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各懷心事

第二天南次郎和倫子就幫她去做了轉學的手續,她沒有去冰帝跟衆人道別。在床上窩了一上午,到中午才不情不願地被小光拉了起來。

下午去了趟書店,想起幸村最近好像很喜歡法國文學,特地買了本蘭波的詩集。

到了幸村的病房,他正坐在窗前低着頭專心致志地看着書。

下午有些烈的日光鋪灑在他側臉卻顯得格外柔和,一輪光圈清清淺淺地附在他有些蒼白卻精致的面容上,鳶紫色的發絲落在耳旁彎曲着,寬大漂白過的病服挂在他纖細病弱的身體上。她有種他很快就會消失的錯覺。

她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不想去打擾到他。幸村聽見了些動靜,側過頭來,光影投在另一側臉上,一明一暗的落差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幸村看到她愣在原地的模樣有些好笑,“小紗,你來了。”

溫溫淡淡的語氣,他微眯着眼笑,那弧度有些透明,她心裏徒然生出一絲落寞。

“最近好些了麽?”

“好多了……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做手術了。”他低下頭,手指輕輕撫摸着純白的紙張,語氣淡然地像是在說着與自己無關的話。

她突然說不出話來。

由紗靜靜地走到他身邊,把書放到他手上,看到他略微疑惑的目光才開口,“怕你悶,給你帶了本書。”

幸村彎了彎唇角,手指撫上硬書皮,“蘭波?”

“不喜歡蘭波麽?”

“不……”他頓了一會兒,“小紗知道蘭波跟魏爾倫的故事嗎?”

由紗瞥了眼他一直舍不得放下的書,魏爾倫詩集,淺淺地開口,“他們兩個的過往,應該不能稱為故事吧。”

幸村無奈地笑笑,“只不過實在是找不出合适的詞。”

蘭波和魏爾倫啊。由紗望向窗外,的确印象裏好像在哪裏見到過,腦海裏突然浮起了某些撕扯心肺的文字段落。

已有妻子的魏爾倫與比他小十歲的蘭波,其實她不太想回憶起他們之間發生的事。那時候他們的生活退去夢幻甜美後露出了原本的猙獰,社會的輿論,魏爾倫對家庭的眷戀,蘭波無視社會瘋狂與自傲。魏爾倫的确深深愛着蘭波,他們會争吵,年少輕狂的蘭波一旦離開,魏爾倫總是滿城地找他。

最初的甜蜜過後,緊緊繃着的弦終于斷了,打傷了兩人。蘭波手被槍打傷郁郁不歡,魏爾倫锒铛入獄生活凄苦。

她印象很深,在某篇文摘裏看到的寥寥數語,卻道盡兩人間無法被人理解的心酸。

兩人私奔去了布魯塞爾,一次魏爾倫因為點瑣事生氣地将蘭波趕出家門,事後又後悔地四處去找,在一條小街的角落找到了正在垃圾桶裏翻找食物的蘭波時他忍不住緊緊地抱着他痛哭失聲。

很冷淡的白紙黑字,但是她還記得當時她的心好像被什麽撕扯着。

“事實上關于這兩人的過往佐證很少,到現在,我只相信魏爾倫曾愛過蘭波。”幸村把目光投向窗外刺目的光亮中。

由紗抛開那些細微的疼痛,“說這些總感覺有點心情壓抑呢。”

幸村笑了笑,“謝謝你特地買了這本書給我。”

“不用那麽客氣,你只要乖乖地把病養好就可以了。”

“是。”他彎着眉眼,明明單薄的身體卻隐隐帶着清冽的氣質。

由紗伸出手輕輕地按住他的手,看住他純淨的紫色眼眸,“你是神之子,你一定會再回到球場上。”

他愣了好長一會,繼而眉眼彎彎,“是。”

病房裏消毒水的味道依舊刺鼻,但是眼前這個清淺的少年卻讓這些無力的蒼白徒然褪色,留下她記憶裏最深刻最清麗的一筆。

一回到家,她的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響,估計冰帝那群人知道她要轉學的事情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說,于是幹脆關機。

吃過晚飯,龍馬和由紗就開始收拾第二天去海邊要帶的東西。

南次郎摸着肚子一臉羨慕,“去海邊啊,我也想去啊……”

龍馬壓了壓帽子,“你不準跟着我去。”

“什麽嘛青少年,你這種話還真是讓人傷心啊。”

龍馬幹脆轉過頭不再理他,南次郎一臉悻悻地走出房間。家裏電話響起,南次郎一臉懶散地跑過去接,挂上電話後面上流露出滿是深意的笑,哈哈,青少年,這回我可不是跟蹤你去的啊。

一衆人到了千葉的海邊才發現旅館的招待券不見了。

由紗嘆口氣,她本來還想吹夜風的哪,看來今天就要回去了啊。

不二只是笑着安慰衆人,“難得出來玩一次,大家開心點啊。”

衆人嘆,“也只好這樣了。”

由紗指着沙灘上來來往往的人,一臉興奮,“看,比基尼女郎!”

