒抵擋一陣子就不行了。我瞧甘幫主的樣子,不是很瞧得起他,一個少莊主,像個兔子一樣,他要是不答應,才叫有骨氣。”
“哈哈哈哈哈。”文蜀甚至想給他揚名,可惜人已經死了,自己再傳揚這件事倒像是造謠:“好好好,有趣,值得喝一杯,倒酒來!今晚上你給我細說說。诶,鹿鳴派的鹿掌門,你們睡過嗎?”
“哎呦,那倒是沒有。我看他相貌可怕,少莊主想搭話都沒搭上,聽說他一心和老婆好,從不拈花惹草。可能是學醫的人,知道節欲養生。”
文蜀本想繼續聽第一手八卦,但還有一些劃分田地、安撫舊仇的事,養活這兩千多人的糧草倒是不用擔心,青龍莊的存糧極多,不比卧虎寨差多少。
安分下來就要趁着農閑疏通水渠,改造機關陷阱,訓練排兵布陣。“我的騎士們呢?”
老邬道:“他們陪着風郎去挖墳了。”
“真是年輕人,挖墳急什麽,墳頭又跑不了。準備酒菜,咱仨喝一杯。”
這一頓就喝到深夜,去挖墳的還沒回來。
阿媛捧着托盤,奉上一盅銀耳蓮子湯,柔柔的叫:“大王,葛夫人叫我來送甜湯。”
文蜀端起白陶盞聞了聞,看她垂眸亭亭玉立:“你手裏若有毒藥,一定會下在酒杯裏,你若是會武功,必要伺機殺我。好一個烈性的姑娘,你很像我小時候。只有一點,我年輕時做事比你細致,我要放火時,可不會等別人不在家再放。”
阿媛抿了抿嘴:“大王輕功好,能逃出去。”
文蜀若有所思:“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前途。倘若有人把你當做美人計來用,那太暴殄天物了,你應該多讀書,可以為我出謀劃策,拾遺補缺,誰說才女就只能吟詩作賦,不能為官執宰?”
阿媛只覺得頭皮發麻,心弦一顫,仰頭瞧着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是就是,要用美人計,也得是我呀~”金紅蓮媚笑着纏到大王身上,吻了吻她的鬓發,只等大王開口。
文蜀欣賞她的魅力,但并無興致:“大熱天的,別粘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