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經紀人陳哥剛去外面買碗粥回來，就聽見蔣放明對池嶼承說的話，當即把手裏的外賣盒往病房門口的椅子上一擱，滿臉寫滿了不贊同。
“解什麽解？阿池，你沒覺得他就是個騙子嗎？”
“五千萬解個咒，還要你自毀前程，讓你破相，這能是正常人讓幹的事情嗎？他知不知道你的臉買了千萬保險，自己動手毀容還涉嫌騙保！”
“你這花錢找罪受呢你！”
蔣放明被經紀人陳哥這樣劈頭蓋臉一頓罵也不生氣，手裏的扇子依舊慢悠悠地搖着，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嶼承，在等着他做決定。
池嶼承靠着牆站着，他輕輕推開擋在他身前企圖維護他的陳哥，對着蔣放明擡起頭，眼神堅定，“解。”
“我說過，不管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五千萬啊！”陳哥真是要一屁股撅過去了。
他和他們家小池都是按時繳稅的合法公民，要真說，手上的流動資金也沒有五千萬能拿出來的。
池嶼承這些年賺的錢，一部分都投給為池小滿成立的小滿基金會了，一部分用來擴大工作室了。
他沒簽公司，什麽都得靠自己。
這一下就要走五千萬……
他媽的，你們算命的真賺錢啊！
可光是要錢就算了，陳哥也不至于如此生氣。眼前這個男人，明擺着是要整池嶼承一道。
“我說蔣先生，你讓我們家小池退出項目，自願破相，這件事的科學依據又在哪裏呢？”
蔣放明一聽這話就笑了，手中的搖扇快把他臉上的笑意給吹散，“你跟我講科學？”
Advertisement
也對哦。
陳哥趕忙開口：“我的意思是別的依據，八字什麽的。”
蔣放明開口就亂謅：“禍福相抵，這道理難道不簡單？池小滿替他擋了這許久的咒，就算這咒馬上從她身上解開，後遺症也是少不了的。既然下咒人的本意是針對你們家池嶼承，那叫池嶼承提前完成咒語本身要達到的目的，不就可以消解不少留在池小滿身上的孽力？”
“這世間萬物互有流通。”
“周易第二十四卦複卦有言，亨。出入無疾，朋來無咎。反複其道，七日來複，利有攸往。”「注1」
“循環往複，生機複萌。生而赴死，死中有生，這道理你不懂？”
陳哥一下就給聽糊塗了，算了，還是來談錢吧！
“之前說拿名片打八折，五千萬打下來也該四千萬吧？”
“五千萬是打過折的價，我說原價六千二百五十萬，你有意見？”
陳哥無語了。
這些胡亂定價的家夥！
蔣放明這人是有些說瞎話的本事的，他又長了一張狐貍似的臉，頗有幾分迷惑人心的本領。
池嶼承心中早就認定，就算孤注一擲，也要為小滿解咒。
他頹然卻确定地說：“錢我馬上打給你。”
“至于你提出的其他條件，等确定小滿沒事以後，我會履行。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蔣放明：“池嶼承，你對自己狠成這樣，我是信不了你的誓言。不如，你用你妹妹來發誓。”
“蔣先生！”池嶼承攥緊拳頭，強忍着怒火，“不要把小滿牽扯進來。”
“可你沒注意到嗎？她早就在這偷聽了。”蔣放明站在門口，手往後一兜，就把池小滿的領口給抓住了。她換了件衣裳，穿了醫院的白色病號服。大大的衣服套在她的身上極為不合身，把她的身形襯托得更嬌小了。
池小滿剛剛那頭亂糟糟的頭發已經被池嶼承溫柔又耐心地紮了兩個麻花小辮子，上面還別着他專門叫陳哥帶過來的蝴蝶小卡子，腦袋上花花綠綠的，特別可愛。
如今一下被抓包，光着腳下床的池小滿的珍珠一般的圓潤小腳趾都緊張地縮了起來，肩膀可憐巴巴地聳起來，一雙大眼睛看看這邊，看看那邊。
池嶼承上手揮開蔣放明不知輕重的手，把小滿摟在懷裏，語氣中帶着點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責備，“怎麽不穿鞋就下來了？”
池小滿的小腳丫動了動，借口還沒編好，池嶼承就把她抱在身上，用手掌捂着她的腳丫。
怕她着涼。
蔣放明看着這一幕，淡翻一白眼。
他是真有點受不了這些妹控。
腳丫子踩個地板怎麽了？有那麽嬌氣？
池小滿乖乖賴在哥哥的身上，感受着從哥哥掌心傳遞上來的溫度，伸出小胳膊肘往上兜，摟着池嶼承的脖子，小臉蛋貼在他的脖頸處如小獸一般蹭了蹭。
“謝謝哥哥。”
“哥哥不生氣了好不好？”
瞧着她這樣讨乖的模樣，池嶼承還能發出什麽火來？
他認命地說：“偷偷跑過來做什麽？”
池小滿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大意還是整明白了。她眼神堅定地說：“小滿不要哥哥那樣做。不要。”
“小滿想看哥哥拍電影，成為大明星。”
說話的時候，她的手都張得大大的比劃着。
小時候，哥哥說他的夢想是成為大明星。
小滿問，夢想是什麽。
哥哥說，夢想就是想去做的事情。
小滿思考好一會，抱着哥哥親了一口。
那小滿的夢想就是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她要守護哥哥的夢想。
