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羅曲赫手勢一動,那把餐具刀沿着平坦的桌面直接牢牢地插進了右邊雪白的牆壁裏。
羅宅極大,空空落落的空間裏刀把削過木屑擦進漆裏的尖銳聲音便顯得格外響。
鐘欣翌整張臉的底妝徹底被淚水暈花,耳朵上是鑽心的疼,她渾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眼底埋着的是極度的恐懼和怨怒。
他就這樣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她根本不知道他接下去會幹什麽。
令人窒息的短短幾分鐘。
客廳裏鴉雀無聲,羅曲赫這時像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拉開了她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來,“這一陣你大伯在裏面情況怎麽樣,生活條件都打點着嗎?你爸爸在你來之前打過電話來。”
他甚至還是笑着的,看上去溫如春風一般。
她喉間哽咽着緩了半天,才敢看着他的眼睛試探性地道,“大伯說……實在熬不下去了,想讓你盡快幫……”
“讓誰?”他突然柔聲打斷她的話。
鐘欣翌臉色“唰”地一下連半點血色也沒有,廖白如鬼。
“讓我,是不是?”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慢條斯理地敲了兩下,“确實,連我都要仰仗着鐘小姐,那羅家必然是仰仗着鐘家和鐘成鐘主任的。”
“不是的!”她看着他俊逸的臉龐拼命搖頭,一向嬌縱登天的女人軟弱而無力地急急哀求,“只要你願意動一動手指,整個香港都沒有你辦不成的事情。大伯他如果真的被律政司審刑進去坐牢、一無所有,鐘家的政治根基就會徹底被毀,連帶着影響整個鐘家,太子我求你,能不能看在鐘家以前為你做過的事上,看在……”
看在她這兩年這樣言聽計從地跟在他身旁,舍棄了她所有的驕傲只為他事事順利的份上。
哪怕他心裏根本連她的影子都不曾有過,她這樣卑微而無望地仰視着他的份上。
“我知道。”羅曲赫伸出手擡了擡她的下巴,語氣更溫和了幾分,“不用求,更看在你的份上,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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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裏收得連半點戾氣都沒有,仿佛真真切切的,就像……他每次看到那個女人時一樣。
她連心都要化開了。
“舉手之勞也要你那個自作聰明的大伯值得才行。”他瞬間就收回了手,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
件事情半句,你比他聰明。”
鐘欣翌整個人怔在那裏,渾身徹骨冰涼。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黑衣男人剛剛接了一個電話,這時上前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等柯氏夫婦的人手到之前,你就讓他們離開,餘幾個下來。”羅曲赫淡聲道,“藏得好些,不要留痕跡。”
和黑衣男人說完,羅曲赫再也沒有看她一眼便拉開椅子起身,走到樓梯前的時候他停下步子,背對着她,聲音溫雅,“你看,你上次去他的工作室找他說那些話推波助瀾讓他們分開,就做得很好;但是這次你動她,不但讓他二話不說回頭,而且也讓我動了不救你大伯的想法,就是錯的。你現在還是羅家未來的太太,就要乖巧地做你應該做的事情,明白對或者錯,少給自己惹麻煩。”
這樣柔和動聽的嗓音,似乎真的是在細致真摯地教導。
可是她怎麽會不知道隐在這溫柔後的,是她、她大伯、鐘家、羅家、甚至……每一個人,只要他動一個念頭,全部都只在他翻手之間。
她其實從來都是極怕他的,怕到都無法感覺到一絲痛感。
“再有下一次。”他娓娓地最後扔下五個字,牽了牽嘴角走上了樓梯。
**
看了一路青銅器展到公寓,容滋涵實在是有些後悔打電話讓尹碧玠過來接她。
“一點消息也查不到。”尹碧玠跟柯輕滕一左一右攙着她到沙發上坐好,尹女王挽了挽鬓發,目光厲然地低頭看着她,“你自己說,你到底惹上什麽人了?”
以柯尹二人這樣的能力,都連威吓的人也找不出來,整件事情完完全全像被籠住一樣,半點風聲都未透出。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柯輕滕這時冷聲開口。
容滋涵沉默了一會,迎着尹碧玠的目光淡淡說,“你和柯輕滕這件事情不要再去查了,你們在香港定的根基沒在其他地方那麽深,我怕你們兩個受連累,再說你們這次帶着印戚,他才一歲多,絕對不可以有什麽閃失的。”
“那我倒是要謝謝你尊老愛幼了。”尹碧玠冷冰冰地朝她笑,“容滋涵,我連你初中到現在每個時期最喜歡什麽胸衣樣式都知道,你現在崴了腳被人掐了脖子,你确定還是要把香港這幾年發生的事情繼續瞞着我麽?”
