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蔣放明從來沒覺得自己的人生中面臨過這麽兩難的境地,他的身邊一邊是正在嚎啕大哭的池小滿,一邊是不停嗡嗡作響、吵得叫人心煩的手機鈴聲。

最後,他幹脆自暴自棄,直接接通了電話,并開了免提外放。

電話裏池嶼承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擔心。

池嶼承:“蔣先生,還好嗎?”

蔣放明破罐子破摔,把手機湊到池小滿的身邊:“不好,你妹哭了。”

池嶼承的聲音一下緊張了起來,嘴裏叨叨,“小滿怎麽哭了?她平常不愛哭的。”

蔣放明認栽:“我、我那就是随便哄了她一下,說要把她丢下,她就哭了。我開個玩笑而已。”

“玩笑?”池嶼承的聲音聽起來重了幾分,帶着明顯的不爽。

“蔣先生,你——”因為顧及到小滿或許也在聽,池嶼承忍了髒話,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些許,“小滿以前就是被弄丢了才去了孤兒院,她對這件事有心結,請你下次不要再對她開這種玩笑了。”

蔣放明一聽這話,心忽然一緊。他看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池小滿,臉上被雪山女揍過的地方開始隐隐發燙,他那沒多少的良心也開始狠狠作痛。

蔣放明雖然心裏意識到了下次不能這樣,可嘴上還是沒個把門的,想要為自己再辯解兩句,“那我看那些老人家帶孩子都喜歡這樣随便哄哄啊,我以為帶小孩這樣很常見啊。”

他又沒上過三好哥哥培訓班,他怎麽知道該怎麽做?

他自己就是在野地裏長大的小孩!

池嶼承懶得跟蔣放明在這裏瞎扯。

蔣放明低聲:“抱歉,我下次不會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這麽晚了,只擔心小滿還不睡,明天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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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放明皺眉,“你能想個辦法,讓小滿別哭了嗎?”就這麽哭下去,一會兒嗓子該哭啞了。

池嶼承說:“我試試。她身體不好,如果哭久了,第二天容易發低燒。”

蔣放明頭疼啊。

你說他不過是順手好好接個活,怎麽就接回來一燙手山芋了?

蔣放明滿嘴跑火車,“要不你直接打個飛的過來哄你妹妹?我真不會啊。”

池嶼承默數321,深呼吸,平靜了自己的情緒,對蔣放明說:“蔣先生,你可以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嗎?”

蔣放明說:“行,只要你讓她別哭了,我做什麽都行。你教我,該怎麽做?”

池嶼承拿着手機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但聲音上還是極力保持着鎮定和克制,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着,然後有了主意。他對着蔣放明進行遠程指揮。

“蔣先生,你打開那個放玩具的藍色的箱子,貼着小叮當貼紙的那個箱子。裏面有一個灰色的兔兔玩偶,拿出來。”

“找到了找到了!”在一堆玩具裏找到這兔子,蔣放明居然有一種黃金礦工挖到大塊鑽石的快樂。

蔣放明問:“然後呢?”

池嶼承說:“交給她抱着。”

蔣放明把玩偶塞到池小滿的懷裏。

池小滿抱着玩偶,還在哭。

蔣放明抓狂,“你這辦法一點用都沒有啊!你妹妹還在哭呢!你行不行啊!”

池嶼承說:“蔣先生,你得唱歌的。”

“唱歌?”蔣放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讓我唱歌?”

蔣放明擺爛了:“頂流、池大頂流,要不你還是直接隔着手機給她唱歌吧?說不定也有效果呢。”

這樣也不是不行。

池承嶼把手機湊近了些,将麥克風的小口對着自己,然後輕輕哼唱了起來。

蔣放明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麽溫柔的哄睡歌曲,比如《寶貝》《澎湖灣》之類的。

卻沒想到,從池嶼承唱出來的歌是那種快節奏的歌,歌詞還特別奇怪。

“刀個刀個刀刀那是什麽刀、刀個刀個刀刀一把殺豬刀、一刀一刀一刀刀刀催人老.......”

蔣放明都聽傻了。

他都沒聽過這首歌!

