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官居幾品 ·

王七弟左右看看, 道路兩旁荒草彌漫無處躲藏,這馬匹又是從軍營中盜來的,根本不認識道路, 而大王昏在馬背上生死不知。身後聽起來絕對不是三匹馬,他也只好長嘆一聲, 拔刀在手。

來的是三個人, 八匹馬。他們把藏在樹林裏的馬匹都帶回來了。

貓兒叫到:“八哥,大王可好?”

王七弟見他們個個帶傷,但沒缺胳膊短腿,長出一口氣, 擦擦冷汗:“還昏着呢。你們怎麽逃出來的?”

古大在馬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我師叔是真強, 大王太厲害了,先打屠毅,随後以一敵三打了這三大高手, 幸好他曾經狠坑過我,欠我一個人情。快走快走。”

王七弟也跳上自己的馬, 群馬簇擁着馱着文蜀的馬,一起往沐仙湖而去。

卧虎寨有自己的漁船、貨船、還有遠行的商船,後來又搶了青龍莊的貨船商船,整個沐仙湖碼頭上停泊的大小船只, 全都扶老攜幼擠滿了人,帶足了幹糧。

葛謹風正在碼頭翹首以盼,焦急不安, 雙手表面上是揣在袖子裏, 實則緊緊的攥在一起。一時想起自己可以哄騙他們先走,抛下她一個人讓她自生自滅——誰讓她不聽我的非要去刺殺, 一時間又擔心她行刺失敗,在葛鑒那老豬狗手中遭遇什麽不測。他下定決心:“弟兄們,聽我一言,讓民船先走,我和黑衣騎一起等她,再留下二百精銳,乘快船等她來。免得累贅。他們的船吃水深走得慢。将來再慢慢聚攏就是了,文蜀的名聲在外,她一旦東山再起,天下皆知。寶馬運在船上,其他稍遜一籌的馬,讓人扮作馬販子趕着走。”

黑衣騎士們一商量,張大:“風郎說的在理。”

段玉衡:“确實應該分開走,就裝作民船災民。”

郭勝:“我來扮馬販子。我幹過。”

李媛忽然低聲說:“應該讓民船也分開走,叫兩艘船順流向下,讓他們猜不出來。”

葛謹風摸摸她的頭發:“小閨女說的對。”

看幹娘也十分贊同,沒理由拒絕這提議。就去個個船上叮囑告誡一番,看幹糧也備齊了,老人婦孺個個拿着菜刀長棍,這才灑淚分別。

葛謹風繼續在夜風中惆悵,如果文蜀不去行刺,現在衆人都已經揚帆起航,逆流而上往京城去。

然後只要找到天師,交一大筆錢,天師他老人家見錢眼開,憑借舌綻蓮花能說的天王轉怒為喜,對她引為知己,文道難也是個江湖子弟,又很會說場面話,人長得不漂亮但是精神,混一個天王眼前的紅人并不難——既能保全性命,又能引為自己的臂助。之前只擔心她扣門貪財,要錢不要命,現在可好,許久未歸,天已經亮了,只恐她來不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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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會,只回了四個人,幾人慌忙迎上去:“大王何在?”

古大一指馬背:“被高手圍攻,又種了迷煙,我們好不容易才給她搶出來。”

葛謹風瞧見她,松了口氣:“快把她抱上船,走。”

衆人都瞧他。

葛謹風反應過來,無奈的一攤手:“別計較這些,我抱不動她。”

如此緊張時刻,黑衣騎士們還是樂了。段玉嬌上前一個公主抱,險些沒抱動:“诶?大王看着不胖啊。”

其他人在旁邊呵呵一笑,他們打鬧時互相把別人抱起來扔旁邊,段玉嬌不怎麽參與這種游戲,手裏沒準。

“大王身高七尺,猿背蜂腰,那是玩的嗎?穩當點給我。嚯……”

這一身的肌肉,真有分量。

衆人匆匆上床,揚帆起航,趁着好東風直接往京城逆流而上。

這才在船上會診。研究半天,确定大王還活着,別的就難說了。

趁她昏迷不醒,燒開水給她擦洗傷口,以防傷處塗了毒藥。留下的二百精壯裏有好幾個女人,都進船艙裏幫着幹娘收拾。

張大蹲在甲板上嘆息:“破迷藥也不難,拿盆冷水一潑就好了。但是大王遍體鱗傷,不敢潑水。”

葛謹風坐在船頭,仰頭看天邊,晨曦在山後面浮現出來,低頭看乘風破浪的船首,開始沉思。

……

軍營裏的大火一直鬧到天明時分,才被徹底撲滅。

鎮南侯被打破了腦袋,脖子上也受了傷,用絲綢不松不緊的包紮好,搬着交椅坐在中軍寶帳的位置前。

葛靜和王二狗過來關心他時,竊竊私語的笑:“他可真像個西邊來的胡人女奴。”

“嘿,你還別說,要是把臉也擋上還挺漂亮了。”

走到近前自然是官員們慣用的虛僞态度,又關切又緊張又自責,捶胸頓足。

鎮南侯一擺手:“別他娘的擱這兒唱大戲了,沒給你們搭臺。老子南征北戰這些年,帶着三位高手,差點被個畜生吃了。(省略髒話二十句)也行,三位高手一死一傷,倒不是老子治軍無方。這次損失的軍帳多,糧草也有些多,傷亡不大,兩位弟弟給老子就地籌集糧草,今日重整旗鼓,打上山去,把她祖墳都給她揚了。”

