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盛夏午後的豔陽肆意地灑在酒店的玻璃外牆上,金黃得明亮耀眼。
珠寶展設在酒店二層,只對受邀嘉賓開放,展廳場地不算大,但展示的都是裴家這些年的得意之作,價值連城,故而安保措施也比尋常展覽嚴格些,入場時除了出示邀請函,還要查驗身份、随身物品過X光透視、在三個高清攝像頭下搜身。
虞度秋和柏朝過安檢門時果不其然地被攔下了,趙斐華對保安努力解釋他倆只是審美清奇,并沒有謀財害命的企圖。但這次展品貴重,保安擔不起失竊的責任,堅持要求他們摘下配飾後再過一次安檢。
柏朝沒有二話,解下choker再度接受檢查,這次探測器沒有發出警報。
然而虞度秋那兒又出了岔子。
趙斐華捧着虞度秋的刀片項鏈和手表,奇怪道:“你身上應該沒有金屬物品了啊,怎麽還響?這探測器出問題了吧?”
保安瞧虞度秋的模樣就不似善茬,不敢大聲反駁,極為小聲地說:“裴總為了這次展出特意從國外調的最先進的安檢裝置,不會出錯的……這位先生,你褲子口袋裏有東西嗎?麻煩翻出來給我們看看,不好意思。”
虞度秋大大方方地翻開,展示了空無一物的口袋後,朝他們揮了揮手——碩大的紅寶石戒指鑲嵌在銀色的底托上,不知是白銀還是鉑金材質。
“是這個吧?”他摘下戒指,同樣交給了趙斐華暫時保管。
紀凜從另一道安檢門出來,佩戴好了剛摘下的手表,瞧見他們這邊仍未過關,嘲笑道:“讓你戴那麽多首飾,顯擺給誰看啊,誰不知道你有錢。”
虞度秋搖頭:“我這是在幫你做試驗,紀隊。”
紀凜匪夷所思道:“怎麽扯到我身上了?”
保安再次仔細檢查了虞度秋的全身,這回探測器沒響,不由地松了口氣:“我就說吧,我們不會出錯的。感謝您的配合,可以入場了。”
“不,你們錯得很徹底。”虞度秋冷不防地來了這麽句,也沒接着解釋,重新佩戴好自己的戒指和項鏈,沒頭沒尾地對紀凜來了句,“你看明白了嗎?”
紀凜一頭霧水:“明白什麽?”
“哎,要是穆浩肯定早就看懂了,小紀同志,你還有待錘煉啊。”虞度秋說完這句老氣橫秋的話,拍了拍小警察的肩膀,搖頭嘆氣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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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什麽毛病?”紀凜莫名其妙,“你們看懂了嗎?”
趙斐華等人也滿臉疑惑地搖頭。
柏朝若有所思,問周毅:“那枚戒指是他新買的?”
周毅:“應該是,以前沒見過。”
“尺寸太大了,不合他的手。”柏朝邊回憶邊說,“它的底托,好像偏厚,設計得也不太美觀。為什麽會買這樣的戒指?”
