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車內,女生聽了蔣放明的誇獎,瞅了眼男朋友,有幾分得意:“聽見沒?這小哥哥是個有眼光的,說我心細呢。”

那開車的男生不服氣地出口打岔:“你心細什麽啊?在家裏燒個開水都能忘了的人。”

“喂!”

“行了小娜,別羨慕了。等咱們有了孩子,我也能這麽疼她!”

女生臉紅:“誰要給你生孩子?”

男生大驚:“你不給我生給誰生?”

“呸!我不生!”

小兩口又拌嘴起來。

蔣放明覺得這不是一個合适的時機出口和兩人聊他剛剛的判斷,幹脆抱着小滿,閉目養神起來。他這兩天晚上都沒睡了。雖然說幹這行,熬夜是常有的事,日夜颠倒,日子過得跟鬼一樣很正常。但蔣放明覺着帶孩子比捉鬼還累。

他一閉上眼,真當有點困。

路人開車一路送他們到永樂鎮的道口,還給他們指路:“到了兄弟,順着這條道往前走一段就是永樂鎮了。我們就不開車送你們進去了。”

蔣放明詢問:“謝了,你們已經幫我們很多了。不過,你們在趕路嗎?”

男生有幾分得意地說:“對,我們和人約好了,今天要去安順山徒步呢。最近夏天,雪山光景正好。不冷,不凍人,又能夠看景色。”

原來這二人是愛好旅游的驢友。

蔣放明拐着彎提醒:“我聽說這安順山最近不是封山嗎?現在能近嗎?”

那個叫小娜的女生說漏嘴了:“它有個地方可以偷偷進去,封不封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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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娜!”男生呵斥。

小娜捂着嘴。

蔣放明算明白了,這兩人打算夥同朋友違法進山。

“最近封山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不你們再考慮一下?”

“小哥,你放心,我們都是資深驢友了,安全這是我們清楚得很,你就別操心了。”男生有點不耐煩了。

話已至此,蔣放明便不再多言了。

違法入山,出了事,遇到血光之災,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聽他勸言的人,只怕再說下去,要指着鼻子罵他瘋子。

蔣放明笑了笑:“那祝你好運。”

下車之前,那小娜因為覺得池小滿可愛,給她拿了幾顆糖。

池小滿接糖的時候碰到了姐姐的手,她的直接腦中忽然閃過了一些畫面。

小姑娘輕輕的蹙眉,有些站不穩,蔣放明一下将她摟住。

女生有些擔心:“沒事吧?”

蔣放明伸手摸了摸池小滿的額頭,搖了搖頭:“沒事。我......我女兒身子骨弱,不用太擔心。”

說完這話,他低聲去詢問池小滿,“小滿,怎麽了?”

池小滿睜開眼,擡頭時眼裏都寫滿了擔憂。

“雪山,不要去雪山。”

女生笑起來:“小朋友怕冷呀?現在去雪山,正好是好季節噢。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

池小滿執拗地說:“不要去雪山,不要。”

可她是一個小孩子,怎麽說話都沒人在意。

她着急,緊張地拉着蔣放明的吊帶,力氣之大,差點把他的衣服給扯下來。

蔣放明忙伸手擋住自己的春光,輕咳一聲,耳朵湊過去聽池小滿講悄悄話,“怎麽了小滿?”

池小滿小聲說了什麽,然後又對蔣放明講悄悄話:“哥哥,你幫幫我,別讓他們去雪山。”

聽着她的話,蔣放明只當是巧合。不過小孩難得有事相求,他不得不從。

他摟着池小滿,對着開車的兩位說:“是這樣的,我女兒說她路上做了一個夢,夢到雪山出事了。要不,你們就正好和我們一起去永樂鎮。”

“今天在鎮上休息一晚?這開了這麽久的車,也累了。萬一徒步狀态不好呢?”

那開車的男生語氣中有點不高興,“沒事,我們和朋友約好了,就今天。”他看了一眼蔣放明,“我說小哥,你就老不想讓我們上山,你咋回事啊?”

小娜出來打圓場:“好了阿傑,少說兩句。”她對着小滿講,“小朋友,放心。夢和現實往往都是相反的。不會出問題的。”

他們要執意要走,蔣放明也沒辦法。

那女孩又給池小滿多拿了幾顆糖,道別之後便開車離去了。

池小滿擔心極了,想追上去,蔣放明怕她吃一嘴的車尾氣,趕緊把她抱住,聲音裏有點嚴厲:“池小滿,你做什麽?”

小孩追車多危險啊?

萬一摔着磕着碰着了?萬一車突然倒退或者後溜怎麽辦?

池小滿是個對情緒很敏感的小孩,她聽了蔣放明的話,小腦袋垂了下來,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瞧着她這樣,蔣放明又心疼了。

他想道歉,又有點說不出口,最後別扭地講:“我也不是故意要兇你。”

他拉着池小滿的手:“你告訴哥哥,為什麽這麽着急?”

池小滿擔心地說:“我剛剛碰到了姐姐的手,然後看到了雪山,看到了好多好多壞事。”她着急得都有點說不清楚了,只好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嘣嘣啪!嘩啦啦!”

