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同床
燈光下, 許曉嬌和宋衛平兩人面面相觑。
許曉嬌摸摸鼻子,“就是昨天早晨,我媽過來的早, 看到我和你中間扯了個布簾子, 然後就問我。”
“你說假結婚了?”宋衛平問。
許曉嬌忙搖頭,“那怎麽可能, 我說我不願意。”
她腹诽,我這是替你背黑鍋,要不然我媽就誤會你不行了。
她擡頭看着牆上的兩顆釘子,“我媽估計心疼你了。”
宋衛平就想起昨天早晨吳春花看他的表情。
他抿嘴, “那怎麽辦?”
額,還能怎麽辦, 她先出個主意, “要不, 咱們就不扯布簾子了?你看我們都當那麽長時間的舍友了,也,也彼此放心。”
主要是她對宋衛平是真放心。
再說這天都冷了, 也沒什麽不方便。
“一人一個被窩, 沒有布簾子,咱們說話還方便些呢。”
宋衛平看出她有些不自在, 簡單點頭,“好,聽你的。”
洗漱過後,兩人分別躺下。
許曉嬌擺了個習慣的姿勢,就要慣例地和宋衛平聊天。
然後一擡眼看到了宋衛平深邃的目光。
他整個人躺在被窩裏, 只露出腦袋和胳膊, 沒有了白天的不近人情和冷漠, 整個人都柔和下來,竟然透出些予取予求的姿态來。
嗚,媽媽救命,這個男人有億點點好看。
她卻不知道,自己又有多麽誘人。
燈還沒有滅,只是火苗有些昏暗,映的她面若桃李,她眼睛明亮,裏面好像有星星,讓人不自覺沉迷。
兩人在一張床上已經一年多,許曉嬌已經習慣了背對牆隔着布簾子,面對宋衛平說話,這樣安全感滿滿。
宋衛平則是從一開始就面對她。
此時兩人挨得極近,許曉嬌回頭看了看,自己離牆還有一大截,她蠕動着後退了一些,“好像太靠近了你,你不擠吧,我退後一些。”
宋衛平搖頭,“你随意。”
他睡覺一般不會随意翻動,反而是她喜歡動來動去,他早就發現了,以至于後來他把釘子朝自己這邊挪了一次,只不過她沒發現。
許曉嬌挪好位置,見宋衛平還在看她,突然有些害羞,“喂,宋衛平,你轉過去。”
宋衛平露出個淺笑,她躺的像個乖寶寶,即使頤指氣使,也像是在撒嬌,“我習慣這個姿勢,你轉?”
許曉嬌被他笑的更是臉熱,記憶中,好像第一次看見宋衛平露出這樣明确的笑啊,“喂喂喂,你笑什麽,不許笑。”
宋衛平輕咳一聲,“好,我轉過去。”
這才對嘛,許曉嬌暗暗點頭,這才是一個好舍友的姿态。
兩人随意說了幾句話,到底在外面住的不如在家裏舒服,又是檢查拿結果又是趕路,許曉嬌有些累了,模模糊糊說了幾句話,就睡着了。
宋衛平聽見她平緩的呼吸,輕輕轉了回來,她還是面對他的那個姿勢,整個人縮在被窩裏,只露出白淨的笑臉,恬淡寧靜。
他伸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心中一片柔軟。
許曉嬌自覺會睡得安安穩穩,甚至心中自得,吳春花以為撤了布簾子他們就會發生什麽嗎,哈哈,想多了,他們依舊是相安無事的好舍友。
可這份自得第一晚就破了功。
後半夜,淅淅瀝瀝又一場秋雨降下來。
陣陣秋風刮起來,呼嘯中帶着冷意。
模模糊糊中,宋衛平只覺被窩裏鑽進了什麽東西,他無意識伸手一撈,瞬間被細膩溫潤的觸感驚醒,是許曉嬌的小腿伸進來了。
他撐起半邊身子看了一下,許曉嬌兩只小腿都露出來,朝着自己這邊伸過來,一只感覺到暖意進了被子,另一只瑟縮了外面,顯得有些可憐。
他搖搖頭,知道許曉嬌睡覺不老實,沒想到這麽不老實,怪不得去年早早就加了厚被子。
宋衛平沒有叫醒她,只把許曉嬌的被子整理了一下,給她掖了掖,又把自己的被子讓出一半,蓋在她身上,然後又朝外挪了挪。
明天要是天晴了,要趕緊曬一下厚被子,給她換上了,再次睡着前,宋衛平想。
在外忙碌了兩天,宋衛平早和許曉嬌說好了第二天就不去鎮上賣吃食了,他難得睡個懶覺。
天光亮起來的時候,許曉嬌意識已經快要清醒了,也聽到了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
真好,她想,下雨天真是适合睡覺啊,在外面就是不如在家裏睡得舒服,床更軟和不說,還這麽暖,身邊好像有個小太陽,她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小太陽?