虞度秋雖然聲名狼藉,但論外在形象和衣品審美,任何人都挑不出一根刺來。哪怕僅僅是在自家草坪上遛個狗,也不會穿得邋裏邋遢,從服裝到配飾一樣不落,更別說今天這樣正式的場合。
西裝狂徒的這身虞美人印花西裝相當驚豔奪目,用同色系的紅寶石搭配原本是相得益彰的,可這枚戒指的設計和做工卻不夠精致合手,仿佛用頂級的魚子醬配不夠年頭的葡萄酒,差了那麽點意思。按理說虞度秋戴了這麽多天,應該早就發現這個問題了。
周毅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少爺他買東西一向随心所欲,也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可能是一時興起就買了吧。”
這時,另一道安檢門又傳來滴滴兩聲警報,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衆人回頭一看,原來是許久未見的杜書彥和杜苓雅。
二人不愧是兄妹,戴的珠寶都是成套的,杜書彥胸前別着一枚中規中矩的鑽石胸針,杜苓雅則戴了鑽石項鏈及耳墜,那對鴿血紅的耳墜怕是再也不會戴了。
他們倆都已經過了安檢,剛才讓安檢門發出警報的是跟在他們後頭的秘書費铮,他身份低微,杜書彥也沒多餘的財力為區區一個秘書購買珠寶,所以他什麽首飾也沒戴,此刻無奈地從西裝外套的內袋裏掏出一小盒鐵盒裝的糖,打開給保安看,裏面是花花綠綠的水果硬糖,他解釋:“我容易低血糖。”
這種展覽場合中的随行人員往往都要陪老板站着,老板落座了自己也不一定有座,保安點頭表示理解:“沒事兒,剛還有兩個戴刀片和狗鏈的呢,你過吧。”
“……”柏朝默不作聲地擡手摸自己脖子上的choker,半空中被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虞度秋截住:“當心,紮到你我也心疼。”
趙斐華白眼快翻上天了。
還不是您讓戴的??
杜苓雅看見兩人親昵的一幕,眼圈迅速紅了,扭過頭挽住自己哥哥就走,杜書彥被迫匆匆與他們擦肩而過,不忘打招呼:“度秋,一會兒聊!”
虞度秋笑着回了聲“好”。
“何必故意演給她看?”柏朝揚眉問,“讓她早點死心嗎?”
虞度秋利用完了他,繼續往裏走:“不該問的別多問,你會更讨人喜歡。”
陳列珠寶的展區內已經有些賓客了,興趣點都不在珠寶上,拓展人脈才是重點。這種以社交為主的場合對趙斐華來說根本就是如魚得水,一個轉身便與人攀談上了,憑三寸不爛之舌将自己公司的新項目吹得神乎其神,聽得別人一愣一愣,最後無不感慨:你們虞總可真是位天才!
偶爾也有消息靈通的人質疑:“虞總之前是不是卷入什麽殺人案了?他的新項目……能安全進行下去嗎?”
“您要是不相信,我說安全也沒用啊,這樣吧,我們下個月要開發布會了,歡迎您來參加,眼見為實嘛。”趙斐華适時遞出自己的名片。
婁保國聽着不遠處傳來的天花亂墜的吹捧,嘿地一笑:“他怎麽不去當演員呢,天生的老戲骨啊。”
“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虞度秋的目光在場內梭巡,很快鎖定了目标,“老周,保國,你們散開待命,柏朝和紀隊跟我去就行,人多就顯眼了。”
婁保國還在苦思冥想前半句英文說的什麽東西,回過神時,虞度秋三人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婁保國頓時委屈道:“大哥重新上位後我果然失寵了。”
周毅安慰:“想開點,你顏值就輸在起跑線上了,何況人家年輕。”
婁保國:“也是,起碼我比你帥比你年輕,人不能太貪心。”
“……你再說一句我給你臉上也劃道口子。”周毅比劃了下,“讓你也嘗嘗去不了孩子家長會、進銀行被當劫匪的滋味。”
婁保國剛要反擊,身旁突然有人問了句:“你好,請問剛才過去的是虞度秋虞先生嗎?”
婁保國和周毅同時看向說話的人——對方端莊斯文的俊臉上噙着溫和的微笑,态度禮貌,透出一種從容不迫的優雅。
周毅瞧他有些面熟,一時記不起是誰,對方問的也不是什麽要緊問題,便回:“是的,您找他有事?”
“沒什麽,剛覺得像,想打個招呼,但他染了頭發,我怕認錯了。謝謝你,我還有事,一會兒去找他。”男人說完就走了。
婁保國輕輕吹了聲口哨:“好文雅的帥哥,少爺的桃花真多啊。”
周毅一拍自己的腦袋瓜,哎喲了聲:“我想起來這誰了!小柏要糟!”
“啥?這帥哥沒我大哥好看啊。”婁保國豎起八卦的耳朵,“難不成是少爺的老情人?”
