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皇家密事(一)

那夜是洛寧兮将她送回了墨府。

彼時除了看門的,大多數人都已經就寝。墨瀾有些羞赧的同他道別,洛寧兮卻只笑吟吟的看她:“明日還有見面機會,可你若要留我,我可以不走。”

“少臭屁!誰要留你……”墨瀾口是心非,轉身就走。卻聽到身後男子溫柔的聲音:“晚安。”

墨瀾頓了頓步子,唇角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你也是。”

……

……

第二日清晨墨瀾習慣性早起,洗漱完畢剛要練刀,卻被墨文飛喚道房中。

墨瀾以女子身份回京受封,事先卻未和家人打過一聲招呼,對于墨文飛總是會找她談談這件事也有了心理準備。是以在退開書房房門,看到滿臉肅然的父親看着手裏的兵書時,還是十分坦然的低下了頭:“爹。”

見到是她,墨文飛只淡淡的合上書卷,沉聲道:“你的傷無礙吧?”

墨瀾低頭道:“已無大礙,讓爹擔心了。”

“坐吧。”

墨瀾依言坐下,本以為墨文飛總該開口質問她為何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天下,誰料他只沉吟半晌,道:“聽守衛說,昨夜送你回來的是鎮安王?”

顯然沒料到話題竟偏的這麽遠,墨瀾有些愕然的擡頭看了眼墨文飛,卻見他并無閑聊之意,只好老實承認:“是。”

“聽說當初落崖,亦是他不眠不休星夜兼程趕到邬嶺,平定亂軍才來得及将你二人救下?”

“……是。”

“我還聽說……”墨文飛頓了頓,擡起一雙同樣墨黑的眼眸看着她,目光犀利,叫她無處可躲。

Advertisement

“你與鎮安王早年相交,乃是舊識?”

墨瀾震了震,看着老父臉色黑的賽鍋底,仍舊垂眸老實應道:“投軍路上結識……說不上是早年相交,只是托詞罷了。”

墨文飛眼眸牢牢的盯着她,一字一頓道:“瀾兒,自幼我與你說的那些,你可還記得?”

墨家人生而為國,萬死不辭,生而為君,肝腦塗地。

十數載的教育,墨瀾沒有一刻敢忘。如今聽他說起,只垂首低眉又重複了一遍,随即又道:“可是爹,鎮安王并無稱帝之心……”

墨文飛冷笑一聲:“無稱帝之心?瀾兒,你才認識他多久,便對他如此信賴有加?若換做旁人,豈非早已死心塌地?”

“鎮安王手握重權,你可知曉?鎮安王手段毒辣,你可知曉?鎮安王的雄才大略和狼子野心,你又可知曉?!”咬出最後一字,墨文飛怒而拍桌,又道:“十五歲前百病纏身,十五歲後卻忽的好起來,還習得一身武藝上陣殺敵?!若非以前畏懼兄長殺害故意作秀,此後利用戰争保全自己,這等荒唐故事,你信嗎?!”

一字一句,莫不是刺進墨瀾心裏,她咬緊牙關,只堅持道:“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一身武藝兵法全是墨文飛傾囊相授,墨文飛防着洛寧兮,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可即便如此,在她印象裏,他卻只是個會笑會鬧會潑皮耍賴的大夫,是個一頓美食就能滿足的吃貨,是會對她缱绻溫柔耐心誘導的男子……

即便有時他眉目間流露出那些讓她陌生冰冷的神色,卻依然尊重她信賴她,壞起來的時候會捉弄人,但卻是全心全意待她好。

她認識的洛寧兮只是這樣看似複雜卻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人。

墨文飛嘆了聲:“皇上到底是對這個同母幺弟太過心軟,若是早早除去也就沒那麽多事。瀾兒,我且問你,若有朝一日鎮安王叛變,你當如何?”