“……既然都瞞了,那就瞞到底吧。”她平靜地扯了扯嘴
角,“不值得拿出來說。”
“好,好。”尹碧玠神色冷然,面無表情一字一句,“我不會再逼你,你繼續守着你的自尊心和驕傲,我和柯輕滕守着你的命。”
話語是冷厲夾帶着怒氣的,她卻聽得心中一寸寸軟到不能言明。
良久的沉默,她閉了閉眼緊緊伸手過去扣住了尹碧玠的手。
…
柯氏夫婦派人駐守在她公寓附近,她蹲在公寓裏直接簡短地和沈震千告了一周的假。
她的脾氣從小到現在,就算被那樣磨過,骨子裏還是個極自我的人,她現在實在沒有任何心力去做任何事情,接觸任何人。
雖然不徹底肯定派人恐吓她的到底是誰,但是她也能猜到最可能的那個了。
确實,這裏畢竟不是S市、是香港,她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倚靠,她更不想讓S市爸媽那邊知曉一分一毫。
她從來都自認為自己能夠好好掌控自己的每一部分生活,無論遇到什麽事,和什麽樣的人牽連,她都能全身而退。
最可悲的是,到了如此境地,她竟然真的動了心想要倚靠一個人。
而那個人,根本連給都不願意給。
**
一連三天,容滋涵沒有邁出公寓一步。
沒有和任何人有過聯絡,睡、吃、洗……重複運行,不思考任何問題。
中午的時候冰箱裏還剩最後一些食材,她拿雞蛋和番茄出來做了點飯,捧着碗坐在客廳裏沉默地看電視。
洗了碗再回到廳裏,她擡眼一看,渾身僵硬地駐在了原地。
客廳裏竟然坐了一個人。
封卓倫大喇喇地仰靠在沙發上,目光交彙上她的視線,他渾身衣衫都不整,襯衣領子一個內翻一個外翻,下巴胡茬淩亂,褲子還有煙蒂烙下的好幾個印子,重度潔癖患者整個人邋遢又魄竭,臉龐上卻還是挂着漫不經心的笑容。
“拍戲?”她神情漠然,動了動手指,毫不慌張地走到沙發旁把大開着的陽臺門關上。
“別急着關。”他側頭看着她,閑适又輕松地報了自己的行動路線,“還要從這裏爬回你隔壁鄰居的陽臺,再從他們的門出去坐電梯進地下室穿到隔壁樓。”
容滋涵點了點頭,“做羅密歐也不能讓碧玠他們的手下看到,敬業。”
他目
光閃爍、眼眸有些沉,竟然沒有再争辯什麽。
一站一坐,他們之間第一次不是互相嘲諷,不是別扭難忍,不是激烈的身體厮磨。
更像是某種平靜又慌促的制衡。
“你自便。”她亦是沒有什麽可說的,轉身便朝卧室走去上腳踝扭傷的藥。
封卓倫看着她走進卧室,沉默了幾秒,起身緊跟着走了進去。
她取了藥膏人正坐在床邊沿,曲着腿小心地揉,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也連頭都沒有擡。
長長的卷發垂下來擋了她的側臉,只看得到她挺而翹的鼻子,她纖長的手臂和腿白皙,他站在門邊看着,卻覺得自己什麽也看不清。
容滋涵上了藥想貼膏藥,誰知這時一只手突然劈手就奪過她手裏的膏藥,封卓倫整個人這時蹲在她面前,抿着薄唇沒有說話、提起了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她不掙紮。
他垂着頭,一手小心地握着她的腳,另一只手慢慢地把膏藥在她扭傷處貼好。
貼好後他不松手,就這樣蹲在地上微微擡高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問我要的,我只給得了其中一樣。”他臉龐上沒了平時的半分不羁,一字一句地說。
他只給得了她愛情。
炙熱、心動、鐘意,身切厮磨,他動了心、他沒有辦法失去和她之間的這份愛情。
而感情,則是噬人于無形,漸漸隐隐,成為習慣,病入膏肓,此生都無法逃脫。
所以他給不了感情,這是他最後一條後路。
“尹碧玠之前在你妹妹婚禮上就說過,說我沒有辦法進退得當。”封卓倫看着她,語氣裏帶上了一絲自嘲,“她預言和家暴自己丈夫的本事一樣準,确實,最開始的時候,我就不應該動你。”
如果沒有最初他也被這無法抑制的吸引制服,怎麽會允許自己落到這樣的田地。
他曾玩得再好,也從來不談愛情、更別提感情。
“事已至此,現在我動了,也破了戒。”他的笑容裏帶上了幾分蒼涼和她看不懂的決絕,“容滋涵,我能給你的,就是這段愛情。”
他也和她一樣,已經沒有辦法再接受從前那般的颠沛流離、眨眼便背道而馳的關系。
“無論我是你的第幾個男朋友,無論這段愛情能維持多長,這是我想、也是我能夠在你人生裏留下的唯一的關系。”
他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腳背。
這是他三天日夜思慮後的義無反顧。
無論這看不到的未來裏的萬劫不複。
容滋涵低頭看着他,心中滔天巨浪翻湧。
這時家裏的門鈴慕地響了起來。
封卓倫放下她的腳踝,起身過去開門,她穿上拖鞋也朝玄關走去。
他看了一眼貓眼,嘴角撩了撩便将門打開。
站在最前面的是沈震千,而他身旁是沈幸,還有躲在沈幸身後,透了地址給沈氏兄妹,已經抖得在嘤嘤的唐簇。
作者有話要說:只給得了愛情,因為感情給不起,一旦給了,就再也沒有辦法抽身了。
你們慢慢體會花倫的感情,混蛋們可以考慮不要再迷戀暗黑系的太子爺了,你們都不怕他嗎?!啊?!他那麽兇!你們為何還那麽執迷不悟!
女王太帥了有木有,那句話說得比男人還帥……
唐嘤嘤,既然你那麽怕老婆和大舅子,所以你就等着被花倫撕成渣渣吧,反正你已經習慣做那個最二的人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