她一下子睜了眼。
眼前是宋衛平安靜的睡顏。
這男人真的長的好可啊。
不是,這不是重點,許曉嬌掐一下自己的掌心,重點是她怎麽在宋衛平懷裏!!
還像一個八爪魚一樣抱着人家。
媽媽誤我。
許曉嬌慌忙想撤回自己陣地,就見宋衛平睜開了眼。
“哎,閉眼閉眼,宋衛平,你別睜眼。”許曉嬌一邊朝自己被子裏鑽一邊捂住宋衛平的眼睛。
她樣子像只驚慌失措的小兔子,一聽到動靜忙不疊縮回洞裏。
“我可不是睡覺不老實啊,咱們躺一張床那麽久,我可沒越界過。”她試圖解釋自己的睡品是靠得住的。
宋衛平感受到她掌心的溫暖,輕輕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是冷了,才靠過來。”
許曉嬌被他長長的睫毛弄的手心一癢,手心縮了回去,蓋好被子看他,“對啊,怎麽突然這麽冷了。”
“今天先蓋兩床薄被,等天晴了曬曬厚被子給你換上。”宋衛平從始至終淡定無比。
他表現的若無其事,許曉嬌也就平靜了許多,等宋衛平去上工,就見吳春花溜溜達達的過來了。
許曉嬌一見她笑得喇叭花一樣的臉,頓時有些頭大,“媽,是不是你把我們的床單都拿走了。”
吳春花為了這件事,今天特意都沒上工,聽到許曉嬌的話,忙拉着閨女進了屋,“媽要是只拿那個布簾子,你是不是還打算扯上床單隔開?我當然得都收走,我告訴你,床單就先放我那裏,你換的時候找我拿就是了。”
許曉嬌崩潰,你到底是我媽還是宋衛平的媽啊。
“都說了我們之間的事你就別管了嘛。”
吳春花戳戳閨女的額頭,把她編好的麻花辮理了理,“你個傻丫頭,這一年,我看衛平看的真真的,他是個好孩子,也不知道你別扭個什麽勁兒,你給媽說,你是不是覺得她一個種地的,配不上你?”
許曉嬌搖頭,“我要是這麽覺得,當時就不會和他結婚啊。”
您老知道什麽啊,宋衛平那是開挂一般的存在,商業大佬,開放後第一批富起來的人,而且是牢牢占據首富榜的人,那是一般人嘛。
許曉嬌見吳春花又要說,趕緊擺手,“媽,不說這個了,依着你行了吧,都依着你。”
吳春花聽得連連點頭,這才對啊,要是閨女肚子有了動靜,生個胖乎乎的小孫子或者小孫女,她做夢都笑醒。
不過她轉念一想,“你可別給我耍滑頭,我會經常過來檢查的,要是發現你還扯布簾子,一樣給你拿走。”
許曉嬌扶額,服了您了。
晚間,許曉嬌和宋衛平聊天,說布簾子以後是別想扯了。
宋衛平見她有些苦惱,想了想,“沒事,竈屋那邊還有一些木板,我抽空悄悄把床加寬一些,多給你留些空。”
這倒是個好辦法啊,許曉嬌眼睛一亮,“宋衛平,還是你有辦法。”
宋衛平看着她臉上重新露出笑意,問她,“這麽長時間了,還不放心我?”