“哥哥,我害怕。”

“你剛剛不是和我說做夢夢到的嗎?”

池小滿捏着小裙子:“我怕你不信。”

她擡頭,眼神濕漉漉:“對不起哥哥,小滿不該撒謊的。”

蔣放明輕嘆一口氣:“沒事兒。”

他沒把這事往細想,只當孩子這幾日奔波勞累,出現幻覺了。畢竟,預知未來這種事情,可不是一般的天分。雪山女給池小滿開了童眼就算了,難不成還能再疊個外挂buff?要這樣,池小滿的身體也受不住的呀。她本來就一小病秧子。

蔣放明抱着池小滿,一邊往鎮上地方向走,一邊語氣溫柔地哄着他:“好了,別擔心。”

“他們不會去雪山的。”

池小滿驚訝地擡頭:“哥哥,你怎麽知道?”

蔣放明狐貍似地笑了。

他打了個響指,然後指尖一指,池小滿看過去的時候,開出去不遠的車突然停住了。

男生破口大罵的聲音傳來了過來。

“媽的,怎麽爆胎了!小娜,你趕緊給老張他們打電話,說一聲。”

女生拿出手機給朋友打電話:“老張,我們車出問題了,估計要晚一點。你們到了嗎?沒到啊,那也行。那不如就來永樂鎮順便吃個午飯咱們一起出發吧。”

“看吧。”蔣放明挑眉,“我說他們不會去的。”

他早就想到了,這兩人要是真往雪山走,池小滿估計又要哭。他可不想哄一個小哭包。于是相勸無果後,留了一手。

池小滿哇了一聲,杏眼裏在發光。

“哥哥,你怎麽做到的?”

蔣放明有點享受小孩這充滿崇拜的眼神,他刮了下池小滿的鼻子,“這點東西,不過小意思。”

“你若上了靈均閣,也能學。”

蔣放明想,雖然池小滿是去救命的,但是偶爾蹭點課,也不礙事吧?

聽了蔣放明的話,池小滿一下就對靈均閣充滿了向往。

了卻心中擔憂事,小朋友心情好得冒泡泡。可他們才沒走幾步,天外傳來驚天震響,蔣放明抱着池小滿回頭,遠處,那山頭的一片白全都垮了下來。

鋪天蓋地的冷氣襲來。那蓋在山尖的雪,在這麽遠的距離外,依舊可以看見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如同湍急的河流一般往下沖去。

雪崩了!

剛剛還在破口大罵的男人站在遠處,一下癱軟了身子,跪在地上。女生捂着嘴,手撐着車才站穩。

蔣放明瞳孔一縮,看向池小滿。

池小滿眨了眨眼,指着雪山的方向:“哥哥,小滿看見的就是這個。”

怕那兩人察覺到什麽又來找他和小滿,蔣放明趕緊抱着孩子快步走向鎮子。

他平日最煩這種人,出事之前你提醒他,他不當回事。真出事了,又要把你當神仙,滿口感謝,拉着你,恨不得把下輩子要出的事情都給算完。

池小滿察覺到蔣放明一下加快步子,有點懵,手摟着他的脖子,以為他在害怕,還安慰他:“哥哥,你別怕。”

“小滿會保護你的。”

蔣放明被她這話逗笑了。

“池小滿,你要怎麽保護我?”

池小滿認真地說:“我幹爹說我唱歌能要人命。”

蔣放明哈哈大笑起來:“你哥是頂流,靠唱歌賺錢,你居然五音不全?”

池小滿認真為自己辯解:“我五音全的,我知道Doremifaso呢!”

“好好好。”蔣放明把她整個人往上兜了下,“那要是真遇到危險,我就關門放池小滿,讓你出去唱歌,好不好?”

“好!”池小滿一口應了,半天後才反應過來這話有點不對勁。

什麽叫關門放她吖?!

她又不是小狗!

池小滿嘟嘴,不高興了。

蔣放明偷笑了下,也斂了心神。

池小滿年紀尚小,還不懂也不清楚什麽叫預知未來。

但蔣放明懂。他幹的就是這行,吃的就是這行的飯,用老話來說這叫“窺天命”,“偷天機”。但他的本事也不過是用命理之論去推演辯駁,在命格之中呈現出的多個未來中推斷出最有可能的一種。

絕非是池小滿這樣的,能夠明明白白看見未來會發生的事。

蔣放明開口,哄着她理自己,又細心詢問了她幾個問題,得知她之前并沒有這樣的經歷,而且剛剛是在碰到那個女生的手以後腦中才有一閃而過的畫面......

他面不改色,抱着孩子往鎮的方向走,同時在心中呼喚着雪山女。

雪山女一早就跟他說了今天白天要休假,現在睡得正香,被他這麽一喊,火氣十足,一通冷氣放出來,凍得蔣放明打了個噴嚏。

偏偏這冷氣還知道避讓池小滿,在他懷裏的池小滿對此全然不覺,仰着頭看着蔣放明的下巴,關心地問他:“哥哥,你感冒了嗎?”

