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班期間, 員工可以出公司, 但時間不能太長。
楊一葉粗略算了一下時間，從公司到商場一來一回得差不多二十分鐘，再加上談話時間，最少也得半個小時以上。
出去前, 楊一葉跟前臺打了聲招呼。
如今前臺看楊一葉眼神都不一樣，态度較之以前也客氣許多。
快到過年，大街上不少店鋪已關門。
往日熱鬧的街頭, 顯得有些冷清。
天空零星飄着雪, 薄薄小小的一片，落在地上很快便化了。
明明零下，許是已習慣這個溫度，楊一葉并不覺得有多冷。
商場楊一葉逛得比較少，上面分好幾個區域, 她按照定位找, 也找了有一會。
是一家茶餐廳，裏面沒什麽人。
楊一葉進去時，問了服務員，許總像是提前交代過，直接帶她來到靠近裏面的位置。
餐廳整體呈中式風格裝修, 許總坐的位置用半通透的雕花隔斷隔開。
靠窗的座位，半高的窗臺，淺藍色的百葉窗簾只遮掩了三分之一。
木色桌椅，天花沒有吊頂, 黑色噴漆和吊下來的綠植以及油紙傘形狀的燈具點綴，有點民國時代的感覺。
她大概猜到許總會對她說什麽，心裏早做好了準備。
“許總。”
許建輝瞧她一眼，“坐。”
楊一葉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
“喝什麽。”
楊一葉看了一眼桌上已泡好的茶，拿過茶壺，邊倒茶便說道，“茶就可以。”
許建輝等她倒好茶後才慢悠悠開口，“我平時很少來公司，公司什麽時候來了像楊工這麽出色的女設計師我還沒有注意到。”
楊一葉不卑不吭，“許總過獎了。”
許建輝：“小季我認識都快有十年了，可以說他我是看着成長起來的。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很不容易。”
說到這裏，許建輝略一停頓，擡手拿起桌上的玻璃茶杯，低頭吹着熱氣。
他親抿一口後才再次看向楊一葉，猶若長輩一般對楊一葉語重心長的開口，“小季人聰明，學什麽都比別人學的快，在設計方面也很有天賦，大二就學完四年所有的內容，在大學裏也獲得不少設計方面的獎項。”
許建輝說話時，楊一葉認真聽着，一句話也沒有插。
“這一行外人看着光鮮，但想要出頭不容易，特別是小季這種沒有背景又年輕的設計師。還在學校讀書時，我介紹了一個公司給他實習，他什麽都好學，為了理論和實際結合，能作出更好的設計，他常常在工地一待就是半個月。灰頭土臉的，就住在工地上的板房裏，冬天，手都凍得皲裂……”
楊一葉自己是做這一行的，一路走來的艱辛她再清楚不過。
要想混到季則修這個級別，并且像他這種全能型的設計師，所學的東西，付出的努力旁人難以想象。
聽着許建輝說着季則修過去的事情，楊一葉一陣心疼。
他讀大學時就開始拿獎，實習，畢業後就相當于有了幾年的工作經驗。
也難怪才二十八歲，卻已經是大師級別。
待許建輝說完，楊一葉微笑開口，“許總，很謝謝您告訴我則修以前的事情，他還從沒對我說過這些事。”
許建輝：“楊小姐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話裏的意思。”
又豈能不明白。
許建輝當着楊一葉一直說季則修這些年走來有多麽不容易，付出多少，還不就是讓她不要拖累他的意思。
自從和季則修在一起後，她就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為了自己甚至連房子都賣了。
可和季則修相處的時間越長，那種矛盾的念頭，漸漸打消了些。
她想通了，想的很清楚，她欠季則修的，所以要對得起他對自己的付出，要用自己的餘生來補償他。
楊一葉：“不是特別明白，還請許總說的更清楚點。”
許建輝：“就這麽跟你說吧，我很看重小季，有心想把女兒嫁給他。小季和小盈兩人認識快十年，不管是脾氣還是性格，都十分契合。你應該知道，小季他事業心很強。這些年，他走得很順，幾乎沒有遇到什麽挫折，所以導致他很自負。當然了，年輕人自負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特別是像他自身有本事的。但是，他如果離開IBS，以後的事業走得只怕就不會這麽順利。你也清楚，行業內都是相通的，這個圈子就這麽大，更何況像他這麽出名的設計師。若是有關于他一些不好的傳聞傳出去，可能會對他以後的事業造成不好的影響。”
楊一葉來前，本來做好了許建輝找她談話的各種準備。
不管許建輝說什麽，她都不會再退縮。
可聽到許建輝最後那一句話，楊一葉震驚，以及害怕了。
她沒想到許建輝會拿季則修的前途來威脅她。
