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念念不忘
又是一個周末,市圖書館老地方，四個人坐在自習室裏邊讨論邊寫作業。
林澄皺着眉頭，緊抿唇,終于在歷史卷子上落在最後一個句號。
她長長舒氣,伸着懶腰說：“你們誰幫我對下答案，我不想再看歷史了。”
齊遠宸擡頭，剛要開口,被沈韓搶了先。
沈韓不動聲色，拿過身邊林澄的卷子開始核對。
“下雪了。”舒恣對着林澄身後的窗戶說,“剛才還沒有呢。”
林澄剛才伸懶腰，撩動紗簾露出外面的景色。
“真的呀？”她轉回身，多拉開些紗簾說，“今年的第一場雪吧。”
“突然好想喝奶茶，”齊遠宸托着下巴，“帶奶蓋的那種。”
“我去吧。”林澄站起身,活動手指,“剛好我寫完了。”
“我陪你。”沈韓跟着起身。
“你幫我好好檢查,我自己去就行。”按下他的肩膀,林澄穿上大衣背上包，“我很快回來。”
沈韓：“……”早知道給齊遠宸檢查好了。
圈出林澄卷子上的幾處錯誤,沈韓手拄着腦袋,眼睛看的是卷子,腦子裏想的與學習毫不相關。
周末人多,陸陸續續有人來圖書館學習。
“門口好滑，剛才看到一個女的摔了一跤，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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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見了，摔倒的姿勢太搞笑了。”
有人嘻嘻哈哈進了旁邊的自習室。
沈韓手指無意識輕敲桌面,節奏越來越快。
“沈韓。”舒恣喊他，“你跟桌子有仇？”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說；“我出去看看。”
“林澄很快就回來了。”齊遠宸邊寫英語作文邊說，“你快寫吧，一會兒她回來肯定要檢查你的。”
沈韓站在原地猶豫片刻，還是撈起圍巾下樓去了。
圖書館一樓大門口，林澄從管理室出來，手上拎着‘小心路滑’的牌子，立在大門口結冰的地方。
她擺放好，繞到牌子前面，像只小壁虎似的，伸長腿用腳尖小心試探，确定結冰地點都在牌子後面，松了口氣。
一擡眼，她便撞上沈韓含笑的眼。
“怎麽沒穿外套？”她推着沈韓回到圖書館大廳裏，搓搓他的手臂問，“冷不冷？”
“不冷。”沈韓撥弄掉她頭頂的雪，慢聲說，“摔到你沒？”
“沒有。”林澄搖頭，笑着回，“不過小小的趔趄了一下，吓我一跳。”
她指向旁邊登記用的桌子說，“我給你買了好東西，你肯定喜歡。”
沈韓拿過桌子上的奶茶和一個小購物袋，購物袋上寫着‘萌萌文具’。
“買奶茶時看到的，”兩人邊上樓邊聊天，林澄從購物袋裏掏出一張小貼紙問，“喜不喜歡？”
是卡通栗子的貼紙。
手賬等用品林澄在網上買了好多，沈韓專門準備個小箱子用來裝這些。
“好看。”他點頭，“喜歡。”
“還有這個！”她又拿出一組印着不同可愛狗狗的膠帶。
“嗯，我也喜歡。”沈韓眉眼溫和，瞧着她埋頭翻找，一樣一樣舉給他看，心裏比外面的雪花還要軟。
外面下雪，中午休息時他們沒出去吃，點了四份水果撈外賣。
四個人的話題，從英語老師的穿着一個月不重樣到齊遠宸小時候因為丢整整一包紙巾到洗衣機裏被打三天。
“別提了，本來我媽都消火了，後來我說，是我爸告訴我紙巾能擦幹淨一切我才丢進去的，結果，又收獲男女混合雙打。”齊遠宸插起一塊蘋果，郁悶道，“我爸咬死我說謊，因為這事兒我還懷疑過自己不是親生的。”
林澄和舒恣笑到肚子疼，水果撈都吃不下去了。
“別光說我啊，你們呢，小時候有什麽印象深刻的？”齊遠宸問，“林澄呢，有什麽淘氣事？”
“你怎麽知道我淘氣？”林澄笑起來，回憶片刻說，“小時候确實淘氣，犯得錯太多，反而記不清了，印象深刻的話……”
她拉長音調，瞄了眼身邊的沈韓，眼睛笑眯眯的：“事情沒有，倒是有個人印象特別深刻。”
沈韓捏勺子的指尖停頓。
“誰啊？”齊遠宸追問，“不會是壞人吧？”