周毅搖頭:“何止是老情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少爺在美國的藝術顧問,也是他的初戀!”
展廳最大的展示櫃內,陳放的是此次的鎮展之寶:一條天然哥倫比亞祖母綠配鑲鑽項鏈,翠色媚人,群星璀璨,絕非凡品。
虞度秋等人走過去時,裴鳴正站在展櫃前與杜書彥舉着細長的香槟杯,邊飲邊閑聊,手指上配套的翡翠戒指與櫃內的項鏈交相輝映,給人感覺身價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裴卓原本和杜苓雅有說有笑,一瞥見他,臉色唰地一變,扭過頭沒打招呼,帶着杜苓雅挪到了旁邊的展櫃前,裝作欣賞展品。
虞度秋沒計較,大大方方地上前:“裴哥,書彥哥,聊什麽呢?”
“喲,貴客來了。”裴鳴笑着說場面話,“沒想到你有空來,你可是大忙人。”
虞度秋與他握了握手:“瞎忙活而已,不值一提。”
“你就別謙虛了,我聽說你上次在平中的演講反響很熱烈,那群初中生的尖叫把燈泡都震滅了?”
聽着似褒似貶,但從裴鳴嘴裏說出來,八成是後者。
“裴哥不在現場,倒是了解得很清楚。”虞度秋似笑非笑地問紀凜,“紀隊,你們警方不是說好會保密的嗎?怎麽有外人知情?”
紀凜懂他意思,與他一唱一和,質疑的目光投向裴鳴:“我也不知道啊,裴先生,你可得說清楚,別讓我們警察在公民心中的公信力下降。”
裴鳴笑笑:“我有個親戚的女兒恰好在平中讀書,聽她提起罷了。”
杜書彥也連忙與他們握手寒暄,大概仍舊因為妹妹的事,擔心虞度秋心有芥蒂,态度比裴鳴謙恭得多:“度秋,一個多月沒見了,我聽說你的項目取得了重大突破啊,恭喜恭喜,是不是馬上就能量産了?”
“哪兒有那麽快,今年能産出第一批設備樣品就不錯了。”虞度秋道,“下個月有場發布會,二位若是有空,賞臉參加一下呗。”
“當然要來,我還等着投資呢。”裴鳴說完,貌似不經意地問起,“不過我也沒想到你的進展如此之快,你前兩個月不是還對外說,要想用腦機接口設備來治愈毒瘾,起碼仍需研究三五年嗎?怎麽突然間就準備生産樣品了?”
虞度秋輕輕眯了下眼:“裴哥對我的項目果然很關注啊。你說的都沒錯,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嘛,我前陣子得到了我外公一位已故的學生留下的數據資料,實驗室在此基礎上進行了研究改進,突破了瓶頸期,進程自然就快了。”
“你外公的學生?”裴鳴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着香槟酒杯,眼底劃過一道幽光,“哪位學生,這麽厲害?”
紀凜邊聽邊觀察裴鳴的表情,到這兒,終于看出了這只老狐貍表情中的一絲不對勁。
可是這一絲不對勁本身,就十分不對勁。
誰給的數據資料,這重要嗎?何況是已故的學生,就算裴鳴想報複也沒有機會了,他若是幕後國王,該關心的重點應該是虞度秋的項目是否真的能治愈毒瘾、損害自己的利益吧?為什麽會岔開話題?