那哪兒能呢,“我是擔心打擾到你,既然要當長期舍友,那互不打擾是基本道德。”
宋衛平抿唇,“不打擾。”
這一時半會的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許曉嬌鼓鼓嘴,“那你先加寬床,要是這段時間我擠到你,你就推醒我啊。”
“好,不過秋收馬上開始了,打床可能沒那麽快。”
許曉嬌想了想,也是,秋收馬上開始,肉夾馍和鹵肉的生意這時候也火爆的很,再讓他加班加點幹活,确實有些不厚道。
“那就慢慢來吧,反正只要你不介意,我是沒什麽的。”
秋收時節,拖拉機的轟鳴聲在整個田野傳開,到處是熱烈的氣氛,宋衛平作為其中一員,一樣揮汗如雨。
他果然是沒什麽閑工夫,雖然天涼了,鹵肉可以提前一晚上鹵好,可因為生意好,很多人都提前預定很多,以前的兩三斤已經不能滿足需求量了,他并不輕松。
可許曉嬌發現他在家裏,只要有空,都會拿刨子刨幾下木頭,果然是實實在在想把床加寬的。
許曉嬌也就更自在了,如果宋衛平對她有什麽想法,肯定不願意好好做床啊。
果然,宋衛平就是一個讓人放心的人啊。
在這種想法中,她偶爾醒來發現自己越界靠宋衛平極近,或者幹脆腳丫蹬着他的腿醒過來,都能若無其事了,只随意打招呼,“宋衛平,我又碰到你了啊。”
他肌肉硬邦邦的,踩起來彈性挺好哎。
宋衛平呢,每每反應平平,很是讓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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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大家都忙,不過許曉嬌是不忙的。
因為春播時她為村裏種植業提供了巨大的技術支持,村支書一高興,把會計的活計給她了。
會計,可以說是整個大隊最輕松的活計了,不需要和支書支隊長一樣親自下地分配工作,也不用和社員一樣汗流浃背,輕松坐在大隊裏,每天給大家記記賬就好了,而且還是拿整工分。
整個大隊,誰不羨慕。
和許曉嬌一樣不幹活的,還有梅林村的幾個知青同志。
他們直接集體請假了。
可把村支書氣的不輕,要知道平常也就罷了,這農忙時候,最需要人手,連家裏半大孩子都來幫忙,這些個年富力強的知青,竟然一個都不願意幹活。
可這假是韓光輝帶頭請的,意思明确,不管支書準不準假,他們都不會上工了。
支書直接說了,不參與秋收,過年分賬直接減一半!
趙豔豔撇嘴,“少一半就少一半,誰稀罕啊,等過年的時候,我們就拿着通知書上大學去了,誰還稀罕分賬分下來的那三核桃倆棗,以後啊,這梅林村,就是我們記憶中的農村了。”
唯一例外的是周萍香。
報工分的時候,許曉嬌問她怎麽不和那些人一起請假,她笑着搖頭,“這一年多,你教我不少,知識點我都熟悉了,還有宋衛平帶給你的書,你也給我看了,那些題我做了,感覺還挺順手,每天悶在屋裏學習也沒多大用,我一邊上工一邊回顧那些知識點,兩邊都不耽誤。”
許曉嬌借給她的那些教材,她已經抄了一遍,還主動給王桂月看了,因為許曉嬌這一年多的幫助,她對這次高考很有信心,所以整個人從容不迫。
其他人可不這麽想。
王桂月得了周萍香的教材,誰也沒說,在結婚後的家裏悶頭學習,自然是不會說她的壞話。
可其他人知青對周萍香這個知青,大有看法。
原本只剩趙豔豔一個女知青,她想嘀咕也沒人聽她說,可偏偏她宿舍搬來了個陳雪。
陳雪作為許曉嬌和韓光輝的高中同學,對韓光輝一直是有想法的,以前許曉嬌還是韓光輝的未婚妻的時候,她就沒少和韓光輝眉來眼去。
只不過這事只有兩人私下知道。