菊丸湊到不二耳邊,“為什麽小紗對比基尼女郎那麽感興趣?……她不會有那方面的嗜好吧?”

不二淡淡的笑,“英二也很感興趣麽?”

菊丸立馬跳開,“就算有,可我是男生小紗是女生诶。再說根本就沒有喵!”

不二依舊笑,“我只是說說的,英二不用那麽激動。”

菊丸撇了撇嘴。桃城一臉揶揄地看着不二,“不二前輩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我猜猜,是不是因為小紗要轉來青學啊?”

不二不見尴尬,“是啊。”

“什麽什麽?小紗要來我們學校?”衆人都圍了過來。

由紗點點頭,“我老爸失業了支撐不起冰帝那高昂的學費。”

龍馬嘆口氣,“糟透了。”由紗斜了他一眼,“小龍馬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不過桃城怎麽知道的?”菊丸看向桃城。

“剛剛車上我就坐在他們後面,聽到他們說了啊。”

幾人正聊着天,由紗和龍馬同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響起,“讓我來聽聽你們的事吧!”

由紗轉過頭去看,瞪大了眼,眼前這個戴着大號墨鏡,還在頭上綁了繃帶的不是越前南次郎嗎!龍馬也是一臉震驚,兩人對視一眼,由紗輕聲說,“肯定又是跟蹤你的。”

南次郎見衆人怪異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忙道,“不要把我當木乃伊看啊!我是海之家的店長,如果你們能來幫我的忙我可以給你們旅館的錢。”

由紗抽了抽嘴角,“大叔,你什麽時候在這裏開了店啊?”

“小姑娘,不要跟我搭讪!我不認識你!”

由紗無語地側過頭去,龍馬嘆了口氣。

“喂喂,不覺得很可疑嗎?”桃城輕聲問。

南次郎忙上前熱切地說,“不要這樣說啊,現在像你們這樣熱血的少年已經不多了,我人手不夠,你們就幫個忙吧!”

龍馬壓了壓帽子,“你怎麽想?”

由紗嘆氣,“來者不善,別有用心,小心為上。”

衆人答應了幫南次郎幹活,一時間店裏面生意也好了起來。由紗和龍馬趁衆人沒注意把南次郎拉到後面。

“哈哈,還真是巧啊。”

由紗撇了撇嘴角,“剛剛是誰說不認識我的來着。”

龍馬無奈地看着自家不正經的老爸,“話說回來,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這是我老朋友開的店,拜托我今天做下店長,到處都是穿泳裝的少女啊,這就是天堂吧……”說完還很誇張地大笑。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嘆氣。

店裏沒有食材了,顧客也都等得不耐煩了。衆人一時間都有些亂了手腳,海堂和桃城說着說着就開始吵起來了,河村拿着拍子想阻止他們吵架,但是明顯低估了自己的爆發力,僅一會兒就把店給砸了,客人也被吓得跑了個精光。

由紗嘆氣,她就知道今天不會那麽順利地過去的。

幾個一年級的被委托了重任去買食材,衆正選則是苦着臉等着被南次郎罵。

南次郎眸中精光一閃,“如果你們照我說的做,我就原諒你們。”

由紗突然感覺一陣惡寒。

南次郎挂起了招牌,拿着擴音喇叭朝路過的人喊着,“跟這兩個少年打沙灘排球贏了可以免費吃喝——!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站在場上的龍馬往下壓帽子,由紗也同時感覺到丢臉。

龍馬跟海堂合作地不錯,比了幾場都贏得很漂亮。即使後來的佐佐部父子做了手腳,用沙子迷了龍馬的眼最後也逆轉了形勢取得了勝利。

南次郎不再拉着衆人幫他幹活,菊丸歡呼一聲就拿着救生圈跑向大海,大石一臉擔心地跟上去。

由紗也一臉興奮地拉着不二,“看!比基尼女郎!”