紀凜在思量的同時,虞度秋也在觀察,頓了頓,決定先不透露:“這就先保密吧,等到發布會當天,我會一一解答的。”
裴鳴不知可否地嗯了聲,沒再追問,似乎也不是非要得到一個答案,更叫人捉摸不透了。
杜書彥見他倆對話的告一段落,接着說:“度秋,我聽說這陣子你那兒出了不少事,還進了趟警察局?有些媒體瞎報道,我盡量幫你擺平了,但能力有限,擋不住悠悠衆口,實在慚愧。這位是紀警官吧?我聽苓雅提過,勞煩您了。度秋樹大招風,想害他的人太多了,你們一定要好好保護他啊。”
紀凜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客氣地回應了幾句,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想了想才明白——這兩少爺從剛才到現在,壓根沒分給柏朝一個眼神,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挺好笑的。
用彬彬有禮的表象遮掩傲慢自大的本性,卻又在一言一行中不自覺地将人分為三六九等。恃強淩弱,欺軟怕硬,自以為人上人,不把最末等的人當人。
難怪這些人都不怎麽喜歡虞度秋,他毫無疑問從出生起就是上等人,且強大得令人無法忽視,必須要巴結,可他卻偏不遵守上流這套心照不宣的待人之道,對人的喜惡全憑心情,即便是像柏朝這樣身份低微且毫無背景的末等人,也能被他委以重任,甚至當成男伴帶在身邊。
這仿佛一記重重的巴掌打在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臉上,襯得他們僞善又無能。
“書彥哥有心了。”虞度秋今晚的矛頭不是沖着杜書彥去的,對他的态度還算客氣,“董事會那些老家夥最近有沒有為難你?有的話跟我說,外公讓我幫他盯着點兒,怕你受欺負。”
杜書彥露出不知真假的感動神色:“還行還行,替我謝謝虞伯伯,當初要不是他,我和苓雅或許早就被我表叔趕出家門了。幸好我沒有辜負他的一番苦心,這幾年慢慢坐穩這個位置了。”
“書彥運氣也好,這兩年遇着不少貴人吧?我可都聽說了。”裴鳴冷不防道,“這就叫蒼天不負有心人,苦了這麽多年,總算時來運轉了。”
三言兩語把杜書彥的艱辛奮鬥歸納為了運氣好,乍一聽像是誇獎,仔細一品便嘗到酸味兒了。
杜書彥苦笑:“是啊,自從我爸九年前去世,整個家都垮了,個中滋味,唯有自知。不過比起裴哥你家的遭遇,也算不了什麽,咱們都不容易。”
意思是你爸活着還不如死了呢。
紀凜聽着他倆暗戳戳的唇槍舌戰,不由得對杜書彥刮目相看,沒想到這位公子哥兒看着文文弱弱,放暗箭的本事卻和虞度秋有得一拼。
想想也是,能在金錢、利益與欲望的漩渦裏屹立多年不倒的,怎麽可能真的懦弱膽怯?
裴鳴握着香槟的手指緊了緊,不動聲色地回:“嗯,都不容易。”
看了半天好戲的虞度秋這才插話:“好了,今天不是來享受的嗎?提這些傷感的幹嘛。裴鳴哥,你給我介紹下這些展品呗,或許我看中了就全買下了。”
裴鳴的眸色瞬間沉了沉。
把家裏最值錢的東西擺出來炫耀,有人卻說我高興的話全要了,口氣比去菜市場買菜還随便,財富水平高下立現,侮辱性極強。
紀凜心道:好家夥,論陰陽怪氣,你們仨真是誰也不輸誰啊。
裴鳴嘴角的溫和笑意估計是快繃不住了,找了個借口脫身:“我還要去安排晚上的晚宴,讓小卓給你講吧,先失陪了。小卓!過來。”
裴卓一直暗中注意着他們那塊兒,聞言不情不願地走過來,杜苓雅仍舊站在原地,看樣子不想與前未婚夫交流。杜書彥道了聲歉,也暫時離開去勸解妹妹了。
裴卓一個人面對虞度秋三人,本就不足的氣勢被壓得接近于無,想找個解說人員,自己開溜,虞度秋卻哥倆好似地摟住了他的肩,捉雞仔似地将他捉了回來,壓低聲音問:“裴卓,好歹同學一場,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柏朝和紀凜對視一眼,明白這是要算舊賬了,都上前一步,擋住其他賓客的視線。
裴卓從小就有點怕他,疏于鍛煉的體格也無法與虞度秋相比,絲毫動彈不得,惶惑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苓雅之前是我的未婚妻,你卻送她珠寶首飾,算怎麽回事?想從我手裏搶人?”