“不是不是。”林澄擺擺手，慢慢地講，“是我讀幼兒園時期的一個小哥哥，他人超級溫柔，經常給我畫小狗哄我開心，而且，他還包容我所有任性，對我最好。”
她說完，故意去看沈韓的反應。
剛好，與他對視了。
沈韓眨了下眼，若無其事轉回臉撈面前的水果，那麽大一塊的水果，他撈了三次，愣是一塊都沒撈上來。
“你要不說是幼兒園，我都要蓋章小哥哥追你了。”齊遠宸随手撈出芒果吃掉，“你記憶夠好的，我都不記得自己去沒去過幼兒園了。”
“因為小哥哥實在還好了，我一直都記得，可惜後來幼兒園沒讀完，他就轉學了，我們也沒了聯系。”林澄嘆了口氣，小勺子撥弄着水果說，“這麽多年我都記得他，小學我還幻想過會突然遇見他，初中看到他喜歡吃的東西，還會想，要是有聯系，就能帶回去給他了。”
“啪！”沈韓好不容易撈起的蘋果，又掉回去了，濺起酸奶沾染到袖口。
林澄抽出紙巾遞給他，他擡眼，對上林澄含笑的眼，無聲深呼吸。
“嚯，”齊遠宸像個合格的捧哏，“您這是念念不忘啊！”
“對啊。”林澄托着下巴，“就是念念不忘。”
後面話題又轉到舒恣身上，沈韓壓根沒聽見，重複着擦袖口的動作。
‘念念不忘’四個字像是貼在他的鼓膜上，一遍又一遍響起，一次又一次敲在他心髒上。
他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不切實際的幻想。
要是當年他沒搬家，沒有離開幼兒園，跟着林澄一起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那該有多好。
“沈韓？”林澄喊他時，他才從奢望的幻想裏抽回神。
“嗯？”他擡眼，眼中還帶着些迷茫。
“你呢，有什麽印象深刻的嗎？”林澄問話，抽出他手裏的紙巾，丢進垃圾桶裏。
“有。”他點頭，黑眸逐漸澄明，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清晰且堅定：“也是幼兒園時期，有個經常對我撒嬌的小胖墩很可愛，跟你一樣，我也對她，念念不忘。”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剛才她說念念不忘的時候，完全沒感覺，怎麽這四個字從沈韓嘴裏說話來，就不一樣了呢？
“是、是麽？”林澄臉頰肉眼可見的變紅，她躲開沈韓的視線，低頭猛撈盒子裏的酸奶，“那還，咳咳，那還挺巧的哈。”
“是挺巧的。”沈韓瞧着她耳後一片粉紅，忍不住笑了下，“估計她現在應該跟以前一樣可愛吧。”
“你倆不會是一個幼兒園吧？”齊遠宸叼着勺子蹦出一句，“不會就是對方吧？”
林澄直接嗆到。
被嗆了還不忘記瘋狂擺手。
“下午背語文嗎？”沈韓一邊拍着她後背，一邊問另外兩人，“背課文這邊，我有了新思路。”
“背背背！”齊遠宸直接掏出語文書，“上次你帶我們背文言文，可太爽了！”
話題成功被沈韓帶跑偏，林澄掏出紙巾擦嘴，偷偷瞄沈韓，心跳還沒平複呢。
沈韓說話間，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她又立刻別開眼。
說什麽念念不忘，當初分明連根筆都不肯借給她！
一下午過去，四人作業寫完，預習的也都順利。
正收拾書本呢，齊遠宸突然說了句：“你們這樣的，屬于青梅竹馬吧？”
其他人三人迷茫地看向他。
“就是沈韓和林澄念念不忘那個。”他解釋說，“林澄的小哥哥找不到了，那沈韓你呢，你那個小胖墩呢？跟你撒嬌肯定是個小姑娘吧，現在還有聯系嗎？你一直不談戀愛，是不是因為你喜歡那個小青梅啊？”
他一連串的問題抛給沈韓，沈韓沒怎麽樣，邊上林澄呼吸已經沒了。
都過去一個下午了？怎麽還能提起這事兒？
林澄悶聲收拾書本，試圖轉移話題。
“物理的……”
“差不多。”
沈韓和林澄同時開口。
齊遠宸立刻擡手制止林澄，探出身子目光鎖定沈韓：“物理往後退退，沈韓你說什麽差不多，真是青梅竹馬啊？”
“是青梅竹馬，現在還有聯系，不談戀愛以前不是，現在确實是因為她。”除了學習，沈韓頭一次這麽認真的回答齊遠宸。
