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春日川柊吾和好友小聚時, 羽谷缈去了月山朝裏那裏一趟。

按理來說這兩個馬甲沒什麽聯系,是應該少接觸的。但羽谷缈實在頭疼得厲害,再困在那間酒店裏遲早把自己悶死。

家和酒店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每個家都會有自己專屬的味道,分辨不出是由什麽構成的, 只叫人心安。

羽谷缈整個人浸在這股和暖的味道裏,熱牛奶入口, 胃部的暖意瞬間席卷四肢百骸, 熏起騰騰熱氣,他歪頭枕在月山朝裏膝上,對方微涼的手指輕按着自己的太陽穴。

頭頸部都是極敏感的致命點, 他卻毫無顧忌地仰起頭, 任由不屬于自己的手碰過皮膚。

反正都是自己。

和自己在一起時才最放松, 羽谷缈繃緊的弦一點點放松下來,沉沉睡去,眉頭難得不曾緊鎖。

這一覺睡得很是安穩,再睜眼已經是半夜了,他感受到本體被他枕了大半夜,腿麻得厲害, 連忙起身。

電充滿了——

羽谷缈很沒形象地伸了個懶腰,發出一串令人牙酸的咔嚓聲響。

“我去...”月山朝裏本想站起來, 誰知道剛才還沒知覺的腿一挪動就像被針密密麻麻紮着一樣麻痛, 被旁邊的男人眼疾手快撈住。

他順勢坐回床上, 只是換了個姿勢,将腿伸展了些, 扶着他肩膀的羽谷缈抓住腳踝,娴熟地按摩起腿部肌肉。

反正也夠不着自己的腿, 月山朝裏幹脆靠在被子上任由馬甲按,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對方的小半張臉,唇色和往常不大一樣。

‘是不是因為最近水喝少了。’

月山朝裏伸手去摸,指腹慢慢蹭過羽谷缈下唇,平日裏殷紅的嘴唇因為這幾天神思混亂泛起一層薄薄的幹皮。對方幹脆往他這邊湊了些,方便手指在自己唇間動作。

‘是幹的厲害,回去得多補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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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羽谷缈出門時已經淩晨四點了,從溫暖的家裏走入夜幕,他居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輕松平淡的生活終究與這個馬甲毫無幹系,偶爾可以歇下來小憩,但卻不能長留。

這兩日極其糟糕的精神狀态終于緩和,酒店的服務人員還盡職盡責地工作。他順着記憶走到自己開了半月的房間前,尚未開門便感覺到不對勁。

裏面有人。

被手套裹挾着的手指輸入密碼,按開房門,明明是在酒店房內,那人卻穿的像要參加什麽晚宴一樣,飄逸、垂感極好的黑色裙擺長及腳背,房內昏暗的燈光舔舐上裸露的背部曲線,女人似乎只塗了色澤豔麗的口紅,并未着妝,卻完全能壓住這身華貴禮服。

或許真的是從晚宴回來的?

這樣想着,羽谷缈反手關上門,“我以為,我們會在實驗室見面。”

“不想見到我?”貝爾摩德勾起嘴唇,她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每個音都好像帶着勾子,“都這麽久不見了,我的小Horus。”

這個詞一出來,剛進來那人表情瞬間冷下來,取手套的動作一頓,又戴了回去,“別叫我這個。”

“這可是組織裏給你起的名字。”她嬌笑道,随手摸過放在臺上的煙盒,抽出一根來,“權利的守護神,無論什麽樣的老鼠,都逃不過你這位鷹神的利爪。”

不過,Horus為了複仇不惜拔刀相向,砍下了母親Isis的頭顱。放在羽谷缈身上就有些微妙了。

見那人不悅,真把人惹生氣了倒也麻煩,貝爾摩德拐回正題,“聽說你把堕天使的小女兒養的不錯?”

原來是沖着宮野志保來的。

羽谷缈挑起一邊眉毛,“來興師問罪?”

“哈......”那人将未點的煙用指尖夾着把玩,高跟點在地上,傳來清脆的響聲。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本來就剛從門外進來,現在直接被逼到牆邊,貝爾摩德湊上前去,用手背輕劃過他的側頰,“真是張漂亮的臉。有了這張皮啊,不管下面是什麽樣的東西都能藏在。”

“這點你更深有體會,不是嗎?”