“沒、沒啊,我只是想送她一份回國禮物,正好我家礦場開采出了品質不錯的原石……”
“好,就算我既往不咎,但現在呢?苓雅剛跟我解除婚約,你就去追求她,不把我放在眼裏?”
裴卓重重咽了口唾沫,涉及到自己的心上人,突然就有了勇氣:“你對她不好,害她傷心……還不允許我對她好了?”
虞度秋冷笑一聲,手臂攔住他脖子,以指為刀,紅寶石戒指輕輕劃過他顫抖的喉嚨:“我們兄弟之間,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傷了和氣。你也不缺年輕漂亮的美女倒貼吧?她都快三十了,追到手也玩不了多久,你又不會真的跟她結婚。”
裴卓一愣,緊接着不知突然哪裏來的力氣,拼了命地奮力掙紮,終于逃脫桎梏,定好型的卷發全亂了,臉漲得通紅,像一只快氣炸的憤怒小鳥,朝虞度秋低吼:“姓虞的!你、你真以為我怕你?要不是擔心苓雅傷心,我他媽早就找人廢了你!她那麽愛你,你還敢甩了她?沒了錢你算什麽東西?根本配不上她!垃圾!”
弱小者壓抑已久的爆發不容小觑,連虞度秋和紀凜也插不上嘴。
裴卓罵完,狠狠剜他一眼,氣沖沖地朝杜家兄妹走去了。
虞度秋對剛才那一番劈頭蓋臉的痛罵無動于衷,若有所思地望着裴卓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在他還算真心的份上,要是能追上苓雅,我包個大紅包給他們。”
紀凜很想聽聽這人口中的“大”能有多大,于是問了出來。
虞度秋促狹道:“反正是你這輩子也賺不到的數字。”
“……”也是嘴賤,非要問。
柏朝:“如果他不真心,你會怎樣?”
虞度秋想都沒想,捏起自己脖子上的潛在兇器,從左往右一劃,真假難辨道:“還用說嗎,直接割斷他的喉嚨。”
紀凜感覺自己的職業素養一再受到挑釁,忍無可忍道:“你特麽能別拿這種事開玩笑嗎?好好的首飾不戴非得戴個兇器,随時随地準備作案嗎——”
他話音驀地剎住,像被人定身了,嘴巴仍半張着,卻說不出話來。
“紀隊?”虞度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紀凜呆愣的眼神逐漸放出光,變得透徹、犀利,神态頃刻間從惱火切換為激動,一把抓住虞度秋的手:“卧槽!我或許知道殺死吳敏、黃漢翔的兇器是什麽了!”
虞度秋看着他倆交握的手,受寵若驚地問:“是什麽?”
“首飾啊!你記不記得,雨巷案的監控裏顯示,兇手右手上有一枚很閃的珠寶戒指?寬度大約一根手指,也就是一厘米左右。”紀凜伸出自己右手比劃給他看,“而吳敏、黃漢翔脖子上的兩道平行割傷,相距恰好一厘米,有沒有可能,兇手在戒指的兩側焊了刀片、安了機關?戒指就是兇器?!”
虞度秋豎起自己的手指,在紅寶石戒指側邊的某個位置輕輕一按——雪光驟亮,兩片薄如蟬翼的刀片瞬間彈出,如同寶石生出了一對鋒利的翅膀。
“你說的是這種嗎?”
紀凜臉上的激動肉眼可見凝固了。
緊接着,呆滞、困惑、驚疑等表情輪番上演,在他的情緒流露出一絲憤怒的端倪時,柏朝迅速一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擋住了即将脫口而出的不堪入耳的髒話。
“唔唔唔!”紀凜含糊地罵罵咧咧:你小子他媽早就知道了不跟我說?!