不二無奈地看着她,“……我對比基尼女郎不怎麽感興趣……”

“這樣啊,那我們去游泳吧,我很久沒到海邊玩過了。”

不二看着有點孩子氣的由紗寵溺地笑笑,“嗯。”

“對了對了,”她跑到店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周助穿粉紅圍裙也很好看哪,我要拍下來。”

“……”

“Ne,周助,不要一臉不情願的表情啊,不是你說要玩的開心點的嗎?”

“……”

玩了一整個下午,雖然有點累但是很盡興。日光已經有些泛紅了,衆人踏上了返回的路。

由紗和不二落在最後,不二微微笑着開口,“小紗決定好報什麽社團了嗎?”

“如果可以的話,最後是到你們部裏當經理或助教啊,以前一直想當的啊。”

“那一定會很熱鬧。”

“今天真的很開心啊,偶爾大家一起出來玩一次也很不錯。”

不二伸出手摸了摸她還有些潮濕的頭發,“想好怎麽跟冰帝的人說了麽?一直避着他們也不是辦法。”

“嗯……就說事實好了,事實就是我老爸失業了支撐不了學費了。”

他頓了一下,“看,前面好像有幾個人在等你。”由紗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見到冰帝衆人靠着車看着她。

她微微一愣,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不二轉過頭朝她笑笑,“跟他們好好聊聊吧,我去前面等你。”

她點了點頭,然後朝冰帝衆人走過去。他們面色都不大好看,由紗尴尬地笑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忍足扶了扶眼鏡,“查了你手機訊號的地址,如果不在這裏堵你,是不是預備一直躲着我們了?”

她移開目光,“因為還沒想好怎麽跟你們講。”她目光略微一掃,沒有看到那個華麗的身影。

向日說,“小紗你也真是的,一聲不吭地就轉學,放着最好的冰帝不讀去讀什麽青學啊?”

“抱歉啊沒有當面跟你們說。”

“小紗你要是轉學了我肯定睡不安穩了啦,桦地肯定會把我弄醒的……”慈郎扁着嘴一臉楚楚可憐。

宍戶亮的語氣依舊沉靜,“那說清楚吧,為什麽突然想轉學了?”

“……我說了事實你們肯定說我找借口。”

向日也一副可憐的樣子,“昨天跡部好恐怖的樣子,跑圈跑的我腿都軟了。”

長太郎也皺着眉頭,“對啊,跡部一直沉着臉呢,昨天排名賽的時候一點都沒跟一年級的留情。”

她沉下眼眸,“我沒辦法跟你們解釋什麽,但是我轉到青學并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的。我想要點時間冷靜一下,最近發生太多事情……”

忍足打斷她的話,“轉到青學,是因為不二周助嗎?”

衆人都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僵硬。

“他的确是一部分原因……侑士,不要再問轉學的事情了。”

慈郎拉住由紗的手,“如果是小紗的決定那慈郎不會強迫小紗的,小紗一定要經常來冰帝看我們啊,慈郎還想跟小紗一起逛學園祭。”

“嗯……我們還要一起欺負海帶……”她鼻子有點酸酸的。

把衆人都趕上車,忍足側過頭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小紗,雖然我很想看好戲,但是你跟跡部一直這樣真是讓人窩火。找個機會好好跟跡部談一次吧,你們之間需要的不過是單獨聊一次的時間而已。”

她微微一愣,忍足已經坐上了車。直到那輛車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她才收回視線。

她在想,她這樣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對的。

書房內依舊流淌着抒情的音樂,不急不緩,卻沒能安撫下桌前人煩躁的心情。跡部揉着眉心,然後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了厚重的窗簾,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有些刺耳。窗外正是落日夕陽。

他安靜地站着,華麗高貴的面容上映上一層光影。

管家敲了敲門,端着一杯藍山咖啡輕輕地走了進來,然後把咖啡放到桌上,目光才移到跡部的身上,“景吾少爺,我把咖啡放在桌上了。”

“嗯。”

“景吾少爺有什麽煩心的事嗎?”

跡部眸光閃爍了一下,語氣轉冷,“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出去吧。”

管家猶豫了一下,“是。”

待關門聲響起,跡部才呼出口氣,在房間裏緩緩地踱着步。

他不否認他慌亂着急了,在聽到她轉學的消息時。一定是因為他第二次強吻她的原因吧,她都要利用轉學來逃避他了。跡部嘴角扯開自嘲的弧度,他,第一次被人讨厭得這麽徹底吧。

而且去什麽學校不好,偏偏去青學。他沒辦法不想到她的男朋友不二周助。

怎麽辦呢,不知不覺已經是這麽喜歡了。

門外的桦地收回了正欲敲門的手,呆呆地站了半晌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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