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下, 兩人似乎相對無言。
宋翊寒移開視線,道:“那我先走了。”
方之沐點頭,“好, 路上注意安全。”
宋翊寒輕輕“嗯”了聲。
方之沐目送他離開,終于深深呼了一口氣。
她再次安心地躺好,将架子上堆得整整齊齊的禮物盒拿過來, 開始拆禮物。
婷婷和向步強雖然是情侶,但是還是分開送了禮物。
婷婷大概只知道方之沐是個打游戲的主播, 給方之沐送了一個超清的美顏攝像頭, 應該是不知道方之沐不露臉。
向步強送了一款最新的合金黑軸鍵盤, 歪歪扭扭的賀卡上寫着祝福。
方之沐沒忍住笑了下,開始拆邊承言的禮物。
邊承言這人, 看起來輕飄飄不着邊際, 甚至有些神秘主義,方之沐倒是有些好奇他會送什麽。
是首飾之類的嗎?
他看起來還挺懂怎麽讨女孩子芳心的。
或者是什麽心理書籍?感覺也符合他這個喜歡故弄玄虛的讀心愛好者。
方之沐一邊猜想着, 一邊三兩下撕開包裝紙,在看到禮物的一瞬間,她面上的笑意僵住了。
一份厚厚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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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審過程書面版,判決文書, 資産轉移流水,以及一份自薦信。
一份專攻繼承法和財産分割的知名律師自薦幫她打官司的自薦信。
方之沐嘴角動了一下, 翻到最後,也夾着一張生日賀卡。
龍飛鳳舞的黑色鋼筆字顯得十分潇灑不羁, 力透紙背的字跡讓方之沐的笑意徹底消失。
【願你無所顧忌。】
方之沐緘默許久, 默默将這堆文件理好,放在一邊。
幾秒後,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臉, 平複了一下心緒。
邊承言總是如此。
他知道怎樣可以左右逢源,他了解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渴求可恐懼,他深知如何能掌控一個人為他所用。
邊承言願意對衆人逢場作戲,裝作玩世不恭春風拂面的君子形象。
但是他樂于将許多表面的平和撕碎給方之沐看。
他讓她看到他如何笑裏藏刀,他推着方之沐看清楚他的感情,他強迫着她正視她必須切斷的過去。
如此的惡趣味。
方之沐深呼吸許久,不知道抱着什麽樣
的思緒拆開宋翊寒的禮物。
緞帶被解開,包裝被褪下。
方之沐看着面前的東西瞠目。
這……這是……
“砰砰砰——”
門被劇烈地敲響。
方之沐的思緒被驟然打斷,面色不自覺蒼白了一些。
或許是之前的陰影,她的心髒竟然也同擂鼓似的。
接二連三的事讓方之沐有些喘不過氣,她扶着沙發起身,一邊慢吞吞移動步子大聲喊道:“誰啊!”
沒有回應。
方之沐挪動了到了門前。
門外仍然發出巨大的敲門聲。
“砰砰砰——”
“砰砰砰——”
“咔嚓——”,
“你有病啊!”
粗犷的聲音響起。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沒好氣地瞪着後視鏡裏坐上汽車後座的男人,語氣不滿,“小兄弟,你坐車就坐車,這麽用力敲車門幹什麽!”
好幾秒,司機意識到後座的人一言不發,又看了眼後視鏡。
後視鏡裏,面容頗為俊秀的男人面色蒼白,黑眸有些渙散,面上毫無表情。
司機握緊了方向盤,放輕了語氣,“你沒事吧,小兄弟?”
那人似乎才反應過來似的,道:“沒事,去市第一醫院。”
司機聽了只覺得心裏發怵,油門一踩,二十多分鐘的車程硬生生減少到十分鐘。
“一共七十八,轉賬還是付現?”
司機問道。
幾張鈔票輕飄飄塞到駕駛座,車門打開。
“你聽錯了吧,我說一共——”
司機一轉頭,只見那人已經踉踉跄跄地走遠了。
這時,司機才發現那男人黑發淩亂,這麽冷的天裏只穿着碩大的衛衣和單薄的褲子,腳上只踩着一雙棉拖,奇奇怪怪的帶子從衛衣裏垂落,看起來像是什麽流行的吊飾單品之類的。
飄雪的聖誕夜裏,他淩亂的頭發上蓋了薄薄一層白。
“神經病。”
司機啐了一口開車走了。
方之沐驚訝地看着門外。
沒有人?
是惡作劇?
她有些害怕地扶着門到處看了看,卻一無所獲。
應該是小孩子們鬧着玩吧?