“首先,我很高興你沒有懷疑我就是兇手。”虞度秋緩緩轉動手指,紅寶石的無數切割面亦跟着流光溢彩,刀片的光芒卻始終是冰冷的,“其次,我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你,是因為我在試驗這種方式的可行性。”
“在夏洛特那場晚宴上,過安檢門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因為我曾經在古董拍賣會上,見過類似的指刀設計。”
“回國後我讓人定做了一枚,最近才拿到。第一次試驗是在怡情酒吧,第二次是今天。果然,沒有人會懷疑這是枚兇器。”
“想要殺人時,只需輕輕一按,刀片就會自動彈出。若是我剛才劃過裴卓喉嚨的時候按下了機關,他這會兒已經死了,甚至不知道是被什麽殺死的。”
虞度秋再次按下機關,刀片即刻收回戒托,毫無痕跡:“作案之後,回收也很方便。這樣的兇器不僅可以随身攜帶,出入任何場所都不會被沒收,而且很難發現,容易讓人降低戒心,以為兇手赤手空拳。”
紀凜讷讷地消化着這巨大的信息量,柏朝先認同了這種猜測:“是有可能,但如果真是這樣,那找到兇器的概率就更低了。”
虞度秋攤了攤手:“沒錯,又小又隐蔽,轉移起來也方便,或許用的是假寶石,不止一個,用完就扔,要用再造,容易得很。”
紀凜終于回過神來,緩緩咽了口唾沫:“……不管怎麽說,好歹是條新線索。你以後有猜測第一時間分享給我,聽見沒?你也知道我能力不足,還揣着掖着不告訴我……”
虞度秋微微一笑:“雖然你是不如穆浩反應快,但你也靠自己想到了,不是嗎?比起頭腦,我更欣賞的是你的勇氣和毅力,紀隊。”
紀凜難得從他嘴裏聽到誇獎,不知怎的還有點渾身不自在,別別扭扭地轉移話題:“你少來,我馬上彙報給徐哥,或許能派上用處。他這幾天查樓查得快抑郁了,好多都是租出去的,還沒簽合同……”
“查樓?”柏朝忽然問,“什麽樓?”
“……”紀凜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刻噤聲,朝虞度秋瞪眼,示意他別忘了保密,自己走到遠處去打電話了。
柏朝揚眉:“不能告訴我?”
虞度秋走近他,手指輕輕撥弄他胸前純潔無暇的白木槿,眼裏盛着些許歉意:“不是提防你,答應他們不能洩密了。”
柏朝盯他半晌,輕輕握住他的手:“沒關系。”
“嗯?我以為你會生氣。”
柏朝淺笑:“能讓你哄我,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哪有那麽不講道……”虞度秋說到一半,突然頓住,眼睛不可思議地緩緩睜大,視線投向他身後。
柏朝剛想轉身,手中倏然一空。
虞度秋的肩擦過他的西裝,不當心碰落了胸前那朵盛開的木槿花,花瓣打着旋兒墜到了地上。
柏朝沒有抓住花,也沒有抓住人。
“瑾瑜?你怎麽在這兒?”虞度秋的語氣難掩由衷的高興,“是來見我的嗎?”
一道溫溫柔柔的男聲在後方響起:“不然還能是見誰呢?不是你說找我有事嗎?”
“但你也沒必要專程回國啊。”
“嗯……其實是聽說你最近出了些事,我很擔心你,度秋。”
柏朝撿起花,重新插進自己西裝花眼裏,轉過身時,剛好看見一雙修長的手穿過虞度秋的耳朵兩側,一只勾住了他的脖子,一只插入他的發絲間,皮膚白得幾乎與銀發融為一體。
男人閉着眼,親了下虞度秋的臉頰,然後擁住了他。
“我想,你或許需要我的安慰,所以我就來了。”
作者有話說:
小柏:退退退!
新人物是之前提過幾次的藝術顧問,為案子來的助攻,少爺沒愛過人。
這章信息量比較大,歡迎大家讨論,讓我看看有沒有遺漏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