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葉慕和南榮邺沒有下去幫忙，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程杉先上來了，看上去還有點魂不守舍。
葉慕不由道：“我哥呢？”
程杉扯起一個笑來。
“在下面照顧陳薇。”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葉慕奇怪地站起身，剛一回頭，就看見葉臻拎着一條髒兮兮的圍巾走上樓來。
“哥，你不是吧，這還不扔了？”
葉臻坐到座位上，把圍巾重新折疊，将有污漬的一面卷到裏面去了。
随後從自己帶來的雙肩包裏拿出一只收納袋，将圍巾裝了進去。
“哎哥，我發現你自從當了總裁，就越來越像個創業公司老板的樣子了。”
葉慕沒往別處想，啧啧嘆道。
“怪不得我爸老訓我，讓我好好學你。說我就沒長大似的。”
葉臻輕笑，打手語道：這一點我不否認。
“切。”
剛才的小插曲葉慕和南榮邺都沒太放在心上，幾人又聊起從前的事來。
程杉一言不發，雖然看上去一直在認真聽葉慕說話，可眼神飄忽，有些心不在焉。
葉臻看在眼裏，若有所思。
船在九點四十五分抵達龍灣碼頭，酒店禮賓部的負責人早已驅車來到碼頭等候。
程杉下船的時候，看見陳薇被趙眉和宋燕一左一右扶着，正回頭往葉臻的方向張望。
葉慕說：“小杉，你跟這個陳……陳薇是吧，關系還不錯？我記得你們都是Q大旅游管理專業大畢業的，算起來她還是你的學妹。”
她顯然是曲解了陳薇的視線焦點，程杉也無從反駁，嗯了一聲，背着包跨到岸上，完全不顧葉臻在身旁伸出來準備扶她的胳膊。
程杉步子大，很快走到前面去了。
葉慕拽拽葉臻的衣袖，小聲說：“你惹她生氣了？怎麽突然就對你這麽冷淡。”
葉臻：她誤會了。
“誤會什麽？”
葉慕莫名其妙，隔了好半天才啊了一聲。
“我去！不是吧……我說那天為什麽蘇威突然跟我提起陳薇的住宿安排呢。小杉誤會你和……陳薇？這太離譜了吧。”
但葉慕看葉臻的表情，一點也不着急似的，反倒透着些意外的欣喜。
她很快也想明白過來，笑容浮上臉頰，比葉臻還激動。
南榮邺摸不着頭腦，看着這對兄妹同步開心，也想跟着樂呵樂呵。
“你們高興什麽？我怎麽沒聽懂？”
“傻呀你。”葉慕低聲說，“小杉她根本就是在意我哥的，要不然她怎麽會嫉妒陳薇。”
“Envy？”
南榮邺覺得自己的中文詞庫已經不足以幫助自己理解面前這個狀況——嫉妒，這簡直是無稽之談，陳薇哪一點值得被小杉嫉妒？
葉慕朝他翻了個白眼，但也意識到自己措辭不嚴謹，糾正道：“Jealousy！”
啊，原來是吃醋了。
大夥按照事先分配的住房名單，分組搭上酒店派來的擺渡車。
擺渡車就是景區裏常見的那種旅游觀光車，配備一位島上地接導游，背靠着車上扶欄站定，手握話筒面朝大家打招呼。
都是旅游業同行，蘇威也不跟她兜圈子，說：“美女，有沒有導游詞以外的幹貨？”
他一起頭，響應者紛紛。
“對呀導游姐姐，有沒有一般游客去不到的好地方？”
“常見的景點就不用介紹了。說說當地特色玩法吧。”
那導游三十歲左右，姓袁，穿着印有酒店logo字樣的長袖工作服，面上笑盈盈的，也不因這七嘴八舌而怯場。
“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別看我們這龍灣島不大，但是山海相依，不管是叢林探險還是深海迷蹤，那可都是應有盡有。大家且聽我慢慢說來。”
她說話一套一套的，咬字清晰，語言親切。
大家都挺買賬，于是安靜下來聽她說。
“俗話講呢，這飯要一口一口吃，話要一句一句說。各位不如先了解了解我們龍灣島的當家特色，把這前菜品一品，再好好享受後頭的盛宴。”
“這導游挺有意思的。”
南榮邺他們三個人剛才慢了一步，坐在最後一排，他歪頭低聲在葉慕耳邊說。