墨瀾擡眸看着自己的父親,仍是那三個字:“他不會。”

他是如此自由散漫的人,那樣冰冷的高位,他不想要,也不會要。

墨文飛眼神淩厲的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女兒,見她玄色的的眸中沒有絲毫動搖,即便是此刻被他斬于刀下,她的眼神應還是無半分變化。

對峙半晌,墨文飛才長嘆:“也罷,你出去。”

墨瀾起身,就在離去前,身後響起老父冰冷的告誡:“瀾兒,最後勸你一次,不要與他過分親近了。為父不想見你日後為此人落一滴淚。”

墨瀾并未回答,只斷然推門而出。

……

……

時值正午,又當盛夏,最是火熱的天氣。

是以大街上人煙極稀,避暑的避暑,乘涼的乘涼,生意最好的莫過于酒肆茶樓,三五成群圍坐一桌,或聽書或閑聊,無一不是一派閑散模樣。

期間聊得最多的,莫過于凱旋而歸的征北大将軍墨瀾。女兒身一事已塵埃落定,沒甚噱頭好嚼,話鋒一轉自然而然便只這麽一個,這麽大一朵霸王花,到底花落誰家。

大家興致勃勃口沫橫飛的聊得起勁,有說嫁将軍,有說嫁大官,又有說嫁皇親國戚的,全然沒注意到本尊正幽幽的縮在某個牆角裏喝酒,甚至大抵連她女兒裝是什麽模樣都不甚清楚。

自然更不會去注意為什麽一個美人要自己躲在角落裏喝悶酒了。

墨瀾自己一杯飲盡,慢慢的又替自己斟滿。身份既明,她出門已經不需太多僞裝,只還習慣性的穿了一身男裝,但那張白皙秀麗的臉怎麽看怎麽女人,竟如此也無人認出她來,不知是幸或不幸。

更何況她如今心裏很不痛快。

方才從墨文飛房中出來,她便一直板着張臉練刀,刀刀殺氣凜然,尋常人瞧着只有後怕,一室等着巴結讨好的竟無一人敢上前。末了,她收了刀子大步踏出門去,也無人阻攔。除了一個早已守在門前的傳話小厮見她滿身戾氣出了門,戰戰兢兢的道,有位公子約将軍午時到聚香樓用膳。

墨瀾這才腳步一頓,想起昨日之約,遣了那人回去說家中有事,實不能赴約。接着轉身回了墨府,再從中庭的矮牆躍出去,躲進一家酒館裏便不出來。

她怕見他,這個時候,她怕見他。

即便方才在墨文飛面前如何信誓旦旦,堅定決絕,她還是害怕。她從小自诩堅毅過人,頂天立地,并無可怕之事。可如今一旦涉及到他,她卻是不可自已的害怕起來。

她不知道這是懷春少女患得患失的情懷,她只知道自己該信他,卻又怕自己真的全然信了他。

悶酒最易醉人,酒過三巡,墨瀾已有些醉意,大着舌頭叫喚:“店家……再來一壇!”

店家急急上酒,她還來不及滿上,已有人将她的手按住,聲音很溫柔很好聽:“你醉了。”

墨瀾低着頭擡眸撇他一眼,依稀看見那人一襲白衣,生着一張好看的臉,一把将他的手拂開,聲音裏有些惱怒:“你管我!我不會醉,我怎會醉……”

那人像是很無奈的勾了勾唇,奪過她的杯子斟滿,柔聲道:“好,你沒醉,那我陪你喝。”

她眯着眼眸看他一杯一杯的喝,覺得十分可笑:“你喝什麽?你憑什麽喝我的酒……你該去吃你喜歡吃的……帝都小吃很多,我還欠着你……你把酒給我……”

說着聲音也漸漸低了下來,她趴在案上只低聲喃喃着:“洛寧兮,我到底該不該信你……”

那人握杯的手一顫,看着眼前已然睡去的女子,伸手想去觸她的鬓發,撫她的眉眼,可堪堪頓在邊緣,又收了回來。

那人低嘆了聲,透出十足十的無奈痛心:“小瀾……”

他明明是最了解她的人,可如今,卻也是離她最遠的人。

案上趴着的女子只閉着雙目,白皙的臉上呈出醉酒的嬌豔色澤,再沒說過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放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