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桦地的話
不二看向由紗的目光凝滞了一會兒，拉住她的手一緊。
他當然認識桦地，那個一直跟在冰帝帝王身後的人。他不知道桦地在這裏出現有什麽意義，但是他有種直覺，一旦放開由紗，就真的是放開了。
由紗愣愣地看着面色有些凝重的不二，他冰藍的眼眸澄淨如舊，仿佛收斂了所有光華。
不二伸出手将她納入懷中，第一次這樣緊緊地抱着她，可以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就這麽清晰地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不想放開，不想放開……
由紗沒有動，過了一會兒，猶豫着回抱住他。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感覺到不二的手在顫抖。
不二頓了很長時間才控制住自己的聲線平穩，“Ne，小紗，我說過的吧，在你不願我在你身邊之前，我是不會放棄的。”
她有些悶悶地點了點頭。
“那……你說過的，我是你最喜歡的男孩子，現在還是這樣嗎？”
她收緊了手，“當然。周助對我來說，永遠是最特別的。”
他嘆息似的抒出口氣，“謝謝你，這段時間在我身邊。”
她沒有接話，等着不二的後話。
不二似是掙紮了很久，才把話從喉嚨裏逼了出來，“小紗……我們分手吧。男朋友這個稱號，你該給真正喜歡的人。”
她愣了很久，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眼眶也變得澀然。不二的聲音明明跟以前一樣平平淡淡的，但是略微低沉的聲音還是攜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神傷。
他想問她，如果他在更早前，在她對跡部動心前跟她表白，是不是她的心就不會動搖了？但是還是沒有說出口，他知道是自己晚了，是他顧慮得太多才放任她從他身邊走向另一個人。
他明明察覺了的，她同意了跟他交往，卻總是出神地想另一個人。他自私地沒有點出來，想要裝糊塗讓她留在他身邊更久一點，能牽她的手更久一點。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Ne，小紗，那個晚上，那時候你的心裏還只有我一個人吧？”
那個晚上，那時候。是那個落在唇角的輕吻吧。她把頭埋進他的懷裏，“嗯。”那時候的悸動不是假的，那時候溢到心口的甜蜜不是假的。
“那……能不能不要忘記那時候？即使你身邊有了另外一個人？”
“當然……不會忘……”
過了會兒，他松開了她，纖長的手指擦幹她凝結在眼眶裏的濕意。溫溫的笑臉一如往昔，“桦地已經等了很久了。我跟他們先去壽司店，你能找過來嗎？”
“嗯……”
衆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她呼出口氣，快步走到桦地邊上。記憶裏這是和桦地第一次單獨聊天，不知道他有什麽事情要跟她說。
“桦地沒有跟部長在一起嗎？”
“我是自己過來的。”他語速極慢，由紗沒有感到不耐煩，她知道桦地是比較遲鈍但心思很細膩的人，他這樣來找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你一直在這裏等嗎？”
“嗯，因為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出來。”
由紗覺得一直仰頭看他脖子有點酸，于是把他拉到了附近的石椅上坐了下來。“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嗎？”
他直直地看着她，目光甚至可以說是空洞的。他頓了很長時間才說，“為什麽，轉到青學？”
沒有猜到他會問她這個問題，由紗愣了下，放慢了語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他眸光變得清亮，“是因為跡部嗎？”
“……”她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他心思很敏銳，冰帝衆人都以為她轉學是因為不二，平時木讷遲鈍的桦地居然能猜到她轉學的大部分原因是跡部。
他的語速加快了下，放在膝蓋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跡部最近心情很不好，知道大家來找過你就很生氣，他說不準任何人來找你……”
“……那你不是還來了嗎？”桦地一向最聽跡部的話的，為什麽這次不惜違抗跡部特地來找她？
“因為我不想看到跡部不開心。”依舊是沒什麽起伏的聲音，由紗卻覺得被震撼到。
唇角無意識地流露出一絲弧度，發自內心地關心在乎跡部的人，眼前不就有一個嗎。
他呼吸略微急促，眼眸中綻放出由紗有些不敢直視的光芒，“你為什麽寧肯轉學也要離開跡部？你不知道跡部有多喜歡你嗎？”
由紗就像被雷擊似的愣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桦地，像是還沒從他剛剛的話中反應過來。
“你說……”
桦地也許一輩子也沒說過這麽多話，語速忽快忽慢，強調也有些怪異，“他讓他的女朋友留在冰帝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介意，你問他要了照片他高興地拍了一百多張還問我哪張最好看，你來冰帝後他晨練從來沒遲到過，他的房間從來不讓女生進卻讓你在房間裏睡覺，因為你送給他便當他就喜歡上吃飯團……”
她愣怔地看着桦地的嘴巴一張一合，吐露着讓她心髒緊縮的語句。
他在說的，說的人，是跡部……
跡部……喜歡她……
由紗的眼睫毛微微顫動，低垂下的眼眸掩蓋了情緒，然而不斷顫抖着的手卻洩露了她的心思。