旁邊的說書先生一動彈,表明自己想說話。

鎮南侯問:“先生有何高見?”不敢得罪這京城中最火的、千裏迢迢策馬奔馳跟過來取材的劉山人。天王和皇後都聽他的書,這不要了命了。

劉山人和當地說書先生遞了一個眼神,南柯府本土的說書頂流站起來:“啓禀侯爺,學生曾聽人說,文蜀的祖墳不在那兒。”

“那在哪兒?”鎮南侯一抹鼻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必揚她祖墳。”

“聽說她爹媽死得早,都在亂墳崗中不知下落。”

鎮南侯越發惱火,氣哼哼的罵了半天。

探子遠遠的滾鞍下馬,跑上前:“啓禀侯爺,山上還有八百餘人,漫山遍野有二百多人,四處逃散。山門垛口依舊有人把守,山上燒火造飯,還要與我們再戰。”

鎮南侯氣的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好!!殺了他們!!這大膽潑婦,竟然不跑,以數百散兵游勇對陣五千騎兵?立刻去砍樹,造投石機,把他們殺光!”

葛靜和王二狗都疑惑非凡。

南柯府說書人更是納悶,他吃過卧虎山上兩次喜宴,逢年過節之後也會上去拜一拜山門,也算是坐上佳客。小聲道:“劉山人,我聽說山上只有兩三百壯丁。我被她強行請上山數次,沒見過這麽多人。”

“奇哉怪哉。”劉山人輕搖羽扇:“難道她會撒豆成兵不成?”诶,這個好!神鬼妖狐,天王最愛。回去寫大綱。

“高啊,劉山人高妙絕倫,子弟們欽佩不已。”

書中暗表,留下的這八百人中,多半是青龍莊的男子,他們那兒數百壯丁,算上老少就有近千人,昨日損失了一些,還剩五百餘人。至于領頭的,則是海龍幫賣給她的四百六十人中殘存的部分。

冒充姓甘的,總共163人;海盜241人;島民56人。其中冒充姓甘的都是武藝高強、貪財不要命的東西,海盜們也善于殺人和逃命,竟然在此前被驅趕在山下的進攻中活了下來不少。文寨主叫他們投降,他們可不肯投降,山上還有許多糧草金銀,成箱的衣裳,大缸美酒,一筐筐摞的比人還高的私鹽,大騾子大馬不計其數,富裕非凡,又有陳舊一些的刀槍斧棍,在此地占山為王大吃大嚼,比下山投降快活的多。至于日後如何——誰想那麽遠。

他們哪裏知道寨主昨夜做了什麽,正在盡情的吃馬肉,喝窖藏的美酒。

……

一個沾滿冷水的毛巾拍在她臉上。

文蜀抽搐了一下:“唔……咱們還真逃出來了?張三貓兒和古大呢。”

三人就坐在地上,直接爬過來:“這兒呢,都在。”

“我沒事。咱們都逃出來了。”

“大王,真夠玄的。”

文蜀睜眼看看,只覺得屋頂低矮,感覺天旋地轉,搖搖晃晃:“頭暈。我身上發麻,胳膊腿還在嗎?”

段玉嬌坐在床頭把她支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只是皮外傷,沒傷到筋骨。可衣服被血濕透了,您得多養一養。來吃了這包紅棗。”

葛謹風指了指細妹懷裏的匣子,這匣子價值千金道:“鹿鳴派的長卿回生丹和三參續命丸哪一個更合适?”

文蜀嚼着三參續命丸,十分肉痛,身體上的疼痛不算什麽,但是這一顆藥下去,吃了十兩黃金:“就這麽灰溜溜的跑了?我苦心經營這些年……風郎,倘若你在陣前指揮,弟兄們拼死一搏,那葛鑒被我打了個半死,另外兩人不足為慮,能保住卧虎寨。你一心就想逃。”

船艙中的氣氛凝滞了,黑衣騎士們覺得跑的有點丢人但是挺對,留下死戰雖然可能會死但是很有面子。

葛謹風心說我覺得保不住,非得保不住,我還有可能在亂軍中遇害。“你昏迷了,我只能逃。第一,我不足以服衆。第二,你生死不明,從海龍幫買的那些海盜個個賊心不死,若要血戰不難,首先得內外一心,咱們強盛時他們是喽啰,一旦衰弱,那些人絕不肯為你我賣命,我算定他們現在…必然以為老虎不在家猴子當大王。第三,連日沒有雨,官軍還能用火攻,乃至于修造器械,投石,投火球燒到山上,攻城之戰你沒見過,卧虎山的地勢不足以抵禦投石機。第四,天王總共有一萬親軍,這次派出來五千,若是全軍覆沒,他再怎麽怠政也要面子,必然親自披挂上陣,帶着大內高手、五千親軍,一起來圍攻你。你的勝算何在?”

文蜀雖然氣惱,還是吃着紅棗冷靜下來,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風郎見多識廣,我不如你。你什麽時候見過攻城?請問你家,官居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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