貝爾摩德并未惱怒,反而哼笑一聲,染成暗紅的指甲從羽谷缈的眼角劃到唇邊,“那是當然。說起來我們還真得感謝那位堕天使,讓這張皮啊...不老不腐。說不定那位的女兒,還可以直接把你從人變成妖怪吶。”

知道對方恨極讓自己變成這樣的宮野愛蓮娜,連帶着恨她的女兒。而自己是宮野志保的保護人,她此番話裏有話,綿裏藏針,也想激起自己的恨來。羽谷缈只移開視線,冷淡道,“BOSS不會讓你對她動手的。”

“是啊,她可是‘銀色子彈’唯一的希望了,”貝爾摩德面色冷下去,“真是大度啊,半點都不曾恨過。”

“恨過,但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人的愛恨最詭秘難測,恨一件事、一個人,就像血肉裏插着根刺,日久了,不斷腐爛發膿,連帶着恨起與之相關的人來,刺已經拔不出來,人卻以為只要挖去旁邊腐爛的血肉,便是治病了。

前人的仇恨如果一定要由後人承擔,便會愈演愈烈,無邊無盡了。害人又害己。

“你倒是心胸寬廣。”貝爾摩德用指尖點了點對方心口位置,無趣地與人拉開距離,“走了。”

“等等。”

“怎麽,來不讓來,走也不讓走。”

羽谷缈擡頭看向一襲黑色長禮服的女人,對方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那雙眼睛中看不出什麽情緒。

也對,如果能輕易被看懂,她就不是貝爾摩德了。貝爾摩德永遠戴着幾近完美的假面,有的時候羽谷缈會想,那張精致的畫皮下究竟是什麽樣的。

他沒了繼續這樣相互假意試探下去的心情,嘆了口氣,帶着些無奈又縱容的意味,“是讓你把冰箱裏的東西拿走。”

這種高級套房會提供一個小冰箱,就放在置物櫃旁邊,離門很近。

“真稀奇,你還會給我......”貝爾摩德随手打開冰箱門,把裏面白金色的包裝袋拎起來,口半句話瞬間卡在喉嚨裏,她瞪大眼睛,一直端着的神秘表情一點點龜裂開來,流露出幾分發自內心的錯愕。

“你自己要的。”

“我什麽時候......”不,君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那就是自己真的說過了。應該不是最近的事情,要不然自己不會不記得,那只能是再早之前,他們通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大概是初春那次聊到波斯頓,自己随口提了一句。

波士頓奶油卷也稱作奶油甜餡煎餅卷,原本是起源于意大利西西裏地區,在波士頓則被視為意大利甜點的代表之一。但是在波士頓本地卻極有人氣,反而使大多數人提起波士頓甜點,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奶油卷。

松軟的蛋糕卷中填滿各種口味的奶油,在兩端裹上巧克力碎、花生碎或水果等,甜而不膩。

貝爾摩德幾年前去羽谷缈的安全屋吃過一頓飯,當時那位廚師準備的甜點就是波士頓奶油卷,雖然味道是不錯,但不至于到念念不忘的地步。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放了三天,如果味道不好就扔了吧。”他像是沒注意到對方的反常表現一樣,自顧自說道,扯下手套放在床頭櫃上。

對方随便應了一聲,用手指勾着那袋子就往門口走,眼看正要擰開門把,貝爾摩德缺頓住了,“提醒你一句......”

她聲音壓的很低,是和平常不大一樣的語氣,“你不适合這裏。可悲的善良...遲早會害死自己。”

“是嗎......”羽谷缈笑着輕聲回道,“真到那時再說吧。”

女人不再言語,只将自己垂下的銀色長發別在耳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論起組織中的地位,BOSS之下,大概便是琴酒和朗姆兩人了,并不是說貝爾摩德和君度不及他們,只是琴酒和朗姆是有自己下屬勢力的,如果那位先生終于被拖入地獄,下一任BOSS大概會在這兩人之間産生。

而君度和貝爾摩德是直接聽命于那位先生的,沒有下屬勢力,但兩人的身份就像是風向标,雖說目前為止都是中立态度,但朗姆那家夥是個老頭,控制欲強防範心還極重,兩人反而和琴酒更常見面些。

見得多了,君度皮下那的光亮便也埋藏不住。

琴酒嗤之以鼻的善意,貝爾摩德卻視若珍寶。那點細節處小小的溫柔與善意對她來說就像長夜中唯一的星火,但是...夜晚的火光太引人注意,稍有不慎便會被黑暗裏滋生的龐大怪物吞噬殆盡,連骨頭渣都不剩。

君度,小Horus。

你究竟能撐到什麽時候呢?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忘記說了。貝爾摩德停下腳步,編輯着郵件。

[BOSS準備把你調回日本。

等那位小小姐可以獨當一面以後。]

以那位的學習能力,應該是不遠了吧。

[三年後]

一個小組集齊三個卧底的概率有多大。

剛調來日本沒幾天的羽谷缈差點把酒噴出來,他硬生生忍住喉嚨因嗆入氣管的酒液而泛起的癢意,沒在嚴肅的會面時候做出這種丢人事情。

......日本公安、FBI。

怎麽會有這麽巧合的事情,琴酒,你也太會分配隊伍了。

幾年不見,卧底雷達終于變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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