“什麽時候我們合作公司的境外地接能有這種熱情程度，就不用愁服務質量得不到提高了。”
“你說的那是基礎沖量産品。要知道，錢給到位，一切都好說。”
葉慕也低聲回他。
“客人不能都指望花窮游的錢，獲得私人訂制的服務。”
“我們一直努力在談的，不就是盡可能接近那個折中的點嗎。”
南榮邺說：“最大程度地壓低單價，提高服務質量，是我們和客人都希望看到的。”
葉臻坐在葉慕另一側，伸出手臂在兩人之間比了幾個手勢。
——出來度假就不要聊工作了。拍拍照、談談戀愛，做什麽不好？
他知道兩人這麽說下去，一會又要開始争執，幹脆把矛盾的苗頭先掐死在搖籃裏。
葉慕把葉臻的話翻譯給南榮邺，随後道：“真是新鮮了，難得聽到我哥說不聊工作的。”
她方才和南榮邺聊到興頭，想說的話還沒說完，憋着一股勁全沖葉臻去了。
“就是，還拍照、談戀愛。”
南榮邺和葉慕站在統一戰線，一致對外道。
“你哥現在眼裏沒咱們這個公司了，只有那臺相機的主人。”
他意有所指，對象自然是坐在他們前面，隔了好幾排、正端着相機沿途取景拍照的程杉。
葉臻扶額。
——我好心好意，卻成了衆矢之的？
葉慕心裏太清楚了，這幾年來，自己這個哥哥難得有心情這麽好的時候。
她跟着高興，說話也沒什麽顧忌：“誰讓你是老板，高處不勝寒呗。”
後面幾個人聊得開心，程杉在前面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葉慕和南榮邺一聽這聲音，頓時笑瘋了。又顧着不能讓她聽見是自己在背後念她，都默契地捂着嘴低下頭去。
這一切都落在袁導眼裏，她的目光在幾個人臉上快速掠過，眼裏添了些了然的笑意。
蘇威和韓飛負責辦理入住，擺渡車将其他人挨個送回各自的別墅。
“團建活動安排在下午，大家放完行李以後自己去餐廳吃午餐，想吃什麽随便點，葉總報銷。”
臨走前，蘇威對所有人道。
“葉總賽高！”
擺渡車最後到達海景泳池別墅外，除了導游和司機，車上只剩下四個人。
葉慕率先跳下車，叫程杉下去：“下午去海釣吧？或者做個SPA？”
程杉搖頭，說話時帶了點鼻音。
“你們去吧。我有點困，打算補個覺。”
“沒睡好嗎？”葉慕疑惑道，“這兩天沒有任務啊。”
程杉說：“失眠。老毛病了。”
她說的是實話，并非不想跟葉慕他們出去的托詞。
那天從葉家回去以後，程杉又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醒來後就再也不能入眠，睜着眼睛熬到天亮才能昏昏沉沉睡上兩個小時。
顧展說她這是富人病。
“你要像我這樣，整天為生計奔波發愁，保你閉眼就能睡着。”
那天校慶後，顧展和Q市出版集團市場總監搭上了線。最近一直忙着談合作的相關事宜，據他所說，每天累得站着都能做夢。
“為生計奔波？”程杉嗤他：“顧老板，你怎麽好意思。”
其實顧展有很多問題想問程杉，比如她那天為什麽會追着那個陸一鳴吵架，比如那天她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是這樣，為什麽在程見溪死後，我還能給他拍照？”這種鬼故事裏才會出現話是什麽意思。
但是他什麽也沒問。
一是他覺得那天情緒程杉不太正常，胡言亂語的可能性比較大；二是他怕萬一自己沒組織好語言，觸動程杉心裏什麽過不去的結，讓她再次發病，那自己罪過就大了。
一想起那天她發病的樣子，顧展就覺得程杉正常的時候格外可愛。
而且她都沒再提，自己也沒必要多這個嘴。
“總要一起吃個午飯吧。”
葉慕對程杉說：“剛剛導游不是說，酒店的鲅魚餃子是一大特色嗎。去嘗嘗看，有沒有文阿姨做的好吃。”
盛情難卻，程杉再推诿就真的矯情了。
她點點頭：“好。”
別墅有三層，除了四間寬敞的客房以外設施齊備，影音室、健身房、廚房應有盡有，客廳落地窗邊擺着一架鋼琴。
頂層的露臺是這間別墅最吸睛的地方。