方之沐這麽想着,稍微放下了心,關上了門。
飄雪的聖誕夜裏,整個世界蓋上薄薄一層白。
鮮花是、巧克力是、聖誕
老人的帽子是、連垃圾桶裏塞着的禮物盒也是。
夕陽西下,彩霞暈染了一整個天空,清風徐徐,四季常青的綠植發出沙沙的聲音。
A大的校園裏哪怕是路燈都纏繞了彩色的小燈泡,随處可見的攤位上擺着一堆堆包裝得很好的蘋果和花朵。
方之沐看着這熱鬧景象,微微贊嘆,“好熱鬧啊。”
“是吧,昨天聖誕節更熱鬧,今天你看到的都是剩下的。”
林恩抱着課本,話音親昵地抱怨,“昨天的聖誕節晚會你都沒來,學生組織請來了不少嘉賓呢。”
“這幾天都比較忙,沒有辦法呀。”
方之沐眼睛彎彎,笑得似乎很無奈。
昨天她還在打比賽,獲勝後接着慶生,确實忙不開。
林恩搖搖頭,不計較這些,“行吧,你忙你忙你最忙啦。”
方之沐依舊是笑着,正想說些什麽,一擡眼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單肩背着書包,步履不緊不慢,身姿如松,在大片的人潮裏依然顯出幾分遺世獨立的挺拔感。
方之沐一愣,對林恩說了句“我有事,你先自己回宿舍吧”便拔腿跑過去。
她三兩步小跑過去,喊了聲:“宋翊寒。”
那身影腳步頓了下,停住,轉頭看向她。
方之沐正要走過去,卻見宋翊寒率先邁步走了過來,還未搭話,那雙溫潤的黑眸先照了過來。
方之沐抱着課本,道:“剛下課?”
宋翊寒點點頭,伸手過來。
方之沐搖搖頭,“書不重,我自己拿着就可以啦。”
宋翊寒便收回手,道:“怎麽了?”
方之沐跟他并肩同行,邊走邊問:“你昨天送的禮物,是什麽意思?”
說着,她便從包裏拿出了黑色硬殼封面的證書,一打開便看見內頁裏的全英文機構名稱和代表其權威的印章。
宋翊寒微微蹙眉,“你的英語水平應該并不糟糕。”
“啧,當然啊!”方之沐将證書展開對着他晃了晃,“我是說,你是給我送了一個行星?”
宋翊寒眸裏帶了些笑意,極淺,“不算。”
“我知道你算是在追求我啦,但是——”面對他如此坦然的态度,方之沐倒是有些別扭地扭了扭身子,“你之前好
像很缺錢的時候,好像都只是去當陪玩演員而已,都沒有将轉售行星吧?我覺得它對你應該很重要,你送給我的話沒有意義的!”
宋翊寒仍然看着她。
方之沐措辭了一下,繼續道:“我不懂天文,不了解行星,你送給我的話不就浪費啦!而且一顆小行星,值很多錢的!”
宋翊寒嘴巴翹了下,笑出了聲,如碎冰沉浮許久終于在海面消融似的。
他道:“個人對太空的權利只有小行星的命名權。”
方之沐眨了眨眼。
宋翊寒将她手裏的證書拿了過來,像是給孩子解釋一個複雜概念般,用着輕卻又含着笑的話音道:“一般來說,買下某個行星且命名這些歸商業服務公司的業務,但實際上這些服務公司并沒有資質許可,而且這也不符合國際星協的規定,所以歸根到底這只算是為了浪漫而購買的一種念想。”
“可是我并不是一個浪漫的人。”
他這麽道。
方之沐:“什麽意思……這不是你買的或者家人買的嗎……”
宋翊寒學着她眨了眨眼,頗有幾分促狹,“不是。”
“那——”
“是我發現的。”
方之沐:“……?”
她仔細咀嚼了一下這句話,話音陡然提高:“你說什麽——?”
“這是我十三歲那年發現的小行星。”
宋翊寒語氣沒什麽起伏,仿佛在說什麽平淡的事情一樣,“星協規定只有觀察到該小行星四次回歸後才可以确定是新的小行星,而前不久,正好是它第四次回歸。”
方之沐抿了下嘴巴。
宋翊寒道:“至于所謂情況最糟糕的時候也沒有出售,只是因為沒有确定觀察到第四次回歸。”
他笑了下,那笑裏似乎有些苦澀,卻又似乎波瀾不驚。
宋翊寒道:“倘若能早些觀測到,我應該确實會賣掉。”
方之沐神情複雜地看向他,“那這個證書……”
“只是一個憑證而已。”
宋翊寒将證書遞給方之沐,順手接過她手中的課本,微微仰頭看向天空。
“蜉蝣朝生暮死,宇宙浩瀚無垠,一個人怎麽可能奢望擁有千萬分之幾光年外的星星?”
宋翊寒說。
方之沐捧着證書,又打開看了眼,情不自
禁伸手摩挲了下小行星的名字。
【47920】
一組數字,比起以漢字或者意象命名的小行星來說,顯得如此公式化和枯燥,卻又如此讓方之沐心情複雜。
好久,方之沐認真地看向宋翊寒,“我會好好收藏這份證書的。”
她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等我回家就找一個真空玻璃皿抽幹空氣保存它!”
宋翊寒看向她,眉毛動了下,似乎想笑,卻依然克制住了。
不過半秒後,笑聲又從他喉中溢了出來。
他道:“好。”
“查完房偷跑?你長本事了還是不想活了?”
“病房裏太悶了。”
“死外面就不悶了,易今以,我不是為了給你收拾爛攤子才回國的。”
病房裏的沒有硝煙的戰争似乎已經到了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