現在法制社會，她不相信許建輝能一手遮天，能輕易毀掉像季則修這種算得上頂尖的設計師。
但另外一方面，許建輝開建築公司多年，這一行內有不少人脈，再加上季則修如今在他公司工作，如果他真的暗地裏使什麽壞，她怕季則修招架不住。
楊一葉放在膝蓋上的右手握了握緊，她沒有馬上回答許建輝的話，左手拿着茶杯，埋頭喝了一口熱茶後，好讓自己再短時間內冷靜下來。
清甜的茶水從口腔潤入喉嚨，慢慢往下流淌。
一口不夠，兩口。
心情稍定後，楊一葉再擡眼時，臉上挂着一抹淺淺的笑意，但眉眼間卻滿是冷冽。
“許總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則修他并不喜歡您女兒，就算勉強在一起，也不一定會有幸福。”
許建輝：“這世上，男女之間的感情本就是最善變的東西。楊小姐，你現在有什麽要求盡管跟我提，只要我能滿足，一定會滿足你。只要你離開小季，不要影響他和我女兒的感情。”
楊一葉很無語，也覺好笑和諷刺。
她只見過小說或電視裏，豪門婆婆拿錢甩未來媳婦，還沒見過豪門像許建輝這種為了給女兒找個如意郎君，拆散別人好好的一對。
許建輝的腦回路，楊一葉是不能理解的。
許盈條件那麽好，這世上難道就只有季則修一個好男人了嗎？為什麽非得是季則修不可。
楊一葉不甘心，也覺得很屈辱。
她以前是個自尊心很強，且很清高的人，只是這些年經過一些事，才讓她逐漸變成了當初最不願意成為的那個自己。
她不想再自厭下去。
也不想辜負季則修。
楊一葉：“對不起許總，我想您可能誤會我了，我是個很自私的人。跟則修在一起，他給我的，不僅僅是金錢物質方面，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需求。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如果您能給我找一個像他這樣優秀，并且和我兩情相悅的男人，我就退出。”
許建輝目光深沉的盯着楊一葉看了許久，冷笑，“年輕人，不要一時作出決定，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再說，我等着你的回複。”
“茶很好喝，多謝許總款待。”
說完，她起身。
從商場出來，雪已經停了。
不過楊一葉卻覺得氣溫卻比她來時要冷，并且起風了。
馬路兩邊光禿禿的樹枝，看起來像脫了制服的守衛，無精打采。
快走到公司門口時，手機響了，是季則修打來的電話。
她收起迷茫且壓抑的心情，深吸口氣，接聽電話後，盡量用一種平淡，以及微揚的語氣輕“喂”了一聲。
“你怎麽不在公司？跟你發微信你也不回。”
電話那頭的男聲透着關系和擔憂。
“我……出來有點事。”
“什麽事？在哪？”
“快到公司門口了，晚上回去跟你說。”
楊一葉說完，季則修沒有立即回複，她疑惑的“嗯”了一聲。
“是不是關于我的。”
楊一葉沒有隐瞞，“許總剛才找我，電話裏說不清楚，晚上回去再跟你細說。”
“好，你別多想。”
“我知道。”
挂完電話，她擡頭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暗嘆口氣，擡腿往公司大門走去。
前臺的美女看到她進來，主動打招呼，“楊工你總算回來了，剛才季總過來問你來着。”
楊一葉朝前臺尴尬的擠出一絲微笑，“好，我知道了。”
她繞過前臺，往裏走時，聽懂身後隐隐的議論聲。
“真羨慕楊工啊，看得出來季總對楊工是認真的。楊工才出去一會，季總就過來問，真瞧不出來像季總平日裏那麽冷峻的一個人，談起戀愛私下完全不一樣。”
“就是就是，以前還覺得像季總這樣的男人雖然各方面都很完美，但難以hold住，談起戀愛來，肯定特別累。可現在看，完全不是那樣。”
“我覺得許工也挺可憐的，現在許工心裏肯定不好受吧。”
“自從年會後，這兩天都沒看到許工來上班。”
“不會是受了情傷吧……”
楊一葉回到這一路，公司裏不少同事視線都或多或少的停留在她身上。
或羨慕，或嫉妒，乃至于好奇和疑惑。
楊一葉面色如常的坐在電腦前，打開還未畫完的平面圖紙。
CAD軟件漆黑的屏幕上，五顏六色的線條規整的劃分着每個空間。
她喜歡做設計，所以哪怕經常加班，熬夜，壓力大，也還是堅持了那麽多年。
累并快樂着。
既然做設計都能堅持，那麽對于喜歡的人呢。
那可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
對她來說，應該比做設計重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