360度無死角的觀景平臺，能将煙波浩渺的黃海和整個龍灣島的景致盡收眼底。
露臺上有精致的涼棚和四人桌椅，還搭了個小型的秋千，旁邊全透明的陽光房裏培育着各種多肉、蘭花。
幾人上下參觀一圈，很職業病地站在旅游人的角度客觀地點評了一番別墅的性價比和市場競争力，随後各自去房間放了行李。
酒店有三間餐廳，他們散步去了距離最近的中餐廳。
已經有不少人在裏面吃飯，他們走進去，打招呼聲一片。
島上海鮮多，各個桌上皆是堆得滿滿的海鮮拼盤。
皮皮蝦、海虹、蛤蜊、蛏子這些常見的海貨都是論盆上的。
程杉看見陳薇也在，點了一盅鮑汁海參，正小口小口地抿着。
四個人找了空位，都沒有想吃海鮮的意思，就随便點了幾個炒菜，配三大盤鲅魚水餃。
葉家兄妹都不是窮奢極欲之人，從第一次在一起吃飯程杉就看得出來，他們不太在乎別人怎麽看，點菜的時候就着喜好來，并且量力而行。
葉慕和程杉飯量小，兩人分食一盤水餃。
導游沒騙人，酒店的水餃面皮勁道、餡料調得鮮美，程杉幾乎沒就菜，也沒沾蘸料，就吃得盡興。
“好吃吧。”
葉慕看她吃得歡，自己也胃口大開：“不夠再點一盤。”
“好吃！”
程杉吸吸鼻子，抽了兩張紙巾按在鼻尖，說：“夠了，我已經飽了。”
她話音剛落，目光微滞，看向對面的葉臻身後。
葉臻未及回頭，就聽見陳薇的聲音：“葉總。”
他偏頭看了陳薇一眼，沒有搭腔。
陳薇臉頰滾燙，緊張得手指都絞在一起。
剛剛還是宋燕和趙眉一起勸她，她才能鼓足勇氣來找葉臻的。
程杉開口道：“什麽事？”
陳薇對着程杉，立刻放松不少，她看看葉臻，又看看程杉，一咬牙道——
“下午的團建活動，葉總參加嗎？”
葉慕笑眯眯地說：“怎麽不問問我和南榮總監參不參加？”
陳薇哪裏是葉慕的對手，臉刷的一下更紅了。
她求助地看着葉臻，聲音蚊子哼似的：“聽說是定向越野的項目、還有射箭比賽，抽簽分了紅藍兩隊，我們紅隊實力太弱了……她們說，要是葉總能帶隊，肯定會贏的。”
南榮邺和葉慕默默對視一眼，葉慕道：“聽起來蠻有意思的，哥，答應吧。”
葉臻還沒有來得及拒絕，南榮邺又開口道：“你去紅隊的話，他們多一個人，這太不公平了。這樣，我下午也沒什麽事，我就去藍隊帶隊好了。咱倆也好多年沒正面PK過了。”
葉慕看上去像是被激起了興趣，她振奮道：“那我也要加入藍隊。我哥這人，從小就練射箭、玩射擊，你一個人玩不過他的。”
南榮邺說：“可這樣，我們隊也多一個人了。”
葉慕啊了一聲，有點苦惱道：“這怎麽辦。”
“算上我吧。”
這個時候，程杉鬼使神差地開了口。
“小杉，你下午不睡覺啦？”
“吃飽了，消消食。”
程杉剛說出口就有點後悔自己的沉不住氣，立刻眼觀鼻鼻觀心，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點。
葉慕和南榮邺神采飛揚地又對視一眼：這一波配合滿分！
兩人就差跳起來擊掌歡呼了。
葉臻将兩人這一系列小動作收入眼底，半是好笑半是欣喜，忍不住揚起唇角來。
葉慕說：“陳薇，那你跟蘇總監說一聲，把我們編入隊列。”
陳薇從沒看見過葉臻的笑——原來，葉美人笑起來也這麽好看，簡直教人如沐春風。
他是不是因為和自己一隊而開心呢？
她的神智被自己的這個想法所攫取，幾乎癡了，只顧着垂眼瞟葉臻，壓根沒聽見葉慕的聲音。
直到葉慕又重複了一遍，才如夢初醒，忙不疊地點頭，紅着臉小跑回去了。
“這丫頭，腦袋缺根筋似的。”
葉慕搖頭嘆道。
“年輕吶。哥，你就招年輕小姑娘喜歡。”
程杉只覺得陳薇那貪戀癡纏的目光分外刺眼，心頭微堵，別開眼不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婦唱夫随黨。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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