“要吃藥藥嗎?”

蔣放明沒想到池小滿會關心他,他搖了搖頭,“沒事。哥哥,哥哥鼻炎犯了。”

池小滿第一次聽說這個毛病:“鼻炎是什麽呀?”

“鼻......”蔣放明想不通自己怎麽又在這裏給孩子科普這玩意兒,于是胡謅了一下,“就是會讓鼻子癢癢的。”

“哥哥沒事,小滿快看看前面的路,看看哥哥有沒有走錯地方。”

蔣放明把孩子糊弄過去,繼續聚精會神回自己的靈臺空間,看着還在樹幹上躺着的,衣服全都垂下來的雪山女,不耐煩極了。

“你醒醒,我有事問你。”

雪山女翻了個身,裝聾作啞。

“小滿出事了。”

這五個字一說出口,雪山女就一個翻身,站在蔣放明的面前,“出什麽事了?”她說着就要沖出靈臺去現實世界裏看看情況。

蔣放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這麽一碰,冷得他打了個哆嗦。這人,不對,這鬼簡直就是個冰棍啊!

“幹嘛?”雪山女掃過被他碰到的地方,眼神冰冷。

蔣放明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不會厭男吧你?”

雪山女冷笑一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蔣放明:“那你還跟着我二十多年?”

雪山女:“你瞎嗎,沒看見我腳踝上的鐵鏈嗎?”

靈臺空間內,她的腳踝上有一道若隐若現的銀色鐵鏈,其中流轉着金光。鐵鏈綁在蔣放明的心樹上,那金色就是從樹中而來的。鬼氣和陽氣在此交換,得以讓蔣放明的生命維系。

蔣放明低眉:“抱歉。”

他太自私,也想活下去,所以說不出放雪山女走這句話。

雪山女懶洋洋地嗯了一聲,轉而問:“小滿怎麽了?”

蔣放明把情況告訴她,問她,“你是在解咒的時候替她開了童眼,還讓她能預知未來了嗎?”

雪山女搖頭:“我若有這種能力,我何必被困于此?千年前更不會被你們掌門的祖先給抓住困于塔內。”

“我還要糾正一下你的說法。不是我替她開了童眼,而是她本身就存在這樣的天分,現在只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幫助,推波助瀾地起了作用。這叫什麽來着?有點像打游戲忽然激活隐藏版。”

蔣放明:“這麽說,小滿本身就有這種天分,之前沒有機緣打開。”

雪山女:“是的。”

她看着蔣放明的臉色,困惑地問:“你為何如此,這不是一件好事嗎?她有的天分,可是有些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蔣放明語氣偏重,搖頭解釋:“這天分落在別人身上,說不定是一件好事。可在她身上。你瞧她,那樣簡單的一個咒法都能讓她病弱至此,可見她天生命格脆弱,不經折煞。”

“更何況天分這種東西,從來都是老天爺丢下來給人做交換的。有多少天分,勢必要交換多少別的。像她那樣單純又笨的小姑娘,怎麽扛得住這種天分帶來的代價?”

“要是我今天沒讓車停下來,她萬一從此內疚了怎麽辦?”

“她不僅命格脆弱,就連體格也是。這兩天睡的時間太長,且越來越長,不知道是不是和所謂的天分有關系。這種東西對精神肯定是一種消耗,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雪山女看着蔣放明焦灼地來回踱步,嘴裏念念有詞,長袖一擺,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男人:“蔣放明。”

“嗯?”

“你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像什麽嗎?”

蔣放明被池小滿這事搞得發愁無比,烏雲圍繞,他拿起八卦鏡,左右看看,也沒看出來個所以然。

“像什麽?”

雪山女輕笑,“孩子她爹。”

她飄過來,伸出手,點着他的額頭,将他輕輕往外一推:“就像你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她遇到你,是她的命數,也是你的命數。”

“你這下可抛不開手了。”

現實世界裏,蔣放明踉跄一步,池小滿驚呼一聲,反手抱着他的脖頸。蔣放明一手兜穩池小滿的屁股,拍着她的背,安撫她:“沒事,沒事。”

池小滿糯糯點頭,反問:“哥哥,你有事嗎?”

蔣放明心想,有事,他事大了。

事情真像雪山女說的那樣,從他心念一動決定帶池小滿上山開始,他和這位小朋友的關系就不單單是花錢的和收錢的那麽簡單了。池小滿要是因命數折掉,那這條人命蔣放明也會背自己身上。

他看破了池小滿和池嶼承的羁絆,怎麽就沒看破他自己也在建立和這個小姑娘的關系呢?

這丫頭似乎就是有讓周圍的人讓她操心的魔力。

哎。

認了。

燙手山芋已經拿到手中,也沒有再丢掉的道理。救她,是他給自己選的路。

他揉了揉這山芋的小腦袋,“哥哥沒事。小滿,快看。”他擡手一指,一個偌大的牌坊立在他們的面前,紅漆金字,瘦金體寫着幾個字。蔣放明一字一頓地讀給池小滿聽:“永、樂、鎮。”

“小滿,我們到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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