“哇哦~~”齊遠宸發出超級誇張的聲音。
林澄刷地扭頭看向沈韓，眼睛瞪得老大。
他、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幼兒園愛撒嬌的小胖墩說的是她沒錯吧？
戀、戀、戀愛什麽的，是什麽意思啊？？
“那你們說沒說什麽時候結婚啊？”齊遠宸超級興奮，“有沒有照片啊，借我看看。”
舒恣也跟着湊過去，躍躍欲試要看照片。
“想哪去了。”沈韓收拾好書本，又收拾好林澄的東西裝進她的帆布包裏。
他敲了敲還在發愣的林澄，慢聲說：“走了。”
去往車站的路上齊遠宸一直磨着沈韓要看照片，沈韓解釋說不是那樣關系，齊遠宸根本不信。
直到坐上公交車，才隔絕了他的聒噪。
齊遠宸要去商場接老媽，跟他們不順路，舒恣還要去買點東西，先走了。
車上人少，林澄和沈韓挨着坐，誰也不說話。
過了三分鐘，林澄掏出手賬小物件遞給沈韓：“這是給你的。”
她知道沈韓做手賬這事不想被別人知道，故意先放到自己包裏。
沈韓接過，琢磨着他放手賬的小盒子要換成小筐了。
“那個……”林澄鼓搗手指，試探開口，“今天的作業你都學會了吧？”
“嗯，學會了。”沈韓回。
“快要月末了，”林澄又扯出一個話題，“你有什麽打算嗎？”
“月末？”沈韓問，“你說聖誕節？”
林澄張了張嘴，最後‘嗯’了下。
沈韓：“沒有。”
車內空調足，林澄一會兒扯圍巾，一會兒揪袖口，找了好幾個幹巴巴的話題，最後都沒能聊下去。
到站了，她悶悶地對沈韓說：“我先回家了。”
外面空氣涼，林澄下車打了個噴嚏，她拉起圍巾蓋住鼻子，撅了噘嘴。
今天的沈韓好蠢，都沒看出她到底要做什麽。
哎，問了一路，最想問的到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
蹭着腳下的雪，她想，要不，還是別問了吧？
“想什麽呢？”沉緩的嗓音落下，一只手覆蓋在她頭頂。
林澄愣愣地擡眼，對上沈韓的視線，驚訝問：“你怎麽又跟下來了？”
“看你糾結了一路，”他輕笑，幫她整理好圍巾，“到底要問什麽，這裏沒別人，問吧。”
“就是……”她垂下眼，聲音小小的，猶猶豫豫，目光四下游離，“你為什麽說，不談戀愛是因為那個小胖墩？”
她撓撓眼尾，軟軟的調子又降下幾分：“你說的小胖墩，是我吧？”
“是你。”沈韓立在她身前，眼中清明，沒有一絲一毫說謊的意思。
“那、那……”林澄只瞟他一眼，再也不敢看了，她躊躇在原地，不知所措，像只小鹌鹑，腦袋恨不得縮到衣領下面去。
沈韓怕她悶到自己，輕笑道：“你不是叫我不要早戀麽？”
“啊？”小鹌鹑探出頭來，大眼睛水汪汪的，一眨一眨地瞧着他，“你說的，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不然呢？”他稍彎腰與她平視，漆黑的眼似湖泊，泛起戲谑的漣漪，他壓低聲音，慢慢問，“你以為是什麽意思？”
“我、我什麽都沒以為，什麽都沒想！”林澄憋住一口氣，推開他，別過臉，“你不要胡說八道。”
“好，你沒想。”他抓過她的手腕，塞進她上衣口袋裏，“送你回家。”
“我本來就沒想，你不要用那種包容的語氣跟我說話。”林澄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同手同腳踏上人行道。
沈韓雙手抄兜跟在她身後，眉眼溫和，唇角含笑。
小區門口，林澄跟他揮手告別：“明天見。”
沈韓也同她揮手：“嗯，明天見，快進去吧。”
她走幾步，又蹬蹬蹬跑回來，對着沈韓勾勾手指。
沈韓彎下腰，她擡手覆在他耳邊，氣息輕輕柔柔地打在他的耳廓上：“沈韓哥哥，重新遇見你，我真的超級開心，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他維持着彎腰的姿勢，過了幾秒鐘才啞着嗓子回：“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