桦地手松開又握緊，話音開始漸漸弱了下來，最後兩人都只是僵坐着。
由紗現在心裏很亂，焦慮疑惑喜悅不安這些情緒一旦交織在一起，讓她的思維都變得遲鈍了。她一直以為跡部只是個花心大少爺，這種偏見也在不久前就已經被扼殺了，讓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跡部表現出的暧昧。
無法相信他這樣完美的人會喜歡上她這樣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吧，以為這樣的人就該生活在衆人矚目中而不是願意只守着一個人，以為他那些溫柔都是假象，以為他只是起了興致跟她玩暧昧游戲。所以變得不敢面對了，一旦把自己的真心說出來了，就收不回來了。
然而桦地說着的跡部不為人知的一面狠狠地撞擊着她的思維和認知。
如果……如果跡部真的像桦地說的那樣，那她這麽久以來的躲避又是為了什麽！她突然感覺心髒一陣抽緊，胸口窒悶地難受，心跳聲仿佛被擴大就在耳邊不知休止地回蕩。
眼眶突然有些酸澀，想見他……好想見到他……
她轉過身，正欲離開時又停住了腳步。頓了一會兒，她沒有轉過頭，“桦地……謝謝你總是這樣為他着想，謝謝你總是那麽在乎他，還有，謝謝你今天跟我說的這些……”
桦地看着由紗跑遠，過了好長一會兒才站起來，步履緩慢地朝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由紗跑到路邊随手攔了輛taxi去了跡部家，一路上透過窗看着轉瞬即逝的風景，她只覺心裏越來越急躁，想見到跡部的心情越來越急切。現在的他會在做什麽呢，書房裏還是放着拉丁音樂嗎，那厚重的窗簾依舊遮擋了光亮嗎，還是會坐在花園裏面對着滿目血般鮮豔的玫瑰花？
她逃避地夠久了，已經累了，想要好好面對了。
跡部在游泳池裏來回游了幾圈，微微地喘氣，伏在白瓷磚池壁上，發絲往下淌着水珠。過了一會兒，他緊緊地皺起眉，往後仰下，水漸漸恢複平靜後他整個人浮在水面上，妖冶的雙眸緊緊閉着，唇角也細微的抿着。
管家站在一旁也是輕輕皺着眉頭。聽到了門鈴聲，他擔憂地看了眼跡部後就走了出去。過了不久再回來時面上已然消去了剛剛那抹憂慮，換上了欣慰的微笑，“景吾少爺，有客人來訪。”
“不見。”跡部依舊閉着眼眸，然後不解氣般用手狠狠地拍着水面，激起了水花，“不管是誰，讓他給本大爺滾出去！”
由紗就站在不遠處，悄悄地放輕了呼吸。管家只笑不語，靜靜地走過她身邊時壓低了聲音，“拜托你了櫻內小姐。”
她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又移回到跡部身上。管家微微一笑帶上門離開。
由紗放輕了腳步走近，一片波光粼粼中跡部精致華美的面容鍍上了光芒有些不真實，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點，“Ne，部長，生氣容易短命哦。”
說了這句話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廣袤深邃的大海，沒有激起一點波瀾。
跡部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甚至連眼角都沒睨她一眼。
由紗咬了咬下唇，他這樣的反應不會是在生氣吧？她試探着說，“部長，你不會睡着了吧？這樣睡覺會溺水的诶。”
水裏的人終于有動靜了，跡部游到池邊然後随手扯過挂在椅子上的浴巾擦着身上滾落下來的水珠，卻一直沒有看她，語氣有點冷，“你不是去青學找不二周助了嗎，來這裏幹什麽？”
她朝他走過去，然而跡部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就越過她離開。由紗緊了緊手，他莫名其妙在生什麽氣啊……
這種時候該怎麽辦呢……她瞄了眼身旁的游泳池，只能用苦肉計了……
她轉過身，“部長，我……”然後故意一腳踩空，整個身子都摔進游泳池了。
由紗突然想起自己不會游泳，而且演技太好了，一撲進水裏就咽下了好幾口水。
跡部聽到水聲，轉過頭正看見由紗在水裏上上下下撲騰着，心下大駭，一把扯下浴巾就跳到水裏，連扯帶拖地把由紗弄上地面，看着她睜不開的眼睛還有略微蒼白的面色心裏滿是着急。
由紗只覺得喉嚨嗆得難受，眼睛碰到游泳池的水了有些澀澀地睜不開，模模糊糊能睜開條縫，看到跡部隐約的輪廓她不由自主地微微笑開，然後就彎着腰猛烈地咳嗽。
跡部想伸出手拍她的背，在觸到前又緩緩收回了手。
他不是在生氣，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是因為他強吻了她才讓她讨厭離開冰帝的吧，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去纏着她了為什麽她又突然出現在這裏！？
跡部眉目間滿是隐忍，看着由紗咳得撕心裂肺地又有些不忍。
很快就有女仆過來幫忙，由紗渾身濕透了，衣服緊緊地貼在皮膚上呈現出了隐約的身體曲線，她自己倒沒發覺，只覺得喉嚨裏幹澀得很不停地咳嗽。跡部則是微微別過了頭強迫自己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由紗再次見到跡部時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他正在書房裏看書，由紗端着咖啡輕聲走近。
她知道跡部看書的時候不太喜歡被打擾，于是放下咖啡就欲離開。手正觸到把手時，跡部的聲音響起，“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由紗握着把手的手收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的堅定，“我有話要跟你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