池小滿在池嶼承的懷裏來了個乾坤大挪移，她轉而對着蔣放明在的方向，仰着頭看着他，“哥哥，哥哥，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蔣放明自認自己是個冷血動物，可不知道為何，瞧見小孩眸光中閃爍着的淚意和她臉上真切的祈求時，他生了片刻恻隐之心。
最重要的是，看着面前兩人如此兄友妹恭的模樣，雖然很難承認，但蔣放明有幾分羨慕和嫉妒。
他長至今天，從未有人如此維護過他。
羁絆。
在池嶼承和池小滿的身上有他沒見過的羁絆。
像是一條命運之鎖，緊緊把他們二人交纏，也正是因此，池小滿才會陰差陽錯替池嶼承擋了咒語。
蔣放明心裏生出一個算計。
他輕勾唇角，“有是有，只是這個辦法，你的哥哥或許很難接受。”
“是神馬？”池小滿說話一着急就容易口齒不清。她雖然身體發育慢吞吞，受病情影響，總是小個頭，可她腦子靈光，語言表達能力已經超過一般的三歲小孩了。只是偶爾着急了，講話就會囫囵起來。
“池小滿，你要跟我上山。”
“我師承太一教靈均閣，我師父是千山道士鐵拐蕭。”
“你跟我上山，我保你四歲無憂。”
池小滿滿腦子都被這些個什麽角什麽歌的弄暈了。
經紀人陳哥一聽這話都氣笑了。
“還以為你有什麽本事呢？結果就能保小滿到四歲？人電腦保質期都可比你這玩意兒強啊！”
五千萬，聽個響啊？
蔣放明半點不生氣，談錢的事情，他從來不生氣。
“她身體什麽狀況，你們比我清楚。這跟閻王爺搶命的生意，能做一天是一天。跟我走，她能活過四歲生日。留在這裏……幕後之人沒找到不說，只要你池嶼承在圈內一日，眼紅你的人就不會少，你又怎麽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
池嶼承摟緊了池小滿。
“我可以退圈。可以毀容。”
沒了一張帥氣的臉，自然是當不了大明星的。
池小滿一聽，小腦袋就搖得像撥浪鼓。
“不要不要！”
她啪地一下伸手打在池嶼承的臉上，估摸着這小孩是想捧的，奈何力氣太大。池嶼承忽然被打，無奈極了。
“小滿？”聲音裏都全是縱容。他當真是個挨打挨罵不還手的好哥哥。
池小滿鬧脾氣了，“哥哥的臉是小滿的，就連哥哥也不可以亂動。”
這孩子打小就是個懂得珍惜帥哥的顏控。
她轉頭問蔣放明，“好看哥哥，我上山的話，哥哥是不是不用退什麽甜甜圈，也不用動臉臉了。”
從神仙姐姐變成好看哥哥，蔣放明笑了。
這小孩嘴甜。
“當然。”蔣放明說，“不過，五千萬還是要的。”
池小滿對錢沒什麽感念，千這個計量單位她還沒學到，不過，五這個數字她是認識的。
她伸出手，張開五根手指頭，認真端詳了一會，問蔣放明：“好看哥哥，能不能便宜點呀？”
池小滿陪幹媽，也就是經紀人陳哥的老婆去買過菜，也見識過砍價的場面。這個年紀正是模仿能力強的時候，于是砍價的精髓也學到不少。
她張開的五根手指一下變成了耶的模樣。
池小滿的笑容很乖巧。
“小滿喜歡這個。”
明晃晃的兩根小手指頭怼在蔣放明的眼前，他差點沒氣笑了。
頭一回遇到幹這行還敢跟他講價的。他開價都有數，來之前查過了，這價對池嶼承不算什麽。
不過從五千萬砍到兩千萬。
這小孩還真真是小獅子大開口。
他想反駁，就見抱着她的池嶼承輕輕搖了搖頭，在池小滿的身後比了個五。
“好。”蔣放明看懂了池嶼承的意思，這才答應了小女孩，“就這個數。”
他也伸手比了個耶。
池小滿好開心呀！
她朝着蔣放明張開雙手，蔣放明腦子還沒弄明白呢，身子就先湊過去了。
小孩跟球似得，滾到他的懷裏，然後半點也不怕生，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蔣放明愣住了。
整個人如中了立定符，渾身上下的血液都不流通了。
被小孩親過的地方軟軟的，帶着幾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可蔣放明不覺得讨厭。
他命裏帶煞，孤星降世，就連父母都未曾這樣親近過他。
可是小女孩卻……
蔣放明當機似地眨了眨眼。
心中的複雜情緒還沒整理完畢，池小滿又問，“好看哥哥，那還能再便宜點嗎？”
蔣放明喃喃地說了一個可，這個字還沒說完，他就清醒了。
頭可斷，血可流，能賺的錢不能少。
他把小孩推回她哥懷裏，故意兇巴巴地對她說：“可以少，只是錢少了，你命也少了。”
“你想少活幾年？”
池小滿氣呼呼地噘嘴，把頭扭過去，再也不是剛剛那副親近他的模樣了。
“壞哥哥！小滿不和你好了！”
光這樣似乎還不夠她洩憤。
她一張小臉氣鼓鼓，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個詞：“鐵喔喔！”
蔣放明沒聽懂。
池嶼承輕咳一聲，“喔喔，就是公雞。”
……蔣放明拳頭硬了。
作者有話說：
「注1」摘自周易。卦本身可能不是這麽個意思，以專家解讀為準哈，蔣放明這人最愛胡說八道，大家別信~！
立定符：效果等同于葵花點穴手，不介意一般人随意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