這次高考開放,陳雪自從上次見過許曉嬌,就打聽起了幾人的情況,知道許曉嬌不參加高考,而韓光輝現在的媳婦原本是個種地的,她更是高興。
打着一起交換教材學習的口號,還有鄭大海這個口頭對象,再加上時不時指導趙豔豔幾個簡單的問題,她輕松獲得了趙豔豔的信任,搬過來不過三五天,兩人就好的穿一條褲子了。
這天傍晚,晚霞滿天,陳雪有心想約韓光輝出去走走,可她知道一旦被趙豔豔發現,就是說不清的是非,索性也不強求,直接把所有知青都約出去散步。
這種小資而富有情調的事情,趙豔豔自然來者不拒,韓光輝更是心照不宣,李有海就是随大流。
幾人自然而然就說到了周萍香。
“她啊,就是假清高,還裝模作樣的上工,我看啊,她就是給自己找借口,到時候考不上,不是現成的理由嗎,因為上工耽誤學習了,誰也說不出什麽來。”趙豔豔碎嘴慣了。
韓雪正和韓光輝交換眼神,她有些臉紅,轉頭贊同趙豔豔的話,“那到時候如果我們都上大學去了,她自己待在梅林村,可有她受的了。”
趙豔豔撇嘴,“那不是還有許曉嬌嗎,她們兩個人和親生姐妹似的,好的不得了,兩個人作陪,一起上工種地就是了。”
她知道韓光輝心裏還有許曉嬌,此刻存了心要說許曉嬌的壞話。
前面正好有幾塊石頭,平常村裏人喜歡坐在那裏聊天說話。
她帶頭坐過去,“她不思進取,以後還不是和許曉嬌一樣,在這梅林村找個男人嫁了,人王桂月好歹嫁給支書兒子了呢,她們兩個啊,哼。”
陳雪聽着趙豔豔的話,心裏高興,恨不能立即考上大學回來看許曉嬌那落魄樣,可她見韓光輝一臉不贊同的模樣,伸手抿了一下頭發,“別這麽說,好歹都曾經是知青呢,如果我們以後大學畢業有了前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韓光輝贊賞地看一眼陳雪,現在他越看趙豔豔越不順眼了,打起架來像個潑婦不說,嘴巴也像個長舌婦,要不是她不知廉恥勾引自己,他可能早就和曉嬌結婚了,曉嬌比她有文化一百倍。
李有海沒她們那些彎彎繞繞,只伸頭說了一句,“人許曉嬌也沒那麽差,現在都當了公社的會計了,多厲害。”
趙豔豔哼一聲,“那算什麽,也就是支書看她可憐罷了,你看着就是了,過不了幾天,保準給她收回去。”
她雙手托腮開始暢想,“反而是我們才是有前途啊,等我們一起考上大學,那多風光,這十裏八鄉的誰能不知道我們的名字,說不定啊,到時候大家敲鑼打鼓來給我們祝賀呢,那我們可就揚名了!”
她話音一落,‘哐’一聲脆響,頓時一陣起鼓隆咚嗆的聲音響起來。
幾人都直起身子,趙豔豔不可置信,“難道,他們現在就給我們慶祝了?”
不遠處漸漸走過來一群人,頭前幾人拿着小鼓喇叭,敲敲打打那叫一個起勁兒,後面跟着一群人,為首的幾人腰間還系着紅綢,幾個大娘一見韓光輝他們,熱情擺手,“哎呦,知青同志們,你們在這裏呢,趕緊過來和我們一起吧。”
連韓光輝都驚訝了,這是,真敲鑼打鼓祝賀他們參加高考?
他們還沒說話,一群人就嚷嚷開了。
“哎呦,今年咱們可是能過個好年了。”
“對啊對啊,我算着,可得多分五六十塊錢,我們家拉的饑荒這回不用愁了。”
“而且糧食還能多分呢,今年能多吃幾回白面膜了。”
“對虧了曉嬌給大家做的培訓啊。”
“對啊,你說真是神了,就按照她說的,怎麽就能增産那麽多,你沒聽支書說,咱們這産量,在鎮上都出名了,要讓曉嬌去工農兵大學,給他們做培訓,叫什麽,全縣普及呢。”
“風光啊,這十裏八鄉的,這不馬上就都知道許曉嬌的名字了。”
“那是,要不支書趕着讓咱們去給她送這‘發家致富小能手’的錦旗呢,來來來,咱們敲打起來!”
“知青同志們,和我們一起吧,這回曉嬌同志出了名,咱們這是到她家給她慶祝呢,你們都一起當過知青,怎麽也得去祝賀祝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