聽着池小滿的哭聲小了點,池嶼承在那邊趕緊提醒蔣放明:“快,跟着節奏拍小滿的背。”

蔣放明忙跟着做,搭配着歌曲的節奏,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池小滿的背。

神奇的是就在這樣的節奏裏,池小滿的呼吸漸漸平緩了過來,她安靜了下來,也不哭了。

蔣放明那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了。

手機裏,池嶼承還在溫柔地問,“小滿哭好了嗎?”

池小滿的聲音還帶着哭腔,因為哭累了聲音有幾分嘶啞,她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小兔子,對着手機點了點頭,“嗯,哭好了。”

池嶼承安撫她的情緒,“小滿還害怕嗎?”

池小滿猶豫了很久,說,“怕......哥哥我想你了。”

她的語調輕輕柔柔,聲音很小,風一吹就會散,但縱使如此,還是被池嶼承聽得清楚。他心中又酸楚,又感動,像喝了一碗苦藥,又含了一顆蜜糖。

為了保護自己的哥哥,池小滿可以毅然決然地離開,陪着蔣放明上山。

可是小孩子總有想家的時候,幼鳥總有思念雄鷹的時候。

在她最脆弱最難過最害怕的那一刻,她的心裏最先想得到的也還是哥哥的擁抱,想要靠在哥哥的懷裏撒嬌。

那溫柔的像山一樣也像水一樣的擁抱,能夠替她擋住狂風驟雨,也能夠安撫她所有情緒,可是現在她卻沒辦法擁抱哥哥了。

池小滿眼眶又紅了,她有點委屈,看了看舉着手機的蔣放明,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然後出其不意地抱着蔣放明的手臂,像一只突然襲擊的小倉鼠。

蔣放明一愣。

池小滿察覺出他的反應,怯生生地問:“哥哥,小滿,可以抱一下你嗎?”

蔣放明整個人都僵硬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的話,總之他同意了,然後身上多了個挂件。

池小滿像是一個牛皮糖,啪的一下粘在了他的身上,手裏撈着自己的小兔子,整個人都靠着他,看上去十分依賴他的樣子。

不過蔣放明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代餐。

嗯,哥哥代餐罷了。

電話那邊,池嶼承也猜到了小滿大概是抱着蔣放明了。

他心中雖然有點吃味,但也知道這樣是對妹妹最好的情況。

小滿是個脆弱的時候喜歡撒嬌的小孩子,擁抱能夠安撫她的情緒。

池嶼承溫和地說:“小滿,早點休息,哥哥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好嗎?”

“嗯!”池小滿點了點頭。

池嶼承還舍不得挂電話。

他說:“小滿,哥哥很想你。”

池小滿毫不猶豫地袒露自己的心聲:“我也是。哥哥,我也想你。炒雞想你。”

池嶼承輕笑了下,他的聲音溫柔得快擰出水來,講話的時候語氣中的寵溺能讓所有女孩都沉醉。

他對妹妹撒嬌:“小滿,親親。”

池小滿把嘴湊到手機旁邊,用力發出啵啵的聲音。

蔣放明一手抱着池小滿,一手拿着手機在給池嶼承打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覺得自己此刻有點像個小三。

TMD,這兄妹至于這麽黏糊嗎?

他不就是沒有自己的妹妹嗎?他為什麽要在這裏受罪?

池嶼承挂了電話,池小滿也不哭了。

這哭的事情解決了,蔣放明又得思考一件事兒了。

他們今天晚上睡哪兒呀?

這荒郊野嶺的,除了無人村根本沒地去。可那樣的村子裏能有什麽好的環境?

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直接在車上休息了。

大不了他一夜不睡,把後座給騰出來,守着池小滿,免得這小孩一個翻身,從車椅上摔下去,又得哇哇大哭。

他可不會唱什麽殺豬刀的歌,要是把人哄不回來,他和池小滿可都別想休息了!

于是,在車上睡覺這事就這麽定了。

蔣放明負責收拾車,而池小滿在雪山女姐姐的帶領下,第一次在野外的灌木叢裏解決了自己的私人問題,灑下了一些純天然肥料。

回到了車上後,她跟蔣放明大眼瞪小眼。

蔣放明跟熬鷹似的,熬了10分鐘後受不了了。

他說:“小滿,你不困嗎?”

小滿的眼睛都開始打架了。

蔣放明瞧見了:“你都這麽困了,快睡呀。”

池小滿捏着小兔子的耳朵有些難為情的說,“哥哥我晚上不喝奶的話睡不着的。”

按道理來說,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孩都已經戒奶了。可是因為池小滿體質特殊,池嶼承和幹爹幹媽又都對她有幾分溺愛,舍不得說重話,這才讓她一直沒戒掉奶,還養成了睡覺前要喝奶的習慣。

聽着池小滿的話,蔣放明的腦袋被突然冒出來三個巨大的問號給砸中了。

他沒聽錯吧?

“池小滿,你說你現在要喝奶,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我去哪裏找奶?”

雖然困,但池小滿的智商還是在線的。

“哥哥收拾了行李箱,箱箱裏有奶粉。”

“你——”

還真是不喝奶不罷休不睡覺啊?

瞧這小女孩兒那充滿期盼的眼神,蔣放明又認栽了。

行,不就是燒水嗎?他有的是辦法。

他讓雪山女喚出鬼火來,紫綠色的鬼火在山野之間顯得有些怖人,頻繁閃爍着,令人害怕。

一般人看了必會尖叫起來,所幸在場的池小滿跟蔣放明都可不是一般人。

蔣放明用鬼火控制住溫度,先把雪山女變出來的雪融化成水,然後又把水燒開。這活還有點精細。

他得控制鬼火,讓杯壁不被燒壞又得讓水燒到100度。

接着他又拿雪山女的冰塊将水加速降溫,直接冷卻到50度。

做完這一步,蔣放明已經滿頭大汗了。

他自我打趣地想着,要是師父知道他拿侍魂做這些事情,估計得氣死過去。

蔣放明回憶着池嶼承說過的做法,往适量的水裏面倒了兩勺奶粉,然後.......嗯,然後呢?

蔣放明腦子卡殼了。

他瞧着這奶粉,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蔣放明想着,左右也不過是把水和奶粉搖勻罷了,還能有什麽講究?

于是,他拿着奶粉,以天靈靈地靈靈的作法姿勢上上下下地用力搖晃奶瓶。瓶子裏的那個用來吸水的鐵鈴铛都被撞的乒乓響。

池小滿看着他的姿勢,本能地覺得害怕,脖子都縮起來了。

片刻後,蔣放明很滿意自己的成果,把手裏的奶瓶遞過去。

池小滿捧場地嘬上奶嘴。

她這小孩有個毛病,就是不管喝什麽,一旦讓她咬住吸管,她就會一口氣喝完,生怕別人搶走。

眼下也是如此。

瞧着小孩一口氣猛幹了奶,蔣放明得意極了,還來不及拍照炫耀,就聽哇的一聲,池小滿吐了。

她眼淚汪汪,小手手因為內疚都摳在一起了。

她朝着蔣放明說着對不起。

蔣放明想冒火,可對上她的眼神,什麽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他抓狂,嘆了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

先把被吐髒的白袍脫下來塞垃圾袋裏,然後用了一個清潔符,把車裏的味道和污漬都給去掉了。

現在他上身就穿個背心,顯出自己滿身的好身材來。

這樣的他都來不及自戀,腦子裏只有一個問題。

這奶到底哪裏不對勁了?

怎麽小孩喝了就吐呢?

蔣放明發愁了。

雪山女看着他困惑的樣子提議說:“要不找個有經驗的人問問?”

怎麽問?

給池嶼承打電話?

他丢不起這個臉!

不過......雪山女的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兒。

蔣放明琢磨着:“的确是可以找人問問。”

雪山女:“嗯,可這附近有人嗎?”

蔣放明揚唇一笑,手中扇子啪地展開。

池小滿這才看見上面寫着一些字,但她不認識。

其實,那扇子上面正面寫的是萬鬼勿近,反面寫的是近者皆誅。

雪山女瞧着他裝逼的樣子,頓覺不妙,問他:“蔣放明,你想做什麽?”

蔣放明手中扇輕揚,“這沒人,總還有鬼吧?”

“我就不信這方圓幾裏,我抓不來一個會兌奶粉的女鬼!”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可掉落的情報:

清潔符:一般用于捉鬼後打掃現場。

《殺豬刀》據說是兒歌。

pbc:采訪一下二師兄,你們天師都是這麽養娃的?啥